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半浮生
方云飞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心里翻腾倒海一般。在他眼前的竟是自己的父亲,很多年没有见到的父亲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又变胖了些。他的面容永远是那么和蔼,那么慈善,以至于江湖上都称他“笑面财神”。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欢让父亲抱着,虽然总是把父亲累得满身都是汗,之后还要去洗澡换衣,可父亲从没有拒绝过自己的要求,每次都会把他抱起来,直到他十四岁的时候他已经抱不动自己了。
在方云飞的记忆中,父亲是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除了他总是能满足自己所有要求外,他是一个极为体贴的父亲。他本来很想见到父亲,可现在他就面对着父亲,而且还拿着把剑指着他。。。。。。
他丢掉了手中的剑,眼里噙着泪道:“爹,你怎么。。。。。。在这?”
方富贵笑道:“因为我知道你来了,所以我便来了这里。”
方云飞道:“父亲知道我来了?您为什么不回家中呢?”
方富贵向前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爹记得这是在你十五岁的时候问爹要的,不过只玩了两年左右就一直挂在墙上了,现在怎么又拿出来了?”
方云飞的泪终于流出来了,父亲一直记着他一点一滴的事情,父亲对他的爱和母亲来比也分毫不差。
他擦了擦泪道:“我,我拿出来防身的。”
方富贵突然笑了起来,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笑声中带着对方云飞的骄傲:“可是飞儿,你不会武功的呀!”
方云飞咧嘴笑道:“爹,我拿他吓唬人还不成吗?”在父亲面前,方云飞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孩子,一个整天围在父亲身边求他关心的孩子。
方富贵笑得更加和蔼:“那倒是可以啊。”他把剑递给了方云飞,方云飞接过了剑,将其收回到剑鞘中。
方云飞又问道:“爹,您为何一直都在外面,也不回家看看。”
方富贵叹了口气道:“飞儿,走,咱们到屋里去说。咱们爷俩喝两口。”
方云飞觉得父亲好似有什么事情在隐瞒自己,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怀疑父亲呢?那可是给了自己一切的人啊。
他们父子坐在了桌子前,父子二人先没有说话,一坐下便喝了三杯酒。
方富贵拍着腿笑道:“没想到啊,飞儿的酒量现在竟变得这么好了!”
方云飞道:“爹,您的酒量本就很好,不是有句话说——虎父无犬子嘛!”
方富贵道:“对!虎父无犬子!来,再喝一杯!”
又一杯喝完。
方富贵终于问道:“飞儿,家中情况如何?你的母亲和其他几位娘还好吗?”
方云飞道:“好,好得很。可是儿子不明白,爹您为什么不管家中产业了?为何把家中的产业交给了二娘和四娘打理?”他笑了一声接着道:“您不知道大妈一提起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方富贵哈哈笑道:“是吗?女人啊!就让给他们自己闹腾去吧。就算闹翻了天,只要我还在,方家还是我说得算。”
方云飞道:“爹,那您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方富贵神色忽然黯然下来,他问道:“孩子,你知道爹最想要什么?”
方云飞思索一下道:“爹,您是江南首富,钱财就算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几位能和您比肩,如果您想要的是金钱就不做这些事。您要的不是金钱。。。。。。”
方富贵眼睛微微一亮道:“嗯——说下去。”
方云飞道:“您不缺钱,人脉又广,江湖地位也可以说很少有人可以高攀,除了天下几大帮主以外,有能力和您说得上话的恐怕屈指可数,所以江湖地位您也有了。”
方富贵抿着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方云飞继续道:“爹,我看,您是想要自由。”
方富贵道:“哦?自由?”
方云飞自信地点了点头:“世上自由的人有很多,他们大多是侠客、浪人。他们一生虽不是富甲一方,也不是高官达贵,但他们都有最重要的一个财富,一个生而为人的自由。爹,您不愿待在家里,岂不就是不愿让那些家中琐事束缚着自己?您的愿望是能像江湖剑客那样自由,那样无拘无束。”
方富贵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很久没有睁开过了,他缓缓道:“知父莫如子!知父莫如子啊!飞儿,你说得一点没错,着正是爹想要的,就是你说的自由!”
方云飞笑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和爹一样,同样向往着自由。”
方富贵的眼神变换复杂,忧伤悲切,无奈痛苦交织在一起,他喃喃道:“向往自由,可是爹这些年也终于明白一件事,想要做个自由的人很难。爹只希望,飞儿你以后可以做个自由的人。”
方云飞知道自己似乎戳中了父亲的痛楚,自己也有些心痛,缓缓道:“爹,您为何这么说?您难道就做不成自由人吗?”
方富贵深深叹气道:“孩子,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爹我现在这样,已经没办法自由了。所以你一定要做自由的人,不要再管江湖上的事情。远离江湖!”
