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再起
这种无力感让他像一个无人问津的溺水者渐渐地沉没下去,心中充溢的只有绝望。
或许还有最后一根稻草可以去抓住,在完全没顶之前,得到最终的微小的安慰。
他后退到墙边,为张铮让开道路,抬起头,望向远处渐渐熄灭的火光,他清楚白远山的一举一动,只希望那两个妖魔的动作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看起来你还真的有所期待。”
出乎张泉的意料,张铮并没有火急火燎地赶往三里店,反而扫视了他一眼,同样抬起头望向火光熄灭的地方,淡淡地开口道“我跟你赌一个铜板,即便我始终不出手,岑青今天晚上也会安然无恙。”
第九十三章 血火之夜(五)()
时光回溯到白远山带着青鳞赤甲出现之时。
岑青朝外边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狗蛋儿抱着金毛犬推开门走进房间。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岑青一边低头收拾书箧一边对汤山道,“正如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在故作柔弱,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失去了力量,之后的战斗将不在我的把控之中。”
汤山面上露出惊讶,重新打量了一下岑青,随后变成了由衷的佩服。
“变故加身而镇定自若,大敌当前依然面不改色,在下远远不如。”他单膝跪地,拔出背上三把刀中最长的一把,冲岑青庄重施礼,“汤山不才,得二公子看重,愿为岑姑娘作前阵先锋。”
“你的刀锋应该用于军阵,而不是这种江湖厮杀。”岑青叹了口气道,汤山与岳雷有关系,又有前岳家军中的游奕军军牌,于公于私,他都不愿对方的热血轻洒。
“在下原本就是江湖人,得二公子指点才得以步入先天,虽说投身军伍,但本质上还是二公子的亲卫。”汤山笑了笑,道,“岳家军一日不复起,这军伍对我而言,其实也没什么趣味。”
“来了。”
窗外传来破风声响,岑青从地上起身,把书箧背在背上,轻轻地拽了拽肩上的绳子,提醒了一声。
狗蛋儿放下金毛犬,向后退了两步,与岑青并列,和那金毛犬之间形成一个距离相当的三角。
汤山起身,持刀严阵以待。
下一刻,青鳞携着大锤轰进窗口。
首先迎上大锤的是一团刀芒,与外面惊天动地搅动烟尘的刀势不同,这刀芒极为凝炼,看上去只有人头大小的一团,周围更没有什么波动,去势轻飘而缓慢地与猛烈袭来的大锤碰触在一起。
不知是无声无息,还是大音希sn,锤柄的铁链颤动了一下,宛如被扼住七寸的毒蛇般突然间瘫软,南瓜大小的锤头断裂下来,朝着地上无力地垂落。汤山脚下的木板发出喀啦的响动,他后退一步,丢下崩开的刀刃,从背后拔出了第二柄短刀。
青鳞臃肿的身躯上顶着尖长的脑袋撞碎了窗棂,没有在意之前的飞锤毫无建树,尖利的爪子猛然抓向最前方的汤山。
一尺长的短刀飞舞起来,变成了穿花蝴蝶,刀尖划过的位置,宛如在汤山的身体周围绽放开一朵朵洁白的兰花。
“这是”
虽然样式和威力大相径庭,然而岑青还是一眼看出了这招式与他噬魂枪的“七尺”如出一辙。
“不得不说,岳宗师教起人来还真是有够偷懒啊!”
血花飞溅出来,青鳞的肥胖身躯上被短刀雪亮的刀锋开出无数条狭窄而细密的刀口,甫看上去,真如刮开的鱼鳞一般。
“这一式叫做千刀万剐。”仿佛为了解开岑青的疑问,汤山忽然开口道,他再次后退一步,踩断了两根木板,拔出了第三把刀。
这是一把锯齿刀,刀刃处锯齿参差,獠牙狰狞。
从大锤飞入窗口到汤山拔出第三把刀,其实不过是两三句话的工夫,因为他把自身气息收敛的很好,所以只能不断地变换最强的招式来阻拦青鳞的冲击,锯齿刀出鞘的刹那,他的脸上已经升起了淡淡的红晕,握刀的手腕也出现了一丝颤动,然而表情依旧是一往无前,邪刀如猛虎低啸,在身前的有限空间里拉扯出纵横交错七条线路。
“纵横。”他说。
“真是烂名字。”岑青发现自己无力吐槽,这汤山起名的水平与他宛如同门所出,干巴巴的毫无想象力。
锯齿刀前六刀撕裂开致密坚韧的血肉,最后一刀甚至直接从青鳞身躯上拉扯下一块尺把长,一寸厚的肉条来。
突进房间以来,青鳞第一次发出了愤怒的吼声,面前的人类连续三次阻挡了它的脚步,并且实实在在地伤到了他,第三次的攻击甚至让皮糙肉厚的它真正地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前冲的姿势已经在三刀之下完全化解,青鳞陡然间低头,双拳前轰,尖尖的头颅像一柄锥子般猛捅过来。
“幸不辱命。”
汤山吐出一口血块,轻轻地笑了笑,身体猛然下坠,脚底踩断了楼板,掉进一楼的房间。
四只形态各异的妖,终于首次轰然对撞在一起。
“敕!”
