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凌霄
钱多多之所以闻名,既不是因为她有闭月羞花之貌,也不是因为她有经天纬地之才,而是因为她有一双慧眼。
据说钱家本是一户普通农家,钱多多一出世就开始走财运。短短十余年间,钱家就成了雍城里有数的豪门富户。
有人说钱大善人在田里锄草时,一锄头挖开了一座前朝古墓。也有人传钱夫人曾邂逅当今圣上,钱多多其实是龙子凤孙,一直有人暗中相助
抛开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钱多多“开宝”从未输过一把,钱多多赌石从未失过一手,钱多多收货从未错过一眼
当铺的门面破得掉渣,门还只开了一半,上面挂着块破匾,匾上写着“多多益善”四个半新不旧的古字。窗户不知糊了多少层,里里外外的纱纸都烂了,也没刮去。门里一片幽暗,仿佛通往地狱。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真的没有赚钱!”
三人来到当铺前,正好看见一个灰衣老汉一口老痰吐在门口,皱眉哼道:“什么东西!”然后若无其事迈步走开。
“啊呸——”老汉没走出几步,又一个路过的邋遢壮年同样啐出一口浓痰,然后背着手继续走路,脸上泛起十分的快意,大仇得报似的。
“呃”陈岳无语,佟锤嘿嘿笑道:“看来你家的生意遭人恨啊!”
钱多多蹙眉哼道:“是啊,哪比得上你们家跑马圈地,开矿挖煤。”说着掉过马头拐进一旁的巷子。
佟锤瞪眼辩道:“我们家的矿工佃户都是从你们家出来的。”
钱多多冷笑:“是啊,自从进了你们家,就再也没进过我们家的门。”
似乎真是这样,佟锤无言可对
巷子不深,尽头是一扇小门。进门是一座大院,五间正屋红墙碧瓦,雕梁画栋。屋檐红灯高挂,百鸟争鸣。院中玉树琼英,曲径通幽,端的是花木锦绣,富丽堂皇。
一个青裙丫鬟正在浇花,看见他们连忙行礼:“小姐回来了,老爷正找您呢!”
“你就说我还没回。”钱多多应了一声,又从后门转入当铺的堂屋。
“呃”丫鬟愣住,为什么她家小姐总是这么不靠谱
仓库门又窄又矮,外面是砖墙,里面还夹着一层钢板。陈岳跟着进去,又提醒佟锤:“你小心进来了出不去啊!”
“我要是卡住了,你们也得饿死!瞧好吧,看我是不是减了五斤。”佟锤说着吐气收腰,还真挤了进去。
屋子里只留了一扇天窗,周围全是货架,东西五花八门。既有破衣烂袄,也有刀枪剑戟,同样不乏金石古玩只要是可以买卖的东西,这里几乎都有,当真是“有当无类”。
突然,角落里扑出一条白影,直奔铜锤脖颈,赫然是一条白毛大狗,一双狗眼绿得发蓝。
钱多多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它笑道:“别咬,这是佟锤叔叔,这是陈岳叔叔,去打个招呼,孙子!”
白狗果然听话,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上前坐下,抬起一只爪子。
“呃”陈岳语凝。
佟锤皱眉,不满道:“你管它叫‘孙子’,让它管我叫‘叔叔’,你占谁便宜呢!”
钱多多招回白狗,抚了抚它后背,讪笑道:“它是亲的。”
佟锤甩着腮帮子怒道:“合着我还是干的!”
钱多多一瞪眼,嗔道:“休想攀龙附凤,我生得出你这么胖的儿子吗!要生,那也得是像陈岳哥哥这样的。”
佟锤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陈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断道:“别贫了,要是真像我就麻烦了。这次过来,还真想求你一样东西。”
钱多多星眸一亮,笑道:“别说求东西,求婚都可以。”
“呃,那倒不用”陈岳心头天雷滚滚,走到天窗下的小圆桌前坐下,解下背后的包裹,取出一支枝叶完整的人参,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们看,我在山里得了支人参,想用一只精致些的匣子装起来,一尺方的就行,你们这里准有。”
“这是要送人啊”佟锤盯着人参啧道:“这支参怎么感觉怪怪的,这斑点是怎么回事”
“不用那么麻烦,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不介意!”钱多多笑着就要抓过人参,却被陈岳一把抓住了小手。
陈岳尴尬道:“下次,下次我再采一支比这还大的人参送给你”
钱多多微微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道:“陈岳哥哥,你醒醒吧,上官燕已经‘聚气’了,擎天院已经多次派人来请了,她是不会接受你的。难道我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吗?”说话间秋波流动,满是哀怨。
陈岳一愣,没想到此女如此直白,一时倒真看不出她是“天真”还是“装傻”。但想到那一抹楚楚动人的粉红倩影,和那始终不冷不热的微笑,心里又有些苦恼,嘴上仍然笑道:“哈,这回你可说错了,我和上官燕是有婚约的!”
