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再起
“我不光是龙虎山门下行走,还是大宋礼部祭察司左仆射,这天下间妖魔修士的事情都归我管。”张铮挺直了脖子,怒气冲冲地回答道。
“厉害!佩服佩服!”
岑青大声地夸奖了一句,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的请帖朝着张铮扔了过去。
“正好,这事儿你也管管吧。”
第五十三章 甩锅背锅()
其实从某种层度上来说,岑青是个讨厌背负道德责任的人,他更喜欢的是直接找出问题的症结,然后干掉它。
因此他对于血食之会的态度也是如此,一群妖魔在那里虎视眈眈,一群利欲熏心的江湖人自投罗网,与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过是路过那里而已,能救自然是好的,不能救也没什么可纠结。
就像前世里那个两条铁道上绑的都有人,应该向哪个方向扳铁轨的问题一样,岑青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是火车爱往哪开往哪开,与其纠结这个破问题,不如直接找出做出这件事的幕后凶手,然后干掉他。至于扳铁轨救人这种道德纠结的问题,就交给其它人来做吧。
所以他直接地把请帖抛给了张铮,之前杨家夫妇老奸巨猾地不肯接这个锅,但眼前这家伙既然大言炎炎地说天下妖魔修士的事情都归他管,岑青就不信他还敢自打脸地不肯接。
果然张铮只看了那请帖片刻,整张青白放佛熬夜太多的脸就变得完全铁青了。
“妈的,又被摆了一道,金国的妖怪吃人关自己鸟事。”他在心里骂岑青,不过自己主动夸口接的锅,再黑也得背着,他一边心疼地计算自己又要花费多少灵符,一边挠头苦苦思考自己究竟能找到几个帮手。
然而他对面的岑青已经丢完了锅一身轻松,正招呼着四鬼和张钰追星赶路前去杨家庄。
那里还有个枪术高手正等着自己呢。
“等等”
张铮连忙追上来,结果对面三个女人齐齐地板起了脸,宛如不认识他一般。
“岑姑娘也是要去蔡州吧,不如一起同行?”张铮自己也是厚颜无耻之人,暂且不论岑青自身的能力如何,但她身上既有李藏锋的剑符,又有据说上千斤的铁枪,显然是目前最好的帮手,况且对方让自己背黑锅,不把她一同拉下水真是对不起自己的智商,因此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硬是凑上前搭讪道。
“我习惯单独行事。”岑青耸耸肩回答道。
“多个人手多份力嘛,我是很有诚意地邀请岑姑娘的。”
“我也是很有诚意地拒绝。”岑青丝毫不为所动,开什么玩笑,自己的事情很重要的好不好?哪里有时间跟张铮一起玩什么斩妖除魔、济世救人的游戏。
“你看,这件事儿本来就不该我管,我方才所说的天下只是指大宋境内。”张铮无奈了,决定自打脸甩锅,“你要是不肯帮我,就把这请帖拿回去吧,找金国的修士管这件事。对了,金国的道门叫做重阳教,道场在山东宁海,如果你不认识路,我还能帮你画张地图。”
岑青怔了怔,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张铮。偶然间遇到脸皮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人,他忽然升起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简直有种跟对方立刻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兄弟的冲动。
“这玩意儿是我在来义阳的路上捡的,你要是不想管就扔了吧。”岑青决定继续看看张铮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好哒!”张铮听了岑青的话,果然兴高采烈地把那请帖打着旋扔了出去,而后同样一身轻松地凑到张钰的身旁,“堂妹,你也要去姑母家么?正好一路同行,自从我去了龙虎山,已经有五六年没拜见过姑母了。”
“”
一人一妖一灵都颇为无语地望向张铮,此人果然不知廉耻为何物,岑青更是想直接变成原形喷他一脸毒液。
“汪汪汪!”
张铮之前身边所带的那只金毛狗见到他随手扔出请帖,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居然尾随着那请帖追了上去,跳起来一口叼住,屁颠屁颠地重新跑回来,站在张铮身前摇着尾巴向主人邀功。
“妈的,这亡人!”张铮低头看看,也瞠目结舌地无语起来,半晌后才吞吞吐吐道,“不关我事,这狗捡的。”
一人一妖一灵的脸上开始出现鄙视的表情,而且以张钰为最,直接开口骂道“不要脸!”
