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再起
什么河神化妖,什么荼毒生灵,什么法海留的尾巴,甚至脚下的张铮与狗蛋儿,在出枪的刹那就已被他抛至脑后,面前只有唯一的敌人,长枪之下,你死,我活。
磅礴的妖力席卷起浪涛,高涨的河水中,石翁仲就那样站着,还来不及动作。从大漩涡中心突击而出的身影前方,一条条巨龙状的暗流陡然成型,咆哮着绞碎水中的黑气游鱼水草亡魂,带动周围所有的杂物与碎片,狂暴地前冲,撕裂着一切,剧烈的冲击甚至在漩涡周围的水壁上打出一个贯通外界的深洞,呼啸的风声与水流摩擦出锐利的尖啸。
下一刻,光芒四射的斗阵轰击上了石翁仲。
整片漫溢翻腾的河水颤抖了一下,仿佛空间在瞬间凝滞起来,枪势笼罩下的水面忽然间向下沉没散落,宛如融化的冰川陷入海底,与周围的水面之间形成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断层,在哗哗流泻的声响中落回了河道。
周围水流陡然一空,石翁仲再无借力漂浮之地,重重的从空中坠落,半身陷在污泥之中,浑身上下斑斑驳驳千疮百孔,被噬魂枪侵袭过的黑气如同火焰中的发丝,尖啸着,哀鸣着,却只能一点点地蜷缩起来,拼命挣扎着不断地消失。
与之同时,周围洪水中的黑气被枪势从石翁仲身上阻断,顿时成了无根之木,虽然极力地向外猛扑,试图重新返回到石翁仲的身上,但大水落下倒流回河床,它们也只能眼睁睁地无奈消散。
岑青神魂加持的灵目当中,那石翁仲身上的神魂黑影一边用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一边竭力聚集起最后的力量试图反扑过来,然而身形既然暴露在噬魂枪的枪锋之下,它唯一的命运只有湮灭。
这枪
妖灵之气在身躯周围流转不休,岑青悬浮在空中,低头看了看枪头愈加锋利的噬魂枪,不由得为它的威力暗暗心惊,一式斗阵诛灭妖邪,他心中不但没有成功的欣喜,反而有些隐隐的忧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杆能够吞噬修士灵气、妖魔妖气、人类真元、甚至喝血吃肉的魔枪算得上是一个,它比真正的妖魔还要凶恶,之前曾经被神人封印丢弃,然而在他手中不断地进化之后,终于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岑青很明白手持的后果,要么是被这个世界清除,要么是无法控制毁灭掉整个世界。
但无论哪一个后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杆枪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岑青在黑狱时从狗蛋那里得知噬魂枪之前曾经有六位主人,但是一时疏忽,居然忘记问他这长枪的来历和它第一任主人是谁了。
岑青看向符箓光华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形微张着嘴巴,正呆若木鸡地与他对视,张铮看见岑青一枪平息漫野洪水,居然连符箓都忘了收起。
“李旦,我问你”岑青开口道。
话刚出口,警兆突生!
盘旋在外面的妖灵之力在颤动中消融的感觉就像自己陡然被剥掉了衣服,他本能地使出了七尺领域,七尺之内,上下前后左右,无数道无法看到的枪影吞噬掉侵蚀过来的每一缕力量,仿佛在突然拉扯出的光幕之上,生生地挖出了一块儿黑洞。
一道长刀光影匹练似的斩过岑青所在的空间。
天地之间,大放光明。
岑青悚然而惊。回过头,视野之中,那石翁仲缓缓从地上升起,身上斑驳的伤痕和污泥一片一片地脱落下去,露出石块之下新生的肌肤,那肌肤仿佛有弹性一般,似金似玉,向外散发着通明而不炽烈的光。
随着碎石鱼鳞般脱落,那石翁仲渐渐显出真相来,青巾绿袍长髯及腹,凤眼蚕眉不怒而威,右手之中提着一柄偃月长刀。
“崇宁真君”
张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梦游,又仿佛是在呻吟,纵使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这荼毒生灵的河神真灵居然是忠惠第一的崇宁君,义勇无双的武安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史上第一名将关羽。
瞬间的冲击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这位英灵,可是经过数位帝王屡番敕封过的道门正神,为何会在这淮水岸边变成了邪魔?
