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

熟悉菩叶，是以放开后，他就自发为菩叶介绍起来。

　　　　“这家炼器坊品质还算不错，不过要说好，还是东边那家小作坊有特点。”慧远笑呵呵指着周围店家，“师叔看上什么不妨说出来，东胜这边修士使用灵器和我们西漠不大相同，买些来研究一下也是不错。”

　　　　慧善也旁边点头，“慧远师弟说不错，这边药草也比我们那边加齐全，师叔若想找什么东西，也可以问问这些店家。”

　　　　菩叶看着熙熙攘攘闹市，洒然一笑，“那是自然，你们也一样，看上什么管说，师叔别没有，灵石够多！！”

　　　　慧远和慧善相视一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逛了大半天坊市，菩叶入手了几样材料，为法真灵器做准备，慧远一家药材店买了几瓶丹药，慧善路过一家成衣店时，专门买了一双带有特制符文手套。

　　　　“这手套上符文颇为精巧，我寺大多弟子都用拳，正好拿回去研究一下。”

　　　　菩叶闻言，欣然付款=v=

　　　　慧远后面嘴角抽搐，慧善笑容灿烂。

　　　　午后，菩叶等人一家酒店要了些鲜果，略坐了坐，就打算回去。

　　　　就即将离开坊市之时，菩叶眼神无意中一扫，看到了一个地摊，上面摆放着各种皮毛。

　　　　菩叶心中一动。

　　　　说起来他和青雀相识，不就是因为一顶白色兔帽嘛！

　　　　想起之前青雀跑来找他时，似乎已经筑基成功，菩叶顿觉应送点东西庆贺一下。

　　　　他包裹里那枚女式簪子倒很合适，不过想起青鹄真人铁青脸，菩叶还是默默放弃了。

　　　　不如……不如再送她一顶可爱帽子？

　　　　晤，好还是去凡俗界买，凡俗界东西不值什么，不会招青鹄真人忌讳，青雀又喜欢，这不正好嘛！！

　　　　想到这里，他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凡人居住村镇吗？”

　　　　慧远一愣，“御剑飞行话，近村镇需两个时辰，怎么，师叔祖想去凡俗村镇？”

　　　　菩叶点头，“想去看看。”

　　　　慧善想了想，“今日有些晚，师叔祖若想去，我们好速去速回。”

　　　　“那是自然。”菩叶抬手丢出一枚传讯符，告知相若等人会晚一点回去，“我已和相若师侄打过招呼了，我们走吧！”

　　　　三人飞行速度很，两个时辰后，一个规模不大小村镇就出现三人眼前。

　　　　远远降落下来，将身上衣饰遮掩一番，三人走进村庄。

　　　　因衣着普通，面容也掩盖住了，是以村人顶多看他们几眼，倒没什么骚动。

　　　　“师叔祖找什么？”

　　　　菩叶街道上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走进了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看上去很落魄，招牌歪歪斜斜，货物大多落了灰，三人走进去，一阵灰荡起，老鼠吱吱声飘过，慧善和慧远同时皱眉。

　　　　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起身，艰难走了过来。

　　　　看到三个和尚，老妇人惶恐道，“三位大人，不知，不知有什么事？”

　　　　菩叶盯着货架上某叠披肩，“那个能让我看看吗？”

　　　　老妇人脸色一变，犹豫了几秒，才缓步走到货架上，因看那老妇人举止艰难，慧善上前抱下了那叠披肩。

　　　　披肩有三个，其中一个用火红皮子制成，毛色纯粹，管只是凡俗野兽，看上去也非常惹眼，何况这披肩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缝制，若是买回去再处理一下，当是一件不错礼物。

　　　　想到这里，菩叶笑容越发灿烂，他转头，看向老妇人，“这位大娘，这披肩……”

　　　　话说到一半，菩叶呆住了。

　　　　老妇人面色沧桑，皱纹层层叠叠，看不清模样，浑浊眼眸里满是惶恐，身形佝偻着，握着拐杖手满是厚茧和冻疮，她穿着一件已经洗看不出颜色短衫，下摆破破烂烂，看上去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

　　　　可这些并非菩叶惊呆理由。

　　　　而是一种深层次，发自心底悸动，来自血脉呼唤。

　　　　他艰难开口，“娘……？”

