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再起
无耻!
江湖术士!
行路不到一个时辰,岑青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便一降再降,简直便要沦落为骗子的地步了。
“提举大人!”
远处一名探路的黑衣武士执着火把返回,脸色凝重,胯下良马的马蹄不安地敲打着地面,火光衬得他的面目阴晴不定:“大人,你必须过来看一下。”
“一路上几乎没有发现那凶手行走的痕迹,除了这里,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打斗这是她的鞋袜。”探路的武士引领众人来到那片古寺山门前,有人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从中间断掉的合抱粗的树木,方圆十余丈内深达半尺的脚印,凌乱的爪痕,莫名的枯骨,三具仆倒在地的诡异尸体他们看到的是一副大崩坏过后的场面。
“那三具尸体,五官内是狐毫,从颅内探出,他们腰间都有腰牌,真实身份是伪赵的探子”
“枯骨身份不明,衣服是新的,但骨头放佛已腐朽百年以上,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而且,骨殖像是兽类。”
“大人,境内出现妖魔,要不要召人通知礼部祭察司的仆射来看看?”
有人检查了周围的痕迹,重新回到阴沉着脸的张泉面前,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声。
“岑青,岑青该死的。”张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带人追出几十里的夜路,原以为对方只是一只即将落网的小老鼠,却没料到居然是一只恶虎。半尺深的脚印显然是被她踩出来的,而她的对手是什么,只看那三具诡异的尸体和不似人类的枯骨就知道了。
飞速地在山石上腾跃,即将走出峡谷的岑青忽然打了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问背后的张钰:“还有多久到义阳?”
“只有十余里了。”张钰原本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此刻却有些失落,放佛到了义阳便会失去一些什么似的,“前面谷口有营寨和守军,我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天亮后就可以护送我们去义阳。”
“这样也好”岑青放缓了脚步,想了想又道,“你以后不要孤身出来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除非你想变成荒山野岭里的一具无名尸骨。”岑青的口气有些严肃,“我知道象你这种生长于闺阁中的女孩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虽然你比起她们来更有勇气一些,敢于走出来挑战未知,但是这个时代并不适合你,因为你还不够强大,而这个世界又有着太多的危险。”
“我”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毕竟你是张天师最偏爱的后辈呢。”岑青觉得自己或许太打击这个女孩了,于是笑了起来,“其实江湖上没什么好玩的,而且江湖这个词最初也是知名于本朝范文正公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只是一种士大夫的道德围城罢了。你看那些侠女们在江湖上漂泊,看似逍遥自由,也不过是为了最终讨一个安稳的去处而已,但这些东西,你生来就有,又何必怀抱璧玉偏偏求取污泥呢。”
“我一点儿也不自由。”张钰的声音低落下去,把头埋在岑青的后背上,轻轻地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说,我这次出来,是逃婚的。”
“呃?”
“父亲为了前途,要让我嫁给吏部侍郎的儿子方宗耀,那家人不是好人,风评很差,而且方宗耀还和大奸臣梁相国的儿子梁连沆瀣一气,我怎么可能嫁给那种人?所以我只能来义阳求姑丈和姑母的帮助。他们和梁相国政见不同,肯定不会坐视我嫁给方家的。”
“呃”
没想到在张钰口中又听到了一个叫做梁连的熟人,岑青颇有些无语,回想起电视剧中那位叫做梁连的公子,貌似被小青杀死后引得观众一片叫好之声,大约这世界的梁公子也是属于死不足惜的一类了。
大宋一直以来都是以文制武,武官和文官一直不对付倒也正常,不过敢于对当朝权臣叫板的武官,自然也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他开始对张钰口中的姑丈感兴趣起来。
“你姑丈是谁?”
“我姑丈姓杨名继周。”
“呃好像没听说过。”岑青难得地惭愧了一下,南宋初年的将领他只知道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这四名中兴之将,其次便是演义里的牛皋汤怀之人。
“姑丈是天波杨府的后人。”张钰有些泄气,但还是提醒道,“他父亲名讳再兴。”
“杨再兴!”
