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山神之后
“也是,大部分剑修对花花草草没有什么兴趣的,”晏北归没有在意荆戎满是排斥的语气,依然在没话找话,“不过养花对修身养性有好处,荆戎道友你尽管试一试,至少以后……可以不用把杀意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剑修便冷哼一声。
哼声中带有一丝冰冷剑意,张狂向他斩来,晏北归抬眼,剑未出鞘,只将剑鞘伸出,轻巧一拍,阻挡下这哼声。
劲风向着掠过晏北归,向着小道两边扫去,可惜其中剑意已经被晏北归拍散,路边的兰草摇摆一阵,很快恢复原位。
荆戎:“你到底是何意?”
晏北归握拳掩嘴,轻咳一声,道:“没有何意,只不过……荆戎道友,此路不通,请回吧。”
第五十五章()
荆戎没有回应。
冷面剑修嘴上没有回应,身周的气势却开始变化,长袖被劲风吹得鼓起,仿佛旗帜一般飞扬,露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臂。
他往前踏了一步,脚尖移动无声,但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一圈灰尘扬起,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若旋风一般散开。
一同散开的,还有数道血光。
血光散落,化为白骨炼狱的幻影,暴虐的杀伐剑意冲天而起,扰得周围动静不断,惊飞不远处山林间的飞鸟。
晏北归目送那一队飞鸟的远去,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到荆戎身上。
他道:“看来道友主意已定。”
荆戎道:“虽然你修为降了不少,但几年前好歹也算是沧澜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足够做我剑下之鬼。”
此言说得真是狂妄无比。
晏北归从前没有和这位天剑道小剑主见面过,只从散修剑的小道消息或者听徐繁云偶尔提起,才对荆戎这位天剑道小剑主有少许印象,两个字概括之,就是一个杀星。
但无论是秘境中的初遇还是出秘境后的对峙,晏北归也只觉得荆戎是一个面冷心冷的年轻人。
……如今再看,的确不负杀星之名啊。
扑面而来携着锋利剑意的劲风吹得晏北归衣袂飞舞,白发道人伸手整理一下同样飞舞起来的长长白发,手腕一转,拔剑出鞘。
“锵——”
***
那队飞鸟被惊飞的时候,不远处的季莳和杜如风同样被惊得抬起头。
两人感觉到熟悉的剑意,下意识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杜如风:“荆戎?”
季莳:“晏北归?”
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杜如风的脑子终于转得快了一点,他想起在秘境中他被荆戎抢去的玲珑食盒,冷汗潺潺记起那是他的法器,被他炼化,和他有无形牵引,哪怕是不善天机演算之道的剑修,花上个两三天,也能通过那玲珑食盒找到他。
……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来不来得及跑,杜如风默默想。
季莳想的却是别的问题。
那个蛮强的剑修还能说是来找杜如风,但晏北归出现在附近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地方无论距离玉鹤峰还是距离住在药翁山头的晏北归住处都有很长一段距离,偏僻至极,通常来说不会有人在,晏北归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季莳稍稍脑补一下就不禁背后发寒,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当然,晏北归出现在附近也有可能只是出来散散心,正好路过……谁信啊!
远处和荆戎斗法的晏北归鼻子一痒,打出一个喷嚏。
这喷嚏导致他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荆戎瞅准这个时机,淡紫色的灵剑散发着无数血煞之气,直接突破晏北归的防卫。
而季莳并不知道他一句念叨导致了什么后果,他瞥一眼原地发呆的杜如风,手中毛笔一挥,终于将赦令修改好。
封神印啪叽一声印上去,在纸上留下一个灼灼金辉的神纹,季莳指尖一点,这张赦令便被突然燃起金黄火焰吞没。
季莳喊:“杜如风?”
杜如风迷茫抬起头:“唔?”
抬起头的杜如风只见到一团跳跃着的金黄火焰不断扩大,转眼就到了他面前。
季莳狠狠一掌将看上去和金色火焰一般的神道渡化种子拍入杜如风眉心,杜如风瞬间整个人都被金色火焰吞入。
火焰中,杜如风呆愣愣一张脸和季莳对视,片刻后,他迟钝地发出一声嚎叫。
“啊啊啊你干什么啊?”
