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再起
“叮!”
长枪如龙,横飞而至,重重地撞击在钵盂之上,片刻后掉落地面,深深地插进泥土。
“啧,好一个莫须有。”
一道青影飞至,岑青拔起长枪,嘲讽道:“不过是站在塔尖上就被你说这么严重,若是我推倒你那佛龛金身,不知又该是什么罪名?”
法海的法音被打断,岑青的神魂重新附体,恼怒之余又暗自警惕,散仙地仙的法门太多,妖修修行神魂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他掀帘而出,见到白素贞不在厅中,便猜到她一定是圣母心发作找法海帮自己出头去了,不由得头疼的很。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他一边朝金山寺疾飞,一边嘀咕个不停。说到底有李藏锋在背后撑场子,法海虽然想度化岑青,但也只能达成关他八个月的协议。再有两个月,法海便拿岑青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而白素贞这一去,只怕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一再生出其它风波,岂不是又给法海增添借口。
毕竟这和尚,是一个心思阴沉,连神人都敢骗的和尚呢。
岑青刚刚抵达金山寺,便听到法海与白素贞的争执,这和尚说不过就要动手,真是无耻无赖之极。岑青这才掷出长枪打断二人的纠纷,来到近前拉仇恨。
“岑施主,今日口舌之孽,它日百倍相赎。”与对待白素贞的态度不同,法海对岑青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提醒,金钵倒扣,幻化出原来的僧舍,“施主既然来了,还请步入金钵继续向佛。”
“青儿,不可。”
岑青仰起头,看到一脸着急的白素贞,忽然间笑起来,面向法海道:“虽然之前说过,你我已成一生之敌,但我还想跟你做个交易。”
“岑施主请说。”
“你们之前的因果仇怨我很清楚,不过我讨厌这种无休止的循环。她夺你舍利子的因,今日便转交到我的身上来。”岑青眯起眼睛道,“我还你六颗舍利子!”
“若岑施主证得果位,对贫僧来说,便是天降三千舍利子。”
“没有三千,只有六个。和尚,我知道你的心魔,也明白你的打算。”岑青冲白素贞摆摆手,转身走入金光中的屋舍,“但从今往后,不许你与她为难。”
“贫僧答应了。”法海堆起笑容,冲岑青合掌施礼,望着他走进钵盂之中,从空中取回钵盂托在手中,对白素贞道,“他的话你也听到了,从此你我再无纠葛,请回吧。”
白素贞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当岑青撂下一番话走入金钵之中的刹那,她的背影似乎跨越千年,与那牧童渐渐重合起来,让她心神俱震。
——小青,你真的是他吗?(。)
第五十四章 年后()
喧嚣的年节终究随着炮竹的碎屑被扫进了故纸堆中,在这个年号悄然改为隆兴的年初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见多识广的临安人也有目不暇接之感。但是有更深门路的人却愕然地发现,这大宋的天下赫然又重归了太祖一脉。
自那晦涩难明的“烛影斧声”、兄终弟及之后,太祖一脉再次溯正归源,已是将近二百年了。
而且这位官家在新年的第一日,一未祭拜苍天,二未告慰社稷,就先下诏为那位冤死风波亭的岳元帅翻案,追封鄂王,更把岳元帅埋在九曲丛祠的尸骨迁至栖霞岭下立庙祭祀——在官家眼中,这位岳王,竟比皇天后土还重要么?
还有就是,太上皇还在,当初风波亭一案虽说主谋是秦桧,但无人不知是太上皇的默许。官家这样做,可曾虑及太上皇的心思?
然而没等人们把自己的惊讶之音发出来,一道接一道的诏书与密令又从皇宫里飞出,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升任去年召回老将张浚为枢密使,委任前年采石矶大胜金军的虞允文为川陕宣谕使……十五元夕,诛杀殿前司后军阴谋反叛之人,二月二十九,驱逐秦桧党羽,勒令永不得入行在。其间擢升罢黜官员无数,官场宛如掀起了一场风暴。
临安人惊呆了,整个大宋也惊呆了。
这位雷厉风行的皇帝,真的是当初那个在太上皇面前唯唯诺诺,痛哭流涕不敢即位的皇子么?