“婚约?你以为上官家也是开当铺的?”钱多多不屑一笑,脸一冷走到一座货架前,取回一方似石似木的雕花锦匣,说道:“好哥哥,别说我不帮你,这方匣子可大有来头,你就用它装这支参。不如我们打个赌,你们要是能成,我给你们端茶倒水,捏腰捶腿。你们要是没戏,你得听我使唤。”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相见时难()
“难道自己久居山中,世界已经疯狂如斯?”陈岳头皮发麻,讪讪笑道:“我看就不用了吧我和上官燕真的有婚约,我爹娘和上官老太爷订的。就算是当票,也是死当。”
“就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段缘。挖人墙角,你缺了大德啦!”佟锤甩着肥脸接着说道:“再说鸟往天上飞,人往高处走,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要不来我们家吧。”
“呃”钱多多一呆,眯起眼看着佟锤,沉声道:“我承受不起。”
佟锤一听有戏,眯起一双小眼睛欣然道:“‘金刚暴熊’虽然不是‘真灵血脉’,但也是‘天兽血脉’,比起陈家的‘紫炎龙狮血脉’还容易激发一些。不用打赌,我直接听你使唤。”
钱多多俏脸一沉,语声更冷:“我说的是你三百多斤的体重。”
“呃”陈岳一拍脑门,闭上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佟锤精神一振,肥脸顿时通红,辩道:“谁说的,我才一百五十斤。”
钱多多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秤就到一百五。”
佟锤一呆,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有三百斤。”
“两只脚下的秤都是一百五!”钱多多轻斥一声,眼珠一转,又道:“陈跃哥哥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这么说我一答应你,你就要给我戴帽子!”陈岳实在忍无可忍,抱起匣子一抱拳道:“你们慢聊,在下先失陪!”
钱多多一指佟锤,嗔道:“你还白得一胖小子呢!”
佟锤一愣,憋红了脸怒道:“去!说了半天,我还是那儿子!”
钱多多眨了眨大眼睛,疑惑道:“又不是亲的,你以为呢?”
“谁要当干的!”佟锤怒哼一声,也抱拳道:“您还是一个人逗孙子玩吧,老太太!”也跟着陈岳出门,身子一侧,却卡在了门上,不由愣住:“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不去了,都是被你们气的!”
几个小丫鬟抿嘴偷笑,陈岳也是哭笑不得:“那你先消消气!幸好这次嘴在外面,饿不死的!”又招呼几个丫鬟:“你们谁会讲笑话,快给佟少来一段。佟少一乐,一收腹就出来了,少不了你们的赏。”
一个梳双环髻的丫鬟掩嘴一笑,红着脸走上前道:“佟少,我会口技,行吗?”抬起头来,露出一副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柳眉杏眼,琼鼻樱口,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也是个美人坯子。
佟锤小眼睛一亮,问道:“哦?那你都会什么?”
小丫鬟眼眸放光,掩嘴笑道:“那要问佟少您想听什么。”
“都能学?”佟锤精神大振,欣然道:“那先学个鸟叫听听”
小丫鬟朱唇轻启,脸颊鼓动,乌鸦、百灵、黄鹂、鸽子、杜鹃各学了一段,无不是惟妙惟肖。
佟锤眉开眼笑,又问:“那鸭子怎么叫。”
“嘎——嘎——”
佟锤又问:“鸡怎么叫?”
小丫鬟媚眼如丝,翘起兰花指拈着手绢一甩佟锤,嫣然笑道:“大爷——,您怎么才来呀,想死小奴了!”
佟锤一愣,哈哈大笑。
“哪个鸡呀!”陈岳也是忍俊不禁,一把将佟锤拽了出来。
佟锤捧腹大笑:“兴许你还真会口技”
小丫鬟脸一红,低下头去。其余丫鬟会意,推搡着笑得前仰后合,如花枝乱颤。
佟锤从怀里摸出一锭小元宝,笑道:“这是本少今天赛马赢的,赏给你了!”