众目睽睽之下,张铮已经把道德的底限卖了一次,如果再卖掉第二次,只怕连那只金毛狗也要鄙视他了,只能摇头叹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从金毛狗的嘴里把那请帖取回来,放进袖中“堂妹,你用不着这样骂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张钰皱起眉头,一脸的厌弃,“那年你偷看大娘”
“我去”张铮连忙伸出手猛地堵住张钰的嘴,把她后面的话变成了呜呜之音,不过仅此半句已经惹得众人无限遐想,连走在身后的四鬼都把耳朵伸长了。
被张铮不断用眼神警告着,张钰挣扎了几下,最终忍住不再继续爆他的黑历史。张铮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干巴巴地对岑青和追星解释道“那年我才九岁”
“干得漂亮。”岑青送给了他一个“不用过多解释,我懂”的眼神。
追星轻轻地撇了撇嘴,什么话也没有说。
张铮只能继续闷头叹气走在一旁,形象一落千丈之后再次低落,看来想从张钰身边拐带追星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了。
前行两三里,便是杨家庄。
第五十四章 初见宗师()
从外面看杨家庄,不过是个寻常的庄子,即便走进去之后,若只看普普通通的草屋与碎石砌成的围墙,与路上那些村落也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只有住在村子里的人。
这里没有女人,没有孩子,一眼望去只有各式各样青壮年的男丁,还有个别肢体残缺的老人。
即便是肢体残缺,但这些老人的身上,依然散发着某种阴沉沉的味道,让人本能地不愿去接近。有个正在喂猪的独臂独眼老人瞧见岑青时咧嘴笑了一下,一道从额角一直划到下颌的伤疤翻卷起来,看上去有些狰狞。
岑青瞧见那伤疤,忽然明白了这种味道是什么,那是一场场战争之后留下的铁与血的印痕。
杨家庄是一座兵营,这里居住的是大宋的伤残老兵,还有新兵。
无论在哪个时代,用自己的生命和躯体来捍卫一个国家和平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于是岑青收敛起轻松的表情,冲那老卒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你这女娃儿哪里来的,长的忒巴适,不如今晚给老汉我暖暖被窝?”
那喂猪的老卒停下手中的活计,操着一口川地口音色眯眯地瞧着岑青道。
好吧,算自己瞎了眼,这群混蛋都是一群老兵油子烂兵痞。
“瞎子叔,莫要调笑,这位小青姐姐是来找老田叔学枪法的。”张钰在一旁娇嗔地开口道。
老卒歪了歪头,抬起另外一只浑浊的眼睛,放佛才看到张钰一般,换上了官话“原来是张家女郎啊,怎么又回来了。要我说,女娃子学好女红就行了,学什么舞枪弄棒的,生的那么漂亮的小脸蛋,若是像你瞎子叔我一样弄这么条大伤疤,只怕是再也嫁不出去啰。”
“哼,要你管。”张钰撅起嘴巴,反手拉住岑青的手腕,“小青姐,莫要理会他,这老头就是个坏人。”
岑青被张钰小青姐的称呼叫的有些啼笑皆非,轻轻捏了她的手掌,挣脱开她的拉扯,脚下未动,望着那老卒似笑非笑道“你是二十年前退下来的岳家军么?”
