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再起
“青公子没事。”目光最好的岑寿说道,他的视力在这种天色里毫无影响,因此把战场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现在主要是要护好张家女郎,岑寿多注意下那三个怪人,我担心他们会有异动。”岑福虽然嘴里安排着一切,但还是有些担忧地望向岑青所在的地方。在他看来,青姑娘这样的人物本应该居住在仙山胜境,或者是人间的玉堂金闺,无论如何也不该与血腥杀戮沾上边的。然而岑青的行径却始终不断地颠覆和刷新他的认知。
岑青从泥水中起身,晃了晃脑袋,这啸山君的速度和力量都很惊人,让他有些左支右绌,看来这是一个劲敌。
三个傀儡在暗影里得意地奸笑了一下,身形悄悄地隐没起来。
啸山君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肚子里似乎又饿了起来,眼前这个小个子一定是个修士,听说修士的血肉经过天地灵气的洗刷,是真正精雕细琢的上品,只要吃过一次就让人流连忘返,美味绝非普通人类的心肝可比。
至于旁边的那几个,他一眼望去就知道全是死物,只有其中的小女孩粉粉嫩嫩的,味道应该也不错,等吃完这个修士,拿她当个点心也不错。
所以,受死吧!
随着两人再次冲撞在一起,场中又发出了几声沉闷而剧烈的撞击,岑青方才藏身的大树已经在他和啸山君的打斗中从中断裂开来,木屑纷飞,他被接踵而来的打击压制着节节后退,视野里啸山君双爪快速地扒开几乎静止在空中的断枝碎木,冲破缓慢下落的雨滴,身形旋转像一颗钻头般追杀过来,目标所取的是自己的头颅。
大约他也发现自己身上这衣服的古怪了,因此开始把攻击的方位变成裸露在外的部分。
岑青笑了笑,横起枪杆,挡住了这一爪,一只脚陷进泥地半尺,另一只脚猛地抬起,把啸山君重重地踢向空中,而后枪尖上指,从地面弹起紧追上去。
枪尖刺在空处。
岑青曾经试过自己身躯的平均指数,平地尽力一跃的高度大概是四五丈高的样子,这虎妖猝不及防被他踢飞,原本长枪应该恰好刺上才对,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啸山君失去了踪影。
夜雨中,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这是一只会飞的虎妖,岑青刹那间明白状况,身形如电转向张钰的方向扑去,同时口中喝道:“小心天上。”
五鬼一向同气连枝,听得岑青警告当即把张钰围在中间,然而黑暗中阴影如山压来,首当其缨的岑福只抵挡了片刻就被虎爪撕裂了胸腹,抛掷到泥水中已变成了一堆零散的白骨。
啸山君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变化,愣怔了片刻,而岑青终于赶到,长枪怒劈,从半空中把他狠狠地砸进地面。
“吼”
千斤重的铁枪结结实实地砸下,纵使他一身铜骨铁架也打熬不住,啸山君滚落一旁闪开岑青追杀的第二枪,仰天怒吼,两肋莫名出现的怪异翅膀扑打翻卷,带着他的身躯再次高高飞起。
岑福新的躯体被打碎,鬼身同样受到极大的重创,歪歪斜斜地倒在白骨旁边,整个身形都变得有些透明。
一时不慎竟然被对手钻了空子,幸而岑福是百年老鬼,肉身没了也只是丢了些修为,岑青咬了咬牙,抖了抖灵镯把他收回空间滋养,自己则站定在张钰旁边,守着她和余下四鬼。
啸山君在空中迟疑起来,岑青的铁枪和力气让他体会到一丝骇然,这种感觉是他生成灵智以来几乎没有遇到过的。
他还是未化形的虎妖时,就不知一次地猎杀过人间的武士,在他看来,人间武士虽然有些古怪的武艺,甚至有些还有稀奇的法门和不错的兵器,但面临着妖怪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只是战战兢兢勉力站稳而已,即便有人凭着血气之勇冲杀上来,但在他的尖牙利爪之下,也只是多添了一条亡魂。
今天遇到的这个瘦小武士,敌意不算浓郁,身手不算高明,还护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偏偏让他生出不愿继续为战的想法来。
古怪的念头他想。
冰冷的雨丝缠绕在他的身上,啸山君扑打着背上的翼翅在空中逡巡,鲜肉和热血的吸引力让他不愿离去,而萦绕在心头的古怪念头又让他不肯轻易涉险。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阵阴风忽然平地而起,朝着战场中间吹拂过来,卷起漫天的雨滴,带着刺骨的冰寒,还有种莫名的古怪意味。