听过说岳全传的人,任谁都知道这位号称“百万军中第一人”的猛将,岑青还记得前世小时候因为品评说岳中高宠、张宪、岳云、杨再兴谁是岳飞麾下第一猛将还跟小朋友们撕逼过好一阵子。
杨继周儿时的记忆被渐渐翻出,阵斩山狮驼,虽然出场几乎在评书的最后,也没有几幕画面,但这位也是说岳中数一数二的猛人啊。
“你姑丈是岳家军?”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岳家军?自从岳飞屈死风波亭后,除了民间敢去祭祀之外,朝廷里是提也不敢提的,唯恐恶了赵官家。”张钰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看来也是知道一些的,叹了口气,“他原来的那些部将,即便是不受株连,也会像我姑丈这样变成边城守将,一辈子无法晋升。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无法晋升,才敢于对抗一品的梁相国,用姑丈的话来说就是,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哈哈,有道理。”岑青大笑起来,他觉得张钰的姑丈这气度颇对自己的胃口。
无论对方是说岳里的名将,还是张钰的姑父,既然对胃口,他觉得自己都有必要去见上一见了。
第二十八章 贫僧法海()
义阳城是一座土匪窝。
这是岑青对于杨继周治下边城的第一印象。
一夜在雨中奔驰百余里,中途又跟虎妖打了一场,即便是铁打的身躯也熬不住,岑青到了那座叫做平靖关的关隘,就把张钰交给与她相识的将领,自己则寻了个营房倒头就睡,直到午后才有士兵前来叫他。
大约之前这士兵已经被人提醒过,但不知是好奇还是怎么地,他还是朝岑青的脸上偷偷瞧了几眼,似乎不敢相信模样如此秀美的人居然是个男子。
营帐外碧空如戏,连片白云都没有,阳光更是晃眼的很。
岑青算了算日子,今天已经是五月初一,大约再有三四天,如果那张善还没有把寒玉送到的话,自己恐怕真要赶紧找个僻静无人处等着过端午了。
张钰已经被人接到了义阳,临走时托人留了话说她住在城东的杨家庄,让岑青有空便去寻她,不过岑青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带这孩子带了一路,他可不想送到地方还被纠缠着。虽然说小丫头模样不错,但终究是个没长开的毛桃,又酸又涩还硌牙,若是再等几年还差不多。
把五鬼扔在她那里,自己则欠追星一块寒玉髓,以后想要泡她的话,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再接近嘛。
萝莉养成是怪蜀黍才喜欢做的事,自己可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正直青年。
他心里怀着坏坏的心思,向士兵们问清了去义阳的道路,然后便举步前往本来他想买匹战马代步的,可人家直接搬出了军法,板着脸告诉他买卖军马者死罪。
一路被围观着走出平靖关,岑青无比羡慕那位真正的小青身子一转就能飞上天的法术,两者相比,自己这纵跃弹跳哎,不比也罢。
远远地离了关隘,他念动幻衣诀,变成了在逍遥洞内那副黄裙少女的打扮,反正没精神再化妆,不如直接以女子的形貌赶路,以免让人跟看稀奇一样盯着自己。
又走了一阵,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聊,纳闷了一阵才想起平时跟自己逗乐子的五鬼都在张钰那里,不由得有些失落。心念转动之下她从灵镯里取出了魔枪噬魂。
“喂,聊聊吗?”