“嘿!现在哪里还有岳家军,老子当自己的兵,谁家的军也不是。”独臂瞎眼的老卒喷了一口口水道。
“我想也是,岳家军是精锐中的精锐,又怎么会整天用言语吓唬小姑娘。”岑青笑着道,“若岳家军真的都像你一样,那才真正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他口气说的轻巧,但言语中的轻视之意是怎么也藏不住的,老卒把剩余的那只眼翻了翻,咧着一口稀烂的牙床道“女娃儿,你莫要跟老子拽文,老子杀金兵的时候,你还没有生出来呢。”
“好吧,就算你的确上过战场,或许还杀过两三个金兵,那又怎么样,值得躺在功劳簿上炫耀一辈子的么?”岑青撇嘴挑眉道,“想那岳家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大军过境对平民秋毫无犯,因此不仅民众长年惦记爱戴,连金人也要夸赞一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我时常恼恨自己未早生二十年,若能亲眼见一见岳少保以及他统辖的岳家军风采,倒也不枉此生至于你就算了,老而不修,称之为贼也差不多。”
他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张钰听得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觉得岑青能用话教训一番这个老坏蛋,倒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只有张铮撇了撇嘴,觉得岑青跟这老头斗口水一定是别有用心。
老卒听着岑青对岳家军的夸赞,带着恐怖疤痕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些许缅怀的神色,不过那神色瞬间消散,咧着嘴笑道“你这女娃儿倒是有些见识,岳家军的能耐,老子也是极佩服的,只不过他们再厉害,你的话再好听,已经解散的岳家军也是再也回不来啰。”
“我想也是。”岑青点了点头,出奇地认同了那老卒的说法,“岳少保屈死风波亭后,所向无敌的岳家军便被抽去了脊梁骨,就此解散也没什么出奇的。”
“你懂个屁!瓜女子!”
那老卒却没有因为岑青的认同而显出一丝一毫的满意,反而勃然大怒,把猪食盆重重地往地上一摔,瞪了岑青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直接把门反扣上了。
岑青的神色没有什么改变,一直目送老卒消失在门后,这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看撒了一地的猪食,忽然蹲下身去,也不嫌脏污,硬是用双手把那猪食重新拢回猪盆,然后端起盆子站到猪栏外把食料倒进猪槽。
“小青姐”张钰惊叫了一声,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一步,连张铮的脸上也有些变色,他原以为岑青夸赞岳家军应该是为了讨得那位田姓老军的欢心,最多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却没想到岑青居然丝毫不顾忌脏污地帮这老卒喂猪。
“昔有勾践卧薪尝胆,又有韩信胯下忍辱,这女人为求一部枪法,竟然自甘作践自己若此,看来亦非池中之物。”他此刻已经忘记了岑青是个妖怪的事实。视野之中,倾国倾城的美人,脏污不堪的猪圈,这两样极有色彩对比感的事物凑在一起,让他的头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岑青放下猪食盆,在旁边的水池里洗了洗手,又施展一道净衣咒扫除了身上的味道,回过头看见张钰张铮两兄妹见鬼一样地盯着他,有些诧异“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帮他喂猪?”
“怎么了?”
“可那是猪啊。”
岑青回过头,看了看猪圈,果然猪还是猪,并没有变成猪妖什么的。脑筋转了转,他便明白这二人出身世家,喂猪这种事情大抵应该是下人所做,他们别说去看,大约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因此在他们眼中,猪自然应该是脏污不堪的动物吧。
“呵呵”原本只是觉得那老卒独臂喂猪不方便,只是顺手帮下忙,看起来自己做的事情确是有些出格了,“君子远庖厨嘛,我懂。”
然后他看向张铮,脸上充满微笑,不过话里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恶意“请问堂兄你吃过猪肉没?或者猪大肠,猪下水?”
张铮的脸顿时白了白,张钰则直接露出一副要吐的样子来。
“万恶的统治阶级啊。”岑青撇了撇嘴,换成了一副无知且无辜的表情来,“你们看,我是一只妖,怎么会懂得你们人类的规矩?好了,把这件事揭过去忘掉吧。”
他的无耻让张铮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屋子里的老卒透过窗子看到了岑青的作为,又听到了他们的争执,脸色变了变,猛地打开门冲出了屋子,扯着嗓子大吼道“老田,老田,赶紧出来把你的客人领走,龟儿子的,把我这里弄得乱七八糟。”
“我都听到了。”
有人远远地叹了口气,声音却仿佛响在耳边,一个看上去无比落拓的中年人转过屋角,出现在岑青一行人的眼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岑青“我就是田雨,你是妖?你要学枪?”
第五十五章 宗师岳雷()
一般来说用落拓这个词来形容某个男子,要么是说这人行事豪爽,放荡不羁抑或是指这人穷困潦倒,落寞寂寥,但很少有人能把这两种气质完美地融于一身。
可是岑青眼前这叫做田雨的男子却是兼而有之,他体格高大,音色清朗,一举一动皆有分寸,言谈直接毫不陈腐,只是眉间眼角难掩心力憔悴,似乎长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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