“令!”
“吼!”
随着岑青与狗蛋口中的敕令出口,站在最前方的金毛犬忽然毛发炸开,发出了一声绝非狗叫的兽吼。那声音低沉中又仿佛带着不可挑衅的威严,在这一刻,它与苍穹中位于北斗某处的星君再次联接起来。沛然沉郁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斗室之中,吼声宛如有形体一般拦住了青鳞,它涨红脸面颤抖着躯体死命前挣,然而却如同面对着一堵无法碰触无法接近的高墙。
“呜”
金毛犬歪了歪狮子般的头颅,盯着面前比它大上五六倍的青鳞,陡然间伸出前肢,在那尖头脑袋上拍了一爪。
“啪叽”
即便锋利的刀刃切割上去也不过只留下浅浅伤口的脑袋在这一爪之下直接被掏出了个稀糊糊的血窟窿,夸张的力道甚至砸碎了楼板和铺在下方的檩条。
“我日恁娘唉”
掉进一楼的汤山刚刚爬起身来,头顶忽然传来的断裂声让他惊讶地抬起头,下一刻,他爆发出一句家乡的粗口,运转周身的真气箭射般地逃出了屋子。
岑青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脚下仿佛生出了一场地震,视野中金毛狗拖着尖头妖怪没入了楼板下方,而周围的墙壁却朝着中央挤压过来,身躯失重一般摇晃着下坠而去。
“师尊,得罪了。”
扑过来一把把她抗起来的是旁边的狗蛋儿,这厮化形后虽然暂时没有修为,但好在力气还不扛着岑青连续躲闪着倒下的杂物,刚刚冲开屋顶,就看到金毛狗拖着青鳞的尸身撞破一层层的墙壁朝着荒郊野外跑去。
“妈的,这亡人。”
狗蛋儿被这不着调的狗弄得七窍生烟,气急败坏地扛着岑青朝金毛犬的背影追了过去,在他们背后,整整一栋楼房忽然间烟尘四起,由中间向四外崩塌开去。
第九十四章 血火之夜(终)()
“停下,你给我停下。”
夜幕之下,狗蛋儿追着金毛犬跑的飞快,可惜终究个子太低,岑青在他肩头上颠颠簸簸,有几次差点儿被地面上凸出的石头撞了头,忙不迭地喊道。
“师尊,再忍忍,就快追上了它好像停下来了。”
被封印妖力的这段时间内,岑青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西游记里的唐僧,周围一圈都是高手,连一条狗都霸气外露,偏偏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连徒弟都怎么不听话了要是狗蛋儿头上也有个紧箍咒,他觉得自己非得反反复复地念上三十遍不可。
不过被狗蛋儿放下来之后,他低头看了看金毛狗正在啃的那具尸体,顿时惊讶的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这厮是一只穿山甲啊。”
那青鳞被金毛犬一爪子掏破脑袋,死的不能再死,显露出原身来,居然是只牛犊大小的穿山甲,怪不得之前看它脑袋尖的古怪,看来是连化形都没有彻底完成。
“师尊啊,咱们收了请神咒吧,我看它吃妖怪觉得恶心。”
狗蛋儿背过身子,脸色苍白地说。
“收了,收了。”岑青看着金毛犬大嚼尸体也觉得恶心,毕竟这穿山甲不久之前还是个人形,于是往旁边站了一站,再次与狗蛋儿和金毛犬形成个等边三角,招呼着狗蛋儿一同摆了个手势。
“敕!”
“令!”