啸山君惊讶地高高飞起,他弄不清楚这股古怪的阴风来处,但本能上却不愿接近,似乎那阴风里带着让人厌恶的死亡的气息。
席卷而来的阴风扫落了树叶,打着旋,目标却是站在众鬼和张钰前面的岑青。
夜雨中,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看到你们了。”
第二十四章 看破阴阳()
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在岑青的感觉里都是很神奇的东西。
因为是妖的缘故,他可以轻松地感知到金色银色的光点融入躯体的画面,天地灵气则显得更加飘渺一些,只有念起咒语时才能感受到清风及体的触觉。
作为一个喜欢寻根溯源的人,他有时候会去想象,脑海里那些无法辨识的咒文也许就是某种控制天地灵气的编码,如果把金色银色的光点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辨识,可能会发现它们和咒文一模一样。
修行,真是一条神奇的道路。知其然,然后可以修炼知其所以然,才能真正得道。
离开岳阳之后,岑青一直不断地尝试着如何去利用天地灵气,他没有经脉,因此无法感知灵气的流向,不过福祸相依,好处是永远不用担心走火入魔。日月精华时时刻刻都在融入躯体和内天地,也许几百年后会渐渐凝聚起一颗金丹,只不过岑青发现自己念咒的时候会改变一些日月精华的走向,这才起意玩耍一番。
最明显的是李藏锋所传授的净衣咒。
净衣咒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样,是用来扫除衣服的灰尘,清除身体的污垢,是修士最为简单的法术。每当岑青念诵咒语时,他发现日月精华会随着天地灵气运转起来,绕遍全身,最后携带着身体上细微的污垢消散于空气中。
而这个发现让他摸索出了咒语的另一个用法,就是在日月精华随着灵气运转到某一处时中断掉咒语,那么日月精华将不再均匀的被身体融入,而是在身体的那一处吸收的更多。而又因为心中某个阴暗的想法,岑青让灵气最先凝练的部位是:眼睛。
连续七八天的尝试,他并未如期望那般炼出透视眼或者火眼金睛,但是另一个特殊的作用今天开始显现了:他居然可以看到被啸山君杀死,身形无法凝聚的岑福。
简而言之,他可以看见鬼了。
误打误撞地,他把自己的眼睛变成了阴阳眼。
妖引灵气凝炼身躯如果李藏锋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和一个简单的法术被岑青玩出这种花来,不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我看到你们了。”
在啸山君的眼中,周围刮起了一阵古怪的阴风。
而在岑青的眼中,那阴风里影影绰绰,分明是几个手拿铁链和枷锁的鬼卒。那几个鬼卒驾着阴风欺身上前,抖起铁链便要往岑青脖子上套来。
岑青闪身躲开,惊奇之余又有些恼怒,他想起之前在湖边也是如此被鬼卒用铁链锁住,当时他只有感觉,还无法看到,幸亏有追星斩断了那铁链,只是想不到这些鬼卒们居然锲而不舍地再次追拿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
他又喝问了一声,然而鬼卒们似乎根本无法听见他的言语,一索子套空,依然继续围着岑青捉拿。
啸山君高高地飞在空中,看着岑青左支右绌的样子,这才醒悟到这些阴风是针对这个小个子的,于是嘿嘿地笑了一声,放轻了翅膀拍打的幅度,降落到岑青的背后,望向站在一旁的张钰,贪婪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而后觑了个空隙猛地朝小女孩扑了过去,双爪前伸,直取张钰的后心。
一击,便要必杀。
人在空中,他听到了岑青喊出一声莫名其妙的话:“追星,帮我杀了它们。”
而后啸山君的眼前闪现出一道银光,光芒之下他看到岑青手腕一抖,长枪突然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的双爪被一双纤巧的手掌捏住,原本触手可及的小女孩变成了突然出现的小个子。
“我不带着上千斤的东西,你的速度也就只比乌龟快一点。”啸山君的冲刺被岑青戛然打断,随后巨力传来,他整个身躯被岑青抡起,重重地摔打在泥水中,耳边传来对方嘲讽的声音。
即便不怎么了解人类的言语,但啸山君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翻身就要跃起对抗,然而背上传来沉闷的疼痛,只见那支长枪再次出现在岑青的手中,又一次把他抽打的仆街。
“可恶的人类!”