“二两,两个月的例钱”小丫鬟一喜,躬下身捧起双手笑道:“谢佟少赏。”
佟锤目光一凝,将元宝放在她掌心,顺手握住她青葱般的柔荑,眯着眼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个激灵,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颤声道:“婢子叫百灵。”
“百灵,百灵鸟的百灵,果然人如其名。”佟锤摩挲着百灵的小手一阵赞叹,贼兮兮地笑道:“好了,我记住了你,改天带你去骑马,本少骑马很厉害的哦!”
百灵微微发抖,颤声答道:“是,多谢佟少抬爱”
钱多多在门里看了整出好戏,更是乐不可支。送走两人后,百灵抿了抿嘴,又取出那锭元宝捧给钱多多,惶恐道:“小姐,这是佟少爷赏的。”
钱多多瞟了她一眼,笑道:“这是佟胖子赏给你的,你给我干什么!”
百灵躬身道:“虽是佟少爷赏的,却是冲着小姐您的面子。奴婢是服侍小姐的,不敢受此厚赐。”
钱多多星眸一亮,微笑道:“今天你算是给本小姐长了脸,这锭银子本小姐就赏给你了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能不能拿下佟胖子,就看你的口技咯!”
百灵脸一红,激动道:“多谢小姐提携。”其余小丫鬟看到这里,眼中顿时充满了嫉妒和鄙夷,却再也笑不出来。
忽然,大堂里走出一个肉山般的锦衣胖子,爱怜地看着钱多多埋怨道:“哎呦喂,我的宝贝疙瘩,你跟那两个货浪什么!今时不同往日,真灵血脉早就烂大街了,咱不愁嫁”
钱多多站在门里星眸闪烁,小嘴一撅,嗔道:“不许你侮辱陈岳哥哥!”
“这就叫侮辱他?”中年胖子比佟锤还胖两圈,完全挤不进仓库的小门,只能将头探进去和女儿说话。看着可爱的闺女既摸不着,又够不到,肉疼得没抓没挠
雍城西北有座大庄园,名曰乾园。园中有片湖泊,名曰瀛湖。湖心有座里许宽阔的小岛,岛上亭台错落,阁楼峥嵘,乃是皇家御苑,天子行宫。
不过这几朝天子八十年也不来一次雍城,庄园早荒废了。湖边荆棘丛深,腐叶盖地,浓荫蔽日,杂草没顶,假山怪石参杂其间,倒是城内极清幽的所在。
乾园周围不是富贵人家的宅院,就是豪商巨贾的店铺,差役巡逻也勤,平头百姓绝不敢越雷池一步。倒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总是想法设法混进去幽会,陈岳和上官燕就是其中的一对。
路过钟楼时,陈岳买了包糖炒栗子和一包五香花生,来到园外趁周围没人,纵身一跃,便窜进了一丈多高的花墙,墙后是一片浓密的竹林。
沿湖有条青砖小路连通各处景致,其中有座倚水而建的六角凉亭,上官燕最是喜欢。周围树冠浓密,怪石嶙峋,正好遮掩住亭中事物。坐在亭中,则可以饱览湖光山色,极是赏心悦目。
时当上午,陈岳轻车熟路来到凉亭,只见山岛竦峙,波光粼粼,青天白日之下再无别人,仿佛到了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天地。他长长抒出口气,开始清理亭中的尘土和落叶。
忙活半晌后,亭子总算干净了。日近中天,上官燕也该来了。陈岳会心一笑,拆开两包零食,这才坐下品味眼前的景致。
鼻尖萦绕着糖炒栗子独有的甜香,他不由想起远在镐京的姐姐。算起来,和上官燕交往有近十年了小时候每次见面,“姐姐”都会亲手为他们准备点心。或许就是点心的缘故,两人小时候玩得十分热络。
时过境迁,“姐姐”去了擎天院修炼,两家也不再提什么婚约。上官燕虽还常常和他见面,态度却日渐冷淡。别说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搂搂抱抱,就是话也不再多说,仿佛只是为完成一桩必行的仪式。
本来“血脉世家”相互联姻,就是为了激发血脉传承,也没人指望他们琴瑟和鸣。陈岳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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