更有关注边军动向的有心人发现,这大宋,在平静了二十年之后,终于再一次要向北地用兵了。有人痛骂皇帝穷兵黩武,有人悲歌慷慨投笔从戎,有人渴盼收复中原,有人却在算计自己的腰包……然而就在这种种气氛里,有一位身着黑袍,面寒如水的中年人第一次踏入了临安府的府衙。
他来自岳州府,姓王名芹,在民间素有再世青天之誉,但因手段严苛,铁面无私,因而又被称为“活阎王”。如今他升任临安知府,奉诏彻查多地州府官银失窃一案。有人幸灾乐祸,毕竟在他之前,半年之内已是撤换了五任知府;但也有人暗自心惊,这王芹,并非与他的前任一般是无根之萍,相反的,他的根基比朝中的大多数人都更加深厚。
也正是如此,更引得众人浮想联翩,而今张家欲倒,皇帝终于要起用边缘了许久的王家了么?
那么那些先前依附于张家的藤萝们,是不是应该选择这一棵大树来栖身?
……
张铮最近比较烦。
他如今所领的官职,叫做京都郊社斋郎,正九品,掌管郊祀、明堂、祠祀、祈祷及茅土、衣冠等事,隶属太常寺。大抵比芝麻绿豆要大那么一点儿。
然而令他异常愤怒的是,整个临安京郊社署,如今满打满算只有他一个人。本来按照太常寺定员,他这衙门应该还有从九品主薄一个,吏胥三名,然而当知道要在他手下为官为吏时,遇到的所有人都以各种理由推辞搪塞,甚至一位无耻之徒居然说自己患了花柳病要修养半年。
他一个人,掌管如此多而麻烦的事务,尤其是在年初的情况下,他简直要忙疯了,即便如此也是无法完成,时不时的就要被叫进太常寺挨一通大骂。
在这种情况之下,皇帝密令他暗查官银一案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
张铮烦闷地摔下案头的文牍,觉得自己需要呼吸些清新的空气,于是抬脚出了衙门,走到巷子里。
“张斋郎,过来喝杯茶。”
坐在对门门槛上,面前摆着个小火炉,一本正经地煮茶并冲他打招呼的是五鬼里的岑禄,呃,白禄。这厮如今忝为白府的门房,天天把自己当作人一般地喝茶唱曲儿,优哉游哉的很。
“一品龙井?”
张铮凑过去喝了一杯,怔了怔,随即抑郁起来。他如今白水度日,但一只根本品不出茶味的臭鬼头,喝的居然是豪门贵人府上才能喝到的上品。他满腹疑惑地问道:“你哪来的钱买的?”
“呵呵,张公子你心知肚明就行了,别抓我去见官啊。”白禄笑嘻嘻地回答道。
“你的存货我要八成。”张铮顿时明白这厮的好茶肯定是偷来的,一边叹气一边跟岑禄打着商量。
“五成。”白禄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还有,你别告诉白娘娘。”
“那你们每天出来一个人到署里给我打下手。”张铮早就熟悉了他们这一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套路,“成交不成交?”
“呃……”
“白娘子,你们府上的福禄寿喜财偷……”张铮作势欲喊。
“成交成交。”白禄挤出了一头大汗,忙不迭地答应道,“我怕你了。”
张铮继续喝茶,又把白禄递来的茶盒满意地塞进怀里,这才好奇地问道:“你们偷东西,难道一次也不会被发现吗,人家总有盘点的时候吧?”
“盗亦有道啊张公子。”白禄凑到近前,神神秘秘地道,“我们兄弟偷的吧,都是那些匆匆离京的贵人家,反正他们当官时候搜刮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盘点不清,丫鬟仆人们也会顺手偷点儿,再说我们偷的也不多,没人会察觉的。”
“佩服。”张铮忽然发现自己除了这一句外无话可说。
“呃……”白禄忽然怔了怔,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从门房里扒拉出一包裹东西来,“张公子,你既然这样说了,其实你们家走的时候我们兄弟也去光顾了下……这镯子首饰和细软是从你们家顺来的,现在还给你吧。”
“……”
张铮望着那堆东西,觉得自己的脑门开始猛跳,胸中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想要把眼前这厮痛打一顿的冲动来。
可这时白禄恰好叹了口气:“不知青姑娘还会不会回来了,白娘娘天天修行,这院子里总显得空落落的。”
听得青姑娘三个字,张铮便开始发怔。
自那一日白素贞挑明他的前世,岑青愤然离去,他已有月余再没有见过她了,听说是在镇江府金山寺里修行,但是用岑青的话来说则是坐监牢。
“从现在起,割席!友尽!”