　　　　作者有话要说：上半张继续掉节操，下面开始慢慢捡起来【捂脸

第十二章　陡变（）　
菩叶从没想到他会再见到当初那对夫妇。

　　　　说实话；自从他成为末儿后，除了第一晚那断断续续记忆外；就再也没有梦到过原来末儿父母了。

　　　　也许是末儿魂飞魄散了；也许是他下意识不想去回忆；也许是他已出家成为另一个人，就主观认为自己不再和那对夫妻有牵连；所以菩叶一直以来都没将那对夫妻放心上。

　　　　可再见面，血缘真是一种奇妙东西；只看了一眼，菩叶眼睛就仿佛看透了无数丝线；纷纷杂杂；透明带着淡淡苍色命运，如拨开了洋葱；层层叠叠，不仅清晰可见，还散发着一股呛人气息。

　　　　他立刻就知道，这位妇人是他母亲。

　　　　然后下意识，他就开口叫出了娘这个字。

　　　　他以为他说不出口。

　　　　老妇人似乎也惊呆了，她颤巍巍看着菩叶，缓慢伸出满是老茧和冻疮手指，似乎想要描绘这精致细腻眉眼，却又靠近时下意识缩了回来。

　　　　她认得这双眼眸，大大，带着微挑眼角，幼时像杏核，长大了眼线却逐渐拉长，变成了凤尾形状，许是经年累月修行，那原是飞扬眉眼垂下来，带着幽幽檀香熏陶出来寂静和典雅，不动声色中显风华。

　　　　“你是，你是……末儿？”

　　　　老妇人记得当年幼子，小小，软软，会对她咧着嘴大大笑，会拉着她衣袖求糖吃，会可怜兮兮啜泣，会雀跃又小心让她看采来野花。

　　　　是她先将他抛弃。

　　　　泪水霍然从早已干涩眼眶中流出，她呜咽起来，泣不成声。

　　　　慧善和慧远都愣住了，事实上，谁都知道菩叶身世，知道他是法如禅师从时疫区捡回来重病患，后因遭父母遗弃，才被带回了无因寺。

　　　　而此刻……

　　　　慧善眼眸微闪，他扯扯慧远，示意了一下，两人走出了这件杂货铺。

　　　　站杂货铺外，两人一言不发。

　　　　无因寺弟子众多，但实际上真正愿意出家为僧人并不多。

　　　　有资质有灵根弟子一般都会选择其他门派，修炼也没必要非出家不是。

　　　　只有那些没有灵根，又希冀想要踏上仙途人，才会跑到无因寺，成为外门弟子，修炼锻体功法。

　　　　而这些没有灵根锻体弟子中，依靠锻体，由外入内，终成为了无因寺嫡传护法僧人，千年来也就出了寥寥几个。

　　　　真正出家僧人，大多都有着不怎好过往。

　　　　要么是孤儿，要么家破人亡，要么愤世嫉俗，要么大彻大悟，要么……咳咳，要么是亡命匪徒。

　　　　——比如菩匪=v=

　　　　所以无因寺僧人一再强调修心修德，力求每一位僧人，尤其是嫡传弟子务必心灵强大，省一不小心就入了魔。

　　　　毕竟成佛成魔，真真是一念之间。

　　　　不过正因为每个弟子身世都不怎么好，所以大部分弟子都有个致命弱点。

　　　　那就是亲人，或者说是生身父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首先剃发就违背了大部分人一直以来秉承世俗礼法。

　　　　自愿剃度成为僧人还好说，可游历僧人带回来孤儿却大部分长大，遇到父母后都不同程度开始动摇。

　　　　闯过这一关，自有一番天地，可没闯过……就只能回塔林扫地了。

　　　　而现，寺里受瞩目佛子菩叶遇到这一关，他能闯过来吗？

　　　　慧善和慧远心情都有些沉重。

　　　　虽然他们沉重很大一部分并非担忧菩叶闯不过去。

　　　　而是担忧……菩匪若知道是因为他们二人带路来到这个村庄，从而导致菩叶陷入血缘劫难，那他们……咳咳，还能囫囵回去吗？

　　　　房间内，菩叶坐满是油渍和泥土土墩上，静静看着一直流泪妇人，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如何，他成为了何末儿，那他就有义务赡养眼前这位老人，哪怕他们抛弃了他。

　　　　若是这对夫妻生活美满，或许他会直截了当结掉这层血缘关系，可现下这妇人生活困顿，甚至活不久了，就不好再直接离开。

　　　　神游了一会，发现妇人依旧哭，菩叶心下有些焦躁，虽然他不知道焦躁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父亲呢？”

　　　　哪知道老妇人闻言，从啜泣彻底变成了嗷嚎大哭。

　　　　菩叶：=　=

　　　　——他能说他没耐心了吗？

　　　　就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急切愤怒声音，“娘！！娘！！！！”