“汪呜”
金毛犬回过头,不满地朝二人瞪了一眼,不过好在令咒已成,它身上那股庞大恐怖的气息瞬间消散,低叫了一声,抬腿往前走了两步,又软软地趴伏在地上。
狗蛋儿这十多天来一直带着金毛犬,见它突然这个样子,顿时小跑到近前仔细查看,但还是有些嫌恶地没去碰它血糊糊的嘴巴。
“它吃多了而已。”岑青指着金毛犬圆滚滚的肚子提醒了一声,目光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狗蛋儿,这厮最近以来的行为颇有些奇怪。
怕高,怕尸体,怕血,爱护小动物,最初胖乎乎的身体也瘦下来不少,仔细琢磨起来简直是一天一个模样,嗓音有时候还是尖尖细细的
“李旦?”
岑青走到狗蛋儿的身后,在他旁边蹲下身来,柔声道。
狗蛋儿愣怔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岑青是在叫他,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得不说,岑青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简直让他浑身上下如蚂蚁在爬一般地不自在,更何况这次被叫的还是全名,而不是经常吼出来的狗蛋儿。
“师尊,什么什么事?”虽然岑青的表情和蔼非常,但他总觉得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现在变成女孩了吧。”岑青凑到近前,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蛋儿,嗯,深眼窝,蒜头鼻子,厚嘴唇,双颊上还有些雀斑,不算美人坯子,倒有些像前世里的欧美萝莉。
“啊”狗蛋儿愣了一下,脸上显露出慌乱的神情来,仿佛正在房间偷偷玩游戏时被父母抓个正着一般。
“啧啧”岑青又左右看了看,重新站起身来,把手一挥,“既然已经是这样,那我就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叫做”
“不要啊师尊,李旦这名字挺好的。”狗蛋儿惨叫了一声,连忙舍开金毛犬抱住了岑青的小腿,这位师尊起名字的功底他是见过的,况且他一点儿也不想要如花这个名字。
“清韵也不行?”
“那是张道士的假名。”
“露西?”
“南海方言里是骂人的。”
“那还是如花好了。”
“毋宁死啊师尊。”
见到狗蛋儿呃如今只能称之为李旦的这丫头为名字而抗争的坚定意志,岑青不由得为之动容,讪讪地放弃了给他重新取名的想法,不过这种给人取名的感觉真的很爽啊,怪不得当初李藏锋一见到岑青就想给他取名。
“话说回来,咱们的清韵仙子究竟去哪儿了?”
之前在淮水岸边岑青和张铮推演话本时,曾经提出了自己被封印妖力,遇到敌人就会扑街的情况,半真半假地把金毛犬和控制它妖力的请神咒要了过来。但根据岑青这么多天的观察来看,仙子计划偶尔还是会出现失控的情况,张铮这厮也不是那种无脑的仙二代,想把他掰弯看起来依然任重道远。
听到清韵仙子这四个字,又看到师尊那诡秘的目光,李旦无由地想起自己以后也会像张铮一样打扮成女孩儿的模样,顿时又打了个寒噤。
“哈湫!”
夜风微凉,张泉无语地看着张铮揉了揉鼻子,从百宝囊里又取出一身青色的衣裙,大大方方地当着他的面换下之前那身破洞装,还故意撩了撩头发,冲他抛了个媚眼儿用妖娆的女声道“怎么样?”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虽然心中无比的憋屈,但张泉还是对张铮这种举动佩服得五体投地,压抑着想吐的冲动道,“我心服口服。”
“那就好。”
张铮忽然间声音和气势一变。在张泉的目光中,仿佛从那个厚颜无耻之徒瞬间变成了如今高贵冷艳的少女,让他几乎生出擦眼睛的冲动来。
“已经等了这么久,我知道你想亲眼看看岑青死了没有,现在你就可以过去了。”
青衣女子抬头望向三里店方向,那里的火光在一声巨响后已经完全熄灭,她的声音里没有夹杂什么情绪,动听却冷漠,让自甘卑微的人听了就会忍不住升起服从的感觉“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和你的赌注继续有效。”
“一个铜板么?”古怪的人,荒谬的要求,让张泉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处在了梦魇之中,他刚刚走了两步,忽然间再次回过头,目光不敢碰触青衣女子,低声道,“你不一起去么?”
“好,我和你一起去,好让你放弃那虚幻的期待。”青衣女子冷笑起来,随后又道,“不过你要记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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