“白痴!”
对于啸山君的怒火,岑青采取了简单直接的应对,长枪再次收回灵镯,他则上前两步踏在虎妖的背上,双手抓住对方古怪的肉翅用力地撕了下去。
“吼”
“咦,你的妈妈是不是和蝙蝠精有一腿?”
啸山君背上的肉翅没有羽毛,只在骨架上覆着一层翼膜,摸上去毛茸茸肉乎乎的,岑青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恶心,笑骂了一声,眼角余光里他看到追星飞出来,却又是只斩断了索链,而后便面露疲态地飞回剑鞘修养,那些鬼卒们突兀地失去了手中的器具,一时都有些呆傻,互相嘀嘀咕咕了几句,终于有些无措的样子,身体渐渐地沉浸在夜色中消失。
对于追星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杀掉那些鬼卒,岑青有些不解,又有些郁闷,落在手上便加了十分的力量,啸山君嗓子里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大吼,一双肉翅伴随着令人心寒的撕裂声被岑青从中间扯成四段。
鲜血箭一般飚飞出来,洒了岑青一头一脸,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有些狰狞,但是他脚下用力,将啸山君吼出一半的声音狠狠地踩进泥土中。
双手一甩,他把手中残破的翼膜丢开,阴沉着脸色第三次取出长枪抵住啸山君的后心道:“虎妖,想对这个世界留句什么话吗?”
“修士大爷饶命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愿意为修士大爷做牛做马,看守山门。”
出乎岑青的意料,啸山君甫受重创,却一反常态地求饶起来。
他的声音凄惨而谄媚,只看他雄壮粗豪的身躯与之前凶恶的举动,怎么都有种怪异的荒谬感。
“抱歉,你说错了。”
岑青因为之前带着枪一直被啸山君压着打,此刻也只是想调笑对方一句,此刻听得他求饶,反而皱了皱眉,用力地把枪尖向下一捅,直接刺穿了啸山君的躯体,把他钉在泥土中。
然后他回过头,把目光投向隐没在暗处的三个傀儡,嘴里却在问归还于张钰剑鞘里的追星:“追星,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因果。”
追星的声音很疲惫,但依然可以听出她口气里的无奈和委屈。
岑青怔了怔。
这是他第二次从追星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第二十五章 狐妖朱离()
夜空中还在向下飘着细雨。
岑青缓缓站起身来,咀嚼着追星提到的两个字:“因果。”
追星曾经说过自己可以做,但不可以说。
她还提到自己是一把剑,剑本身不沾染因果。
那就是说执剑的那把手才会纠缠于因果之间了。
他的脑筋不慢,瞬间便联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比如鬼卒的来处,比如被那些锁链套在身上后的焦躁不安,还有之前自己在岳州城大开杀戒的场景。
“呵呵。”他说。
这次他采用的是前世这两个字里所代表的含义。
然后他对着地下唾了一口。
“我可能弄明白了。”他看向追星道,“我想你应该是缺少一只握剑的手。”
“喂。”张钰不满地瞪大了双眼。今夜的变故实在太多,她目不暇接之余又是惊心动魄,眼看着岑青凶厉搏斗,她只怕下一刻岑青就会扑上来把自己撕得粉碎。然而听着岑青与追星犹如打哑谜般的对话,少女的好奇天性依然占据了上风,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两个妖孽之间背着自己究竟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花妖不是想把追星给拐走了吧?
毕竟妖跟妖才是同类呢。
虽然这样想着,张钰还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丝心酸。
然而岑青只是冲她善意地笑了笑,笑容如常,和善而干净,随后他看向了那三个傀儡,沉下脸来:“你们是什么东西?”
“嘻嘻”
为首那傀儡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里面却没有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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