落道剑
伴身,无忧无虑,自足极乐。”崇玉笑道。
“修道之人虽六根无尘,但若说无忧却不过外人之言罢了。”那道人摇了摇头。
“哦?汪师亦有烦恼之事?”崇玉好奇的问道,在他心中如同汪越这等仙人,何来烦恼,不为年岁所忧,不为五谷所扰,朝游恒海暮东荒的人物,何来烦恼一说。
“唉,修者自知修者苦,陛下不必多问了。”那道人从袖中拿出一玉瓶递给崇玉道“一粒延寿十载,瓶中有十粒,这便是贫道当初允诺陛下的一世之寿,但”
“汪师直言。”
“此药陛下可在寿岁七十之时服下,不可早服,亦不可晚服,且有伤天和,会折了陛下子嗣之福,一旦停药顷刻寿尽。”修者说道,此世间何来两全其美之事,有得便有失,看你如何选择罢了。
“有朕坐镇,何须子嗣?他们生在龙门,本是天大的造化,如今为父折了些福,有何不可?”崇玉笑着将那玉瓶收了起来,独自一人朝那宫殿走去,是该上朝了。
汪越看着那远去的崇玉,哈哈一笑,手一招,白鹤自云头落下,伏在地上,汪越盘坐其上,鹤鸣三声,眨眼消失在天边的朝霞之中。
清虚观,坐落在胤州皇城之外的云虚山中,正是汪越道场,此间无一道童,香火不盛,来往之人零零散散,但奇特的是,观中侍奉,非神非仙,唯有天地二字,鲜有人知晓此处便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朝国师,汪越的道观,崇玉本想拆了国寺,修一所道观,好过此刻清冷。
但汪越却说道“缘者自来。”一句话就给崇玉堵了回去。
那白鹤落于观中,汪越刚进房中,却见玄非已然等待多时。
“师尊,我将他们带来了。”玄非毕恭毕敬的说道,在汪越面前他自是不敢有任何放肆,即便此世间再无几人能与他比肩,但面前道人,他从来无法看透深浅。
“非儿,你跟为师几年了?”汪越故作不闻,反问玄非。
“二十三年了。”玄非心中一惊,但仍不动声色。
“二十三年了,为师收养你们之时,这道观还未建成,如今门前已是青松参天。”汪越感叹道,二十三年原本对他而言是不长的,但此刻,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他早已厌倦了这俗世的生活。
“非儿,你眼界最高,不想局限于这武林之中,只可惜,运数不济,为师确也想带你去那广阔的修行界看看。”汪越那香台上拿过一把戒尺,啪的打在玄非头上。
一粒白色的颗粒从玄非发中掉落,落地竟化作一人,正是那一晚三十六名黑衣人的模样,这一下,几乎让玄非肝胆俱裂,他噗通就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冷光乍现,寒刃直取道人后心,但汪越身子微微一侧,便避过了那快至极点的一剑,伸手一取,便将那剑刃夹在指间,双指一松,一弹均在眨眼之间,秋水剑仿佛水波动荡,其上传来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道,直灌白使右手。
白使一时未能反应,只得将内元聚在右手之上,却仍是被整个震飞了出去,右臂袖子均撕裂,被气劲所伤的右臂出现一道道裂口,几乎握不住剑柄。
“心无所碍,出剑忘我,武林之中能与你交手者,不出十人了。”汪越淡然道,戒尺朝身后一摆,小小的木尺竟挡住了那偌大的镰刀,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再一用力,黑使手中长镰顿时脱手,直接撞碎了道观的天顶,然后随着碎瓦落在一旁。
“为师年迈,还是喜欢干净些的空气,不要总是弄那么大动静。”汪越轻咳了几声,伸出手挥走面前的灰尘,说来也奇怪,他一挥手,漫天尘埃还真就落了下来。
玄非紧紧抓着袖中短匕,浑身不断颤抖,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渗透了面纱。
“非儿,想刺就刺,为师既养你育你,自当也活该受此一刀。”汪越蹲下身子,轻轻掸去玄非身上的灰尘,抓起玄非的右手,看着那锋利的短匕,左手轻轻在刀刃上一刮。
“陨铁匕,噬心散,当真这么恨为师?”汪越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似笑非笑的看着玄非。
“师尊自是仙人高高在上,非儿虽命贱,但也不想被当个药引!”玄非说话都在颤抖,他虽发自内心害怕汪越,但仍有一股倔劲,将手中匕首死命往前一送,已是用尽了全身气力。
出乎他意料的事,汪越挡也不挡,反而松开了手,任由匕首刺入胸口,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见此玄非更是害怕,咬着牙将那匕首拔出来再刺,再拔再刺,直至全身精疲力竭,再也无力握刀,颓然瘫坐在地上。
汪越却仍像个无事人一样,将那刺在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不带一丝血迹,随手扔在地上,起身拂去身上尘埃道“好了,非儿,你刺也刺了,恨也恨了,那为师二十年养育之情,你又该如何还报?你们又该如何还报?”