　　　　一个半大少年冲了进来，先是冲到老妇人身前，然后怒目瞪菩叶，看到菩叶后又变成了疑惑，他眼中满是戒备，“你，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菩叶看着这少年，垂下了眼眸。

　　　　这……应该是他那位哥哥。

　　　　当初这对夫妻之所以抛弃他，正是因为染上时疫他害死了二哥，为了保存大儿子，这对夫妻毅然抛弃了还重病中幼子，离开了那里。

　　　　现看来……唔，这位大哥似乎过也不怎么样。

　　　　菩叶沉默起身，抬脚要走。

　　　　哪料到老妇人虽说看着颤颤巍巍，速度却不慢，那干枯爪子一把就拉住了菩叶胳膊。

　　　　沙哑甚至可以称得上撕心裂肺声音响起来，“别走！！末儿啊！！别走了啊啊啊！！”

　　　　“……”菩叶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他转身，抬手，指尖速老妇人眉间一点，金色光芒一闪而过，老妇人直接昏倒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那少年似乎被老妇人哭嚎声吓住，他定定看着菩叶，不确定道，“你，你是末儿？”

　　　　随即他细细描摹着菩叶眉眼，终表情定格似哭非哭上，他猛地一抽鼻子，抬手胡乱抹了抹脸，将老娘扶旁边座椅上，一屁股坐杂货铺台阶上，半响，才道，“末儿，你出家当和尚了？”

　　　　菩叶平淡道，“是师叔救了我后，将我带回寺。”

　　　　“是吗？当和尚啊……”少年，或者不能说是少年，他面容老成，皮肤黝黑，穿着短打粗布，跑回来时担子丢门口，两个藤筐里是一些日用品，“也好，现每天出去卖点东西，过还不如和尚啊！”

　　　　何大哈哈一笑，笑容中满是艰涩。

　　　　“父亲呢？”

　　　　何大沉默了，半响，“死了。”

　　　　菩叶一愣，他看向何大。

　　　　“那年爹娘带着我逃出来，我们一直逃亡，逃亡，后来投奔姑姑一家，弄了个二亩地，日子也还能过。”何大靠泥土墙边，仰头看天，眼中满是沧桑，“再后来那边开始战乱，家没了，就只能继续逃亡……”

　　　　“逃亡中，爹死了，娘带着我来到这个镇子，寡妇带孩子不好过，就凑合着再嫁给了个姓苏瘸子，苏瘸子有个杂货铺，就是现这一家，这才安顿下来。”

　　　　“三年前，小弟出生，苏伯特高兴，我……看着娘露出笑容，我也开心，本来觉得，日子终于要好了，哪知，哪知苏伯去镇上卖杂货时，被镇上偶过贵人马车撞飞，那贵人丢下二两银子走了，镇上人拿着二两银子送父亲去医馆，送去时，人就不行了。”

　　　　他双手捂住脸，颤抖着，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村人告诉我，赶去时，只看到了尸体。”

　　　　“那时，小弟才一岁……”

　　　　菩叶听后一言不发，如果他没有成为无因寺弟子，想必就只能这样为生活奔波忙碌，终一辈子碌碌无为吧。

　　　　“母亲是怎么回事？”

　　　　“苏伯去世后，就有人说娘克夫，说她是祸害，要将她烧死，我拼着命拦了下来，幸好里正是读书人，也反对此举，母亲才活下来，可就算如此，母亲身体也彻底垮了。”

　　　　菩叶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她阳寿了。”

　　　　何大再度陷入沉默，他就像一尊雕像，全身散发出一股死寂气息，没有一点年轻人朝气。

　　　　他神色木然看着菩叶，突然翻身跪倒，一个劲磕起头来！

　　　　“末儿！哥求你了，救救娘吧！！”

　　　　菩叶侧身让过，他愣愣看着眼前何大，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沉思了一会，老妇人身体已然垮了，阳寿也只余一年左右，既然如此……不妨将这老妇人妥善安置，起码让她剩下日子能安稳度过。

　　　　他轻轻点点头，“好。”

　　　　何大一呆，随即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菩叶，“太好了！！”

　　　　菩叶微微一笑，刚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变，身形陡然消失，下一秒，这何大眼神就变成了呆滞，与此同时，一股隐秘气息弥漫了何大。

　　　　菩叶紧紧盯着这何大，手一翻，握紧了独悟空山，与此同时，一直充当壁花慧善和慧远也冒了出来，面色不善看着‘何大’。

　　　　“呵呵呵，没想到原来是无因寺小和尚啊！”‘何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