“又不疼,叫什么叫。”季莳拍拍手,想起当初为织娘封神的时候并没有产生这种异象,便将此归结于凡人和修士的区别。
“不知道荆戎什么时候杀来,这种方法渡化最快,你不要心存抵抗,最多一炷香就好了。”季莳又解释。
“……哦。”杜如风缓慢应了一声。
他抬起手,感受金黄火焰沿着他的经脉煅烧着,同时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句一句皆是味之大道。
食之百味,不脱五行,人生百味,皆由心生……
杜如风呆呆的脸上突然变得面无表情,他敛目垂眉,神色庄严,浑身气息一变。
季莳感受到这气息,愣了愣。
虽然杜如风原本就是筑基修士,如今转为神道重修速度会很快,但几秒就游神是不是太快了?当初他成就游神的时候,还花了一天时间,通过山魂作弊感悟才做到。
然而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又过了片刻,杜如风竟然就就就就吉祥期了!
没有香火,没有信徒,直接跳到吉祥期!
季莳沉默片刻,只能安慰自己杜如风是转为神道重修的,沧澜修士大多从五六岁的时候便开始打基础,藏精养气,这么一算,杜如风修行了多少年,他才修行多少年。
杜如风转神道重修,修为能进步这么快,自然是他基础打得好的缘故。
当然,还有一点重要的,就是杜如风相比于仙道来说,可能更适合做神道修士。
季莳挥袖,遮掩下周围因为封神和杜如风成就游神出现的种种吉祥异象,眯起眼睛,不让眼中精光浮现。
一炷香后,待封神过程快要结束,季莳才以袖掩嘴,低低叹道:“气运……吗?”
他倒是忘记了,当初纯山公给他下的评语——
——身负神道气运。
等杜如风恍恍惚惚睁开眼的时候,季莳已经面色如常,脸上笑意浅浅,看不出他心中转着多少念头。
“很顺利嘛,如风道友。”季莳道,“如今你我便真的成了同道之友了。”
杜如风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细细打量,没有发现任何和之前的差别,又尝试着动用神力,术法却半个都用不出。
季莳见此,给他一枚玉简,道:“神道的注意事项,还有术法……神道术法和仙道术法虽说殊途同归,但还是有些许不同,这枚玉简上有我的一些心得,道友可以看一看。”
“哦哦,多谢时道友。”杜如风连忙接过。
“不知道那剑修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如风道友还是尽早离去得好。”季莳又劝道。
“自然该是如此。”杜如风道。
“道友想往何处去?”季莳又问。
“中原仙城不得去,东陵太近,南蛮妖兽众多,北冰我不太喜欢……应该是去西荒吧。”
季莳闻言点点头,沧澜西荒之地乃是大片大片的戈壁荒漠,又有几处修士进去也出不来的古怪地域,人烟稀少,想在那里藏起来倒是不容易被人找到。
季莳:“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杜如风:“好,那我就走了。”
赞同完,杜如风掏出一根香肠,张嘴咬下。
季莳看着杜如风叼着香肠朝着自己挥挥手,便也挥挥手,等他把手放下,眼前已经完全不见杜如风的身影。
只留下被那傻小子离去带起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林。
“这个时候的表现倒是比较符合他的名字。”季莳嘴角抽搐评价。
然后他跺了一下脚,旋即潜入地下,片刻后仰望着一道剑光从林间树叶间的空隙中闪过,向着杜如风离开的方向追去。
啊……剑遁,剑修。
季莳从一块岩石上显露出来,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目光依然朝着剑光消失的方向。
杜如风知道他神道修士的身份,虽然已经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不代表在某些情况下杜如风不会出卖他。
所以,杜如风不要被某人抓到才好。
神力挥出,散开成光点散落在地上,引动大地的种种法则,不提远处突然感觉速度变慢,如坠泥潭的荆戎,季莳回过头,看到施施然从峡谷小道走出来的,但身上有少许狼狈的晏北归,问:“你想给我个什么说法?”