黑使见此几乎非人一般的情景,如被凉水浇透了全身,寻常人莫说被扎穿心脏,便是五脏随意哪处受创,都难活下来,但面前这个人,全身被扎的都是孔,还像个没事人一般说笑,被收养的那些年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汪越恐怖如斯。
另一边白使虽身受重创,但双眸中依旧看不出半分绝望之色,他死死盯着汪越的一举一动,面前的汪越给他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但一时半会他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
“你们既不想给,那为师自取吧。”汪越屈指一弹,米粒大小的黑点自他手中落地,顷刻化为三人高的巨鼎,鼎外赤火环绕,将其烧的通红,几乎看不出上面的纹路,在那鼎炉落地的瞬间,整个道观如置炼狱之中,帷幔,香案,蒲团全都烧了起来。
此刻若有人身处云虚山中,便可发现,整座山都莫名的变热了,树上青叶片片卷曲,飞鸟尽数逃离,而那源头之处的清虚观方圆百丈均化作焦土。
玄非身处鼎前更是难挡如此热力,只一个瞬间,全身衣服化作飞灰,裸露的皮肤也逐渐开裂,鲜血才渗出便被蒸发,白使还能靠着体内阴性真元抵挡片刻,黑使却只能硬撑,原本就属阳的他,丹田燥热,如被真火炙烤。
“七十多年了,吾等了七十多年,才等到了今日,莫怪为师不念旧情,但到底二十余年的相伴,为师会为尔等留下一灵,若有机缘,亦会助尔等重归,到时自可随为师一览大千洪荒,仙道鬼途。”原本云淡风清的汪越,此刻也有些抑制不住,言语激动。
汪越拂袖一挥,玄非燃尽的余灰顿时散去,只余下一道乳白色的光点被他引在掌中,也不知念了个什么咒法,自其中再引出一道莹白细丝,收入一个青色葫芦之中,屈指一弹将那乳白色光点送入鼎炉。
只见那白色光点在真火中不断翻滚变化,时而化作一张脸的形状嘶吼,时而化作一只手臂想要拉扯汪越,汪越不为所动,依旧捏诀念咒,最终化作了一团晶莹的液体,浮在鼎中。
第6章 心心念念·三十载只求一战()
瑜子涵虽不惧汪越,但到底境界相去甚远,原本持平之势,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转为劣势,周身密密麻麻的白色拂丝如毒蛇缠身,难以摆脱,而且那刺入身体的拂丝竟然开始吸收他的内元。
肆虐的剑罡虽能冲而破之,但每每破出一个缺口,下一秒又被填满,原本漫天的拂丝逐渐收拢,在瑜子涵周遭形成一个白色的球体,其中不断有红芒闪烁,企图冲出,但力道被分摊到每一根拂丝上,只是略微一鼓便恢复平静。
“他撑不了太久。”白使很清楚现状,但是却无能为力,这样的争斗已经不是他所能插手的局面,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串佛珠。
瑜子涵此刻身陷囹圄,无论不管剑光舞的如何密集,拂丝总是能寻隙而入,而且速度丝毫不比他慢半分,若此下去,一盏茶的功夫便要落败身死。
“你何必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与我拼命?”汪越有些不解,他不明白瑜子涵的选择,黑白双使与他毫无干系,为他们赔上自己近百年的修为,甚至性命,值得吗?