“卑鄙的奴”
“得,你还是继续关禁闭吧。”
这家伙还是桀骜难驯,岑青只得把它继续扔回灵镯,加快了步伐,大约一刻钟后他便赶到了义阳。
然后,实实在在地被吓了一跳。
他原本以为这座义阳城既然被称为南宋中原地带的最后的屏障,能够阻挡金兵借道三关南下,即便不是城墙高大,垛口林立,至少也得是戒备森严,然而眼前的一切,却是一个硕大的烂摊子。
没错,到处都是烂摊子,就连房屋都是随便挖些石头,和着土坯木头垒起来的,房顶基本上都是茅草,连片小瓦都很难找到。街道七扭八歪,地上坑洼不平,周围摆着烂摊子,卖着些金人制式的破烂盔甲、缺口兵刃、只有几个摊子看起来高档些,卖的居然有金人将领的貂袍,皮帽,钱褡子之物。而这些摆摊的,居然身上穿着大宋将士的衣服,而买东西的,则大多是江湖人,这些从金军那里缴获来的兵刃,虽说陈旧了些,但比起江湖人那出自民间作坊的刀剑还是要锋利坚韧许多。岑青沿途走过去,见到一把上好的狼牙棒居然被叫到了五十两白银的高价,只是不知道那看货的江湖人有钱买有没有命用。
再向前走,是吃饭的地方,所有的摊位都差不多,全是临街一口大锅灶,棚子里面也没有桌椅板凳之物,最多两块石头一条石板搭成饭桌,吃饭的则没有多少江湖人,基本上都是各色各等军士。而饭菜也极为简单,粗粮加上野菜而已,偶尔有人打到了野味,那摊位便立即挤满了人群。
“义阳城向北八百里无险可守,背后是秦岭余脉,跟金人打起仗来,这里就会立刻变成战场。如今的义阳城看似破烂不堪,其实精锐和生力军都在背后的三关,即便金人南下,大宋军民只要退入群山,扼守三关,金人便无可奈何。杨将军荒废义阳的举动看似荒唐,其实活命无数,称之为万家生佛也不为过。”
岑青正在左顾右盼地叹息,忽然有人在旁边开口说道,声音浑厚清朗。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近身,岑青吓了一跳,转身看去,见是一位面容看上去五十来岁,然而须眉皆白的和尚。和尚身上是一件洗的发白的百衲衣,脚下是一双麻线和碎布结成的僧鞋,左手托着一口漆面斑驳的钵盂,右掌竖立胸前冲着他微笑。
对方表情和善,岑青也不好显得失礼,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贫僧也只是恰巧路过,见施主眉头紧锁,口中叹息,似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因此多说了几句,还盼施主不要怪贫僧多嘴。”那和尚颌首微笑。
“您过奖了。”岑青笑得有些惭愧,他哪里是在悲天悯人,他只是在叹息这样军纪不整的军队如何对抗金军而已,没想到却被和尚会错了意思。
和尚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岑青的头皮有些发毛。
这厮不会是看破了我是妖怪,想要降妖除魔吧?
“呃,那个大师若是有事,不妨先去忙,我就是在这里随便看看。”岑青摸不清和尚的底细,有些莫名的心虚,心道如果这厮真要开始降妖除魔,他就拔出簪子里的剑符让对方滚蛋。
反正李藏锋吹过牛逼说遇到修为高深的修士,拿出这玩意儿来人家会卖他一个面子。
“无妨,无妨。”和尚摇了摇头,又道,“贫僧观施主颇有慧根,只可惜周遭血光缭绕,又有黑气缠身,只怕是滥杀生灵招惹了阴曹地府的因果,若是放而不管,反失了佛家慈悲之意若是出手干涉,又不知施主愿不愿与贫僧结下这段因果。”
岑青顿时脸色僵硬起来。
昨夜里那几个手拿锁链铁枷的鬼卒前来捉拿他,他一直猜想是不是之前在岳阳杀人太多,从而引得地府派出鬼卒抓他过去对质,而追星动手极有分寸,又言语含糊,只提因果不说缘由,或许也是担心泄露出来被地府怪罪。
和尚看出来了,和尚敢说,自然是和尚跟地府有某些便宜交易,君不见人死往生的时候都要找和尚来念经超度么?
岑青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若是与你结下因果又怎么说?”
和尚笑了笑道:“施主随我回到寺内,贫僧布一场,超度那些枉死的亡魂,让地府不再纠缠施主。”
岑青皱了皱眉道:“这是因,果呢?”
和尚又笑道:“施主从此随贫僧修行,自然能得正果。”
岑青抓了抓脑袋道:“你们庙里连女的也要?”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和尚单掌竖立又念了声佛,道,“我观施主,不看皮相。”
“那什么你刚才还说我滥杀无辜呢。”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何况佛陀也有护法诸神,施主入我佛门,亦可为护法。”
“好吧,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跟了你就拥有了杀人执照。”岑青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跟讲禅机的人来说话真是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