她的一颦一笑恍如还在眼前,平日里繁忙的公务让他无暇去想太多的事情,到夜深人静辗转不眠,耳畔却总是屡屡响起这一句话来。
而后,心如刀割。(。)
第五十五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张公子也是个痴情的。”
张铮魂不守舍地离去,连白禄拿出来的包裹也忘了带走,望着他的背影,白禄咂咂嘴赞叹道。
然后他想到自家青姑娘的品性,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关上了大门。
厅堂之中,白素贞拈花状合扣在身前的双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片刻后,她睁开到清明节了。”
“清明时节,西湖高处,有缘自能相见。”
当初在峨眉金顶,菩萨为她留下了这样一句谶语,她才因此来到凡间报恩,以图渡劫。可是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却发现自己当初急切报恩的心思竟然淡了下来。
“小青……”
仔细算算,她已经在金山寺里待了近两个月,以她那样跳脱不羁的性格,也真是难为她了。
“白福。”
“白娘娘,有何吩咐?”
白素贞修行的时候,向来是一道结界隔去仙凡,宛如遁入了虚空一般,如今突然出现在院内,惊得白福连忙过来拜见。
“我有事外出,你们几个看守好家门,白日若遇麻烦,可求助张公子。夜晚若遇麻烦,便按照上你们的法诀展开阵势。”
白素贞只说了一句话,转身消失在院内,正如她突然出现一般。
“小的遵命。”白福刚答应了一句,便看到再无人影,与闻声望过来的白禄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还是青姑娘在家的时候有趣一些。”
……
眨眼时间,白素贞来到钱塘县境内,她隐了身形,来到李家宅院,只见宅内安安静静,没有半个人影。
“青儿说这人是我的前世恩人,但他的前世却又是……再加上他也知道我报恩一事,莫非有高人从中作梗?”
白素贞未见到许仙一家人,便沿着街道继续前行,耳畔听到远处对话,不禁蹙起了柳眉。
这是一家药铺,药铺里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先前曾经被她带去骊山仙境解毒的吴玉莲,另一位恰是找寻未见的许仙。
那吴玉莲被她的忘字诀绕于心头,自是不再记得先前被岑青毒死的旧事,只当自己外出逛街晕倒,又被临安好心人救治送回家中。而许仙想知道吴玉莲被岑青带走的几天之内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这才突然向家姊要求说要学医,辗转拜那吴大夫为师。
吴玉莲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见许仙温文尔雅,又知道他素有名气,一则爱慕他的才华,二则觉得他模样也不差,不由得芳心暗许,常常趁替父送饭或者接人回家时候留在药铺内,与许仙耳鬓厮磨一番。
在于许仙,反正计算时节未到清明,他也不急于一时。虽然初时没有打探到有关青白姐妹的消息有些失望,后来却发现这吴家女儿明眉皓齿皮肤细腻,性格大胆再加上偶尔的娇憨,竟也别有一番风味,便存了暧昧的心思,调笑之余偶尔也会有禄山之爪,摸摸捏捏引得少女娇嗔不已。
他流连沉湎于温柔乡中,却是未料到白素贞会临时起意来到钱塘,恰好看到二人荒唐的一幕。
眼下药铺内外四下无人,那吴家女儿将半个身体依靠在许仙身上,口中软糯糯的央求道:“许仙,你准备什么时候向我爹提亲?”
“提亲?”许仙放在她腰肢上的手僵硬了一瞬,而后含含糊糊道,“以后吧。”
吴玉莲沉浸在自己的甜蜜里,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一脸憧憬道:“等到我们成亲后,我就让爹拿出一大笔钱,为我们在京城里买个宅子,到那时节……”
听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幻想婚后的诸多打算,许仙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