“千金易得,一败难求,老朽一生唯一个战字而已,既有汪师高山在前,更是半分也不想退!”隐隐约约的笑声自那白茧中传出,虽有些喘息,但战意越发高涨,那白茧上原本四面八方不断突起的红点突然消失,唯有正面一抹猩红越来越浓,崩断之声不绝于耳
汪越心道不好,那猩红色的剑影自白茧冲出,朝他而来,血色光柱直冲云霄,连昏暗的云层都被其撕碎,划出一道横贯天际的血痕。
“既是如此,那贫道便让你知晓,何为差距。”汪越手捏法诀,催动自身根基,霎时沛然元力如江海浩瀚,耀眼的白光充斥着他的全身,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显露出自己的修为,便似那仙人下凡,早已超越此界之界限,一道惊雷自天空落下,径直劈在他身上,却只击起道道波澜。
瑜子涵此招,没有过多的变化,以剑意为媒介,人剑合一,破万法,说到底却是个损耗修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汪越在同修为之下,难以反制,唯有破封方可应对。
剑芒瞬息破开汪越周身护体气劲,汪越右手微微一抬,球形的白色元力犹如实质在其手上逐渐扩大,直接对上了那神鬼俱惊的一剑。
触及的刹那,汪越脚下裂地十丈,剑罡甚至透过他在其身后的地面斩出一道目不可及的深痕,但此刻汪越心静如水,不再压制修为的他,很清楚此剑的极限所在,那红叶剑虽携无匹的剑意而来,但仍是被白色元力逐渐推开。
“你以为就这样吗?”剑君瑜子涵在此生死交加之际,却显得异常平淡,将自身剑意催至极点,全身燃起红色火焰,又是一道惊雷落下,打在红叶剑之上,不仅未伤到瑜子涵,反而让赤红的剑身上多了一抹雷光。
剑刃瞬间便破入那白色元力之中,汪越一惊,他并未料到瑜子涵敢如此做法,更未料到天罚想借剑杀人,一时间竟反应不及,被一剑贯穿了右手,肆虐的气劲和雷电顿时将他的整条手臂震成血沫,若非及时压制,恐难逃身死道消。
汪越面色从未如此难看,身上时不时有雷纹闪烁,即便是他也难以彻底压制入体的天雷,而且那极致的剑意也让他功体受了不少的创伤,看着灰飞烟灭的右臂,依旧有灰烬飘落,光秃秃的肩膀处白芒耀眼,抵挡着残余的剑罡雷霆侵入。
瑜子涵拄剑而立,有生之年他第一次看到汪越如此难堪,不禁大笑,然而过度损耗的修为让他再难以为继,但此刻,心结已破,他不再遗憾。
“我当你为何不破界离去,原是我成了你的心障,也罢,此界能伤我到如此境地的,你是第一个,贫道便亲手为剑君立碑!”汪越冷声道,他知晓瑜子涵已经极限,再次将自身修为压制了下去,片刻的破封便已触动天罚,若再不收敛,一旦劫落,难逃一死。
抬起的左手,元力逐渐汇集,面前的剑者值得他尊敬,正因如此,他也不会留手。
死亡就在眼前,瑜子涵却毫不在意,唯有脑海中回忆翻腾。
少时练剑,弱冠之年便无人可敌,三十岁时隐居世外,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舍妹之死,让他再次出山,出手便屠尽了三大魔教,邪派人人闻风丧胆,销声匿迹近十年,被正道称为剑君,被邪教之人称之剑魔。
四十弃剑山中,以草木代剑,渐入化境,修身养性,不为外物,不为名利,奈何故人逝去,亲人离散,敌手难求,山中无日月,十载不过转瞬,本以为老死山村,忽闻玥国一统,有那仙人下凡,故寻之论剑。
便是三十年过去了,瑜子涵依然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你便是那仙人?”
“仙人不敢当,小小道士而已。”
“我若杀你,你当如何?”
“剑君杀不了我。”
“哦?何以见得?”
“你的剑锈了。”
“还请道长赐教。”
那一战,瑜子涵败得彻底,败得无话可说,汪越让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他不明白,自己和汪越的差距到底在哪。
“我不明白。”
“因举世无敌失了方向,因骄傲自满失了自我,剑君丢了剑道,可笑可笑。”
“子涵多谢道长,若余生再有所得,还望道长到时依旧能不吝赐教。”
无人可败的剑君心中留下了一粒种子,三十年间不断的生根发芽,当他终于再一次突破了自身的极限,踏入天人之际,才发现当年的失败已然成为执念,若不能彻底了却,剑道终是不能圆满,终日如哏在喉,但每每来寻汪越,皆是不见人,索性在云虚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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