“它不是。”与张铮的反应不同,岑青对于所谓正神邪魔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即便这河神显现出传说中关公的容貌来,但他还是明显地发现了这尊神明的异样,“它只是一尊石像成精罢了。”
虽然显出了神明模样,但它的神情依然空洞,那威严只显露于表面,光芒万丈却双目呆滞,体魄高大却虚张声势,就像一个拙劣的戏子在模仿前人,徒具其表有形无神。若说它是传说里的关圣帝君,岑青心中一百个不信,最重要的,在那偃月刀前,有一道漆黑的裂痕,在漫天神光之中无比惹眼,同时也把它衬得象一幅挂在天空中的画。
“卑微无知的凡人们,你想要螳臂当车吗?”那有着关羽形貌的水神开口了,声如洪钟大吕,震得空气嗡嗡有声,让之前在大水之下逃得一命的村民们诚惶诚恐地拜服下去,叩首连连,“吾乃淮河水神,代天守牧一方,雷霆雨露皆是天威神恩,尔等逆天行事,必遭天谴。”
“哈哈哈哈”
在神光之下,半空之中,众人之上,岑青忽然狂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几乎流出了眼泪“难道这就是你们日日崇拜的神灵?这就是你们精神的寄托?张铮,法海,还有跪在地上的你们?这分明就是一个复读机啊!”
第七十四章 圣人印痕()
“这就是一个复读机啊!”
岑青的嘲笑声传遍周围,除了张铮和狗蛋儿的表情面带莫名的惭然,余下的人们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妖怪!”
“蛇妖!”
“神灵在上,降妖诛魔!”
仿佛忘记了究竟是谁在与他们口中的邪神战斗,仿佛忘记了究竟是谁掀起大水淹没了他们的家园,这群村民叩连连,一边怒斥着半人半蛇的岑青,一边朝着那石像神灵祈祷哀求。
“现在知道为什么大水来的时候我无动于衷了吗?张铮?”岑青依然在空中大笑着道,“愚昧固执的人最喜欢崇拜偶像,即便造就了凶神恶煞也依然膜拜不已,要救人是可以的,但这些人,根本不是值得拯救的对象啊。”
“借口!我看你就是个只懂打斗的疯子。”张铮抬起头望向岑青,咬了咬牙驳斥道,“妖就是妖,没有道德的压力,没有理念的束缚,因此才会视人命如无物。”
“我无意与你斗口,张道士,我们可以走着看一看究竟谁对谁错。”岑青收敛起笑容,“虽然不认同你先前的行为,但我尊敬你这样的人,因为你这样的人越多,世界才会变得更美好。”
他沉下脸,望向那跪伏在地上的众人“不错,我是蛇妖,今天就让你们看一看,我是如何在你们面前摧毁你们的神灵的。”
“无知,放肆!”
天空中的神灵睁开巨目,神光里倒映着岑青的样子,抬起手中的长刀,呼啸着冲岑青劈来“妖孽,受死!”
巨大的压迫感与危机感如山袭来,那刀光横跨过数十丈的距离,宛如拉开了一道闪亮的幕布,但最可怕的还是刀刃之前那一道乌黑的裂隙,似乎有什么越理解的东西从那道裂隙里散出来,让岑青一时间不敢撄其锋。
身形折转直冲天际,躲过了河神的灿烂一刀,但地上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刀势掠过空间,以最狂暴的姿态落向地面,斩出了十余丈长,一丈深浅的裂缝,地面瞬间传来的震动与呼啸直接把距离较近的人掀飞出几丈远近,泥土如翻滚的地龙淹没过来,有逃之不及的人顿时被掩埋在泥土之下。
“岑青!”张铮怒喝一声,抖手再次打出了一张灵符,为余下的人们遮去没顶的泥土,见到这河神的刀势,他的法器无论如何是不肯再拿出来用了,“你莫要使坏,走远点儿打。”
“哈哈居然被你看穿了。”岑青的笑声从高空中传来下,他的噬魂枪被再次收回灵镯,用半人半蛇的姿态盘旋飞舞着,看起来有种神秘而脱的韵律,“那你告诉我怎么杀死这个河神?”