晏北归笑容讪讪,“这个……我只是出来散散心,路过而已。”
“……”季莳无语片刻,道,“你知道这里和你住的地方有多远吗?”
“你我之间,距离从不是问题啊。”晏北归道。
季莳:“……”
不,晏白毛的这个回答是怎么回事?
听上去怪怪的,是答非所问的原因吗?
想不到缘由的季莳以他本来就没办法理解晏北归的思维这个答案将自己的问题搪塞过去,反正看起来晏北归是不打算和他说实话。
他不知道,晏北归之所以不肯告诉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是因为创造巧遇却未成功实在是太羞耻了。
晏北归为这次巧遇准备了很多。
比如新发型啦,新衣服啦,外加专门选取的长满幽兰的小道这个诗情画意的地点,还有他专门摆出的潇洒帅气姿势。
但现在,新发型因为因为斗法散落,新衣服也有不少裂口,幽兰小道虽然在他竭力的保护下,没有一株兰草被殃及,但也满是破碎岩石扬起的灰尘,好景致也看不到了。
至于姿势……如果此刻这狼狈的一身也算的话……
这样一想晏北归心情更加郁闷了几分。
更别提他心仪之人还语带调侃地问他:“没想到荆戎比你厉害些?”
“刚才和他做过一场,荆戎道友的势力不负他盛名,”晏北归从没有像这样小心翼翼斟酌一句话过,“不过刚才不过斗了斗剑意,我和他都有杀手锏未拿出,真的打起来,胜负应该是五五之分。”
“哦?”季莳挑眉。
这白毛的杀手锏应该是初遇时他对黑潭夫人施展的那个……这样比较,看来那剑修比他想象得还厉害一些。
他眯着眼睛细细思量,而晏北归则看着又开始打个什么主意的季莳,心里叹息一声,换了个话题。
“没想到正好遇见,我恰巧有事和你说。”
“唔?”季莳抬起头看他。
“我听说你很快要离开东林山了?”晏北归道。
第五十六章()
季莳右边眉梢挑起。
他确实决定这几日就离开东林山。
当初来东林山也是被晏北归挟持着带来,若不是为了七星白合玉还有口头上答应道歉——当然季莳认为道歉这件事在他留下来的原因中占据的比例微乎极微,连百分之一都没有——他早就继续他自己的游历。如今七星白合玉到手,他更应该走了。
不走只是为了杜如风的事情。
但知道他要走,并且知道他这几日就要走的人很少吧。
仔细想想,也就是今日离开玉鹤峰来找杜如风时,和草老人提了一句。
那么……他该觉得,晏北归是清楚他留下的原因,知道他事情解决,才猜测他很快会走,还是这只看上去毛色纯白实际上一肚子黑墨的混蛋在玉鹤峰有眼线?
这两个可能性,无论哪个是真的,都显出晏北归越发的深不可测。
而这深不可测之人,是仙道的气运之子。
……压力山大。
身为神道气运之子的季莳想。
他心里转着这么多念头,一个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接着晏北归的话道:“此间事了,我当然要走了。”
这是句废话。
感受到季莳对自己的防备之心,晏北归暗中叹息。
但他其实和季莳一样,是心中波涛汹涌面上更加不动声色的人,种种想要倾诉的情话在嘴里一转,马上又被他咽了下去。
片刻他挑了一句情意最浅淡的说出来:“你我再遇,不过半月,却好似已经相处一年。”
季莳还以为他在挖苦自己,调侃道:“哈,让你度日如年了?真是对不住啊,我马上就走。”
“我并非这个意思,”晏北归连忙道,“和你分开,才叫度日如年。”
这句话对于晏北归这种人来说,已经是很露骨的那种了,季莳不由一愣,觉得是不是有些……有些……嗯,那个啥?
然而身为一个直男的他并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同性喜欢上,所以季莳一边暗暗腹诽晏白毛说的话越来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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