“神灵无法被杀死,只能被湮灭。”张铮明白岑青是在拿地面上这些凡人的性命做要挟,但龙虎山门下行走的身份却让他不得不顾忌这群无知凡人的性命,况且岑青偶然间显现出的狠辣也让他微微心惊,无奈道,“这河神是翁仲之灵,又经过千百年的香火祭拜,因此法力巨大堪比千年妖仙和金丹真人,不过失去妖灵之后,它心智混混沌沌,你只要趁机打碎它的躯体,让神灵无法再次汇集就行。”
“打碎躯体,说的轻巧。”岑青再次闪过一道劈来的刀光,带着河神沿河水朝上游飞去,叫道,“这厮是石头精,躯体堪比精铁,我的长枪打上去跟用凿子慢慢凿一样,你倒出的好主意。”
“反正方法我已经出了,再会。”张铮见岑青离开,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回过身望向那群惊魂未定六神无主的村民,又觉得头开始疼起来。
“你们看到了,天上是两个妖精打架,你们拜的河神也是个石头精。”
狂暴的刀光在背后追赶,偶尔掀起奔袭的气流,吹得岑青摇摇摆摆,只能靠暂时滚落下地面才能躲开。
不过正如张铮所言,这神灵浑浑噩噩,大约之前因为偶然吞食了血肉魂魄才生出一些灵智,只是之前噬魂枪的乱流中,那些灵智早已随着妖气被涤荡一空,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一匹失控而威力巨大的武器而已。
一路之上,巨大的刀痕在地面上斩出横七竖八的巨大裂痕,偶尔劈进河道,便掀起十余丈高的水幕,波浪分开奔向两侧,越过了河堤,水中鱼虾龟鳝被震死无数,幸而这方圆几十里都无人居住,不然非得生灵涂炭不可。
七尺精于防护,化虹长于偷袭,斗阵适合正面作战,还有什么招式能够破开这坚硬无比的石头精呢?
把枪当做锤子和棍子使,还是当做核桃夹子用?
岑青脑海中不断地演示着各种战术的场景,石头精的躯体打不破,即便是噬魂枪也无法完全吞噬神灵千年以来的香火信仰,或者更直白地来说,不是很合它的胃口。
原来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啊,岑青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重新飞翔起来,继续冒着被劈成两半的危险放风筝。
石头成精,总得有一个原因吧,刀枪不入的阿基里斯也有脚跟上的弱点,当然要说是孙大圣,那就真的没辙了,直接跪下唱征服就好。
岑青一边飞一边在心中胡思乱想,偶尔轻松片刻便把目光投向这尊河神的躯体,仔细观瞧。
它身为石翁仲,通体透彻并无明显弱点,也没有本能防护的地方,唯一的怪异之处便是那刀锋前的黑色裂痕,与它周身光华格格不入。然而这道裂痕同时又是刀光起的源泉,果然威力最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死门所在地吗?
谁信呐。
岑青现在已经非常相信自己这具躯体的直觉了,他毫不怀疑自己一旦靠近那道黑色裂痕,必将会被里面狂暴肆虐的乱流撕成碎片,这裂痕内的事物,是他此刻不能理解甚至不敢接近的东西。
该死的,法海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留给自己。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身躯的反应却很真实,一个翻滚落到了山坡之后,伴随着轰然之声,碎石和泥土溅了他一头一脸。
原来一不小心又飞入了山区。
不能再向前了,岑青瞧见山的那边渐渐升起的灯火,和灯火下的连绵的营帐和旗帜,顿时嘴里一苦,怎么又是大宋的驻军之地。
他折转了一下方向,无数长在深山的树木顿时遭受了无妄之灾,夜鸟惊飞,远远地,已经有一哨军马执着火把朝这个方向奔袭而来,那半空中的石头精停顿了一下,目光左摇右摆,似乎想在岑青和那哨军马之间做一个选择。
“走你。”
岑青捡起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投向石头精,在它身上撞得粉碎。
仇恨牢牢地被拉了回来,岑青拖着石头精继续向来路奔去,中途不断捡起之前崩裂的巨石朝那石头精飞蝗般砸过去,但无一例外,纷纷被湮没在漆黑刀痕之中。
“有意思,这把刀”岑青的眼珠转了转,眯起眼睛再次盯在石头精手中的长刀之上,也许是雕刻石翁仲的时候,那石匠刻意而为,因此石翁仲持刀的手是在背着的,而且为了突出那把刀,刀柄也只有一半露在身体外边,因此这石头精挥刀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一些迟滞,而且刀柄的后半截完全是虚化的光。
石匠,石匠,石匠,雕刻,雕刻,雕刻
这瞬间的灵光一闪,为岑青打开了一扇大门。
他仿佛看到无数人开山采石,挖下了这尊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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