方云飞察觉到父亲真的有事情瞒着自己,而且他有种感觉——和车内的两个人有关系。
他往门口瞟了一眼道:“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富贵忽然拍桌子道:“意思就是你不要管这些闲事!”
方云飞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生气,他怒喝中还夹杂着一丝悲痛,方云飞怔住了,吃吃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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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死一线()
他刚说完便觉有人在自己背后猛拍一张,然后觉得眼前忽然一黑,晕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方富贵沉沉地叹了口气道:“落花,你出手是不是重了些?”
在方云飞背后赫然站着一个女人,一个经常和他搂在一起的女人,亦是方云飞的小娘。
落花嫣然一笑道:“我力气虽然大,但也绝不是那种只会蛮力的女人。对于力道的把握,我自有信心。况且,这是你儿子,也是我半个儿子,我怎么会伤了他呢?”
方富贵笑了笑,笑容让他脸上的肉又堆积了起来:“落花,你总是这样贴心。世界上只有你愿意陪我,愿意陪我这个只有半条命的人。”
落花钻进了他的怀里,轻捏着他的鼻子,柔声道:“你若是只有半条命,我才不会跟你。我跟你只是因为你对我好,而且你也需要我。”
方富贵搂着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自己不是五十岁,而是二十五岁。他感觉自己体内流淌着年轻的血,因为落花在他身边,他已经离不开落花一步了。
方富贵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道:“落花,等我还完了债,就和你一起远走高飞,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要了,只要你一人,你看好吗?”
落花用细腻白皙的手抚摸着他的胸膛,同时也抚慰着他脆弱的心,缓缓道:“求之不得。我愿意。”
方富贵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他竟然也会欠下别人的债?
他欠别人的自然不是钱,他有的是钱。
他欠给别人的是一个承诺,一个很本应该很容易达成的承诺——他答应白鹤帮帮主南宫鹤除掉孟婆。他是个商人,他之所以能达到今天这种地位,说明他并不是个蠢人。他答应南宫鹤,南宫鹤也要给他相应的酬劳。
那份酬劳并不是钱,也不是什么珍奇宝贝,但这份酬劳却远比世界上任何一件东西都要珍贵。
他看着落花的乌黑秀发,他紧紧抱着,好像一松手,她就会像鸟儿一样飞走似的。
落花——便是南宫鹤给他的酬劳。
方富贵家中有着七房女人,个个都是绝色美女,他阅女无数,一般的女子又怎么能如得了他的眼?当时南宫鹤提出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淡然一笑,因为在这世上,他真的没什么需要了,就算给他一座金山,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何况是女人呢?
可落花从帘子后面出来的时候,他的眼中似乎再也容不下世上的一切了。自从看到落花那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此生仍有一个追求,那就是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
落花时南宫鹤收养的义女,她自小就天生神力,而且无论何种武功,一学就会。如果他不是方富贵,若换了别人,就算那人给南宫鹤一座金山他也绝不会把落花交付与他。
本来南宫鹤也极不情愿的,但没想到的是落花似乎也十分喜欢方富贵,他便只能忍痛割爱,将落花作为交换送给了方富贵。
方富贵乍得美人,忽然心潮涌动,便一口答应下来,要帮南宫鹤除掉孟婆。
之后方富贵更加发现,落花实在了得,有她在身边,就连一个护卫都不用带了,更不需要有任何人为他抬着轿子走了。于是他越来越爱落花,胜过爱世上的一切。他第一次将她搂进怀里之前竟然还主动去征求落花是否愿意,要知道,像方富贵这样的人,只要他说一声,便有一二十个女人愿意在他面前赤身裸体,来伺候他服侍他。
可落花不同,自从遇到了落花,方富贵感觉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方富贵了,他只是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年轻的男孩,深爱着落花的年轻人。
方富贵深深叹息着,眼角不禁流出热泪。
落花用纤长的手,温柔地擦去他的泪,伸出了舌头在指尖上舔了一舔,然后道:“是咸的。”
方富贵道:“当然是咸的,泪难道是甜的吗?”
落花道:“可我明明在你的怀里,为什么不能为我流一滴甜甜的眼泪呢?”
方富贵叹道:“我何尝不想流出甜的眼泪,只是。。。。。。”
落花在他怀里拧动了一下身子道:“只是你在担心我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方富贵没有说话,只能默认。
落花嫣然笑着,就像盛开的花儿一样,令人痴醉,她缓缓道:“我相信你,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生活,你的承诺,我永远无条件信任。”
方富贵叹道:“你还相信我方富贵的承诺吗?我的承诺现在已经让别人失望了。”
落花道:“但我不是南宫鹤,你纵然会失信于天下人,也不会失信于我对么?因为你爱我,所以你就必须兑现你的承诺。”
她说得没错,说得非常好。他确实十分爱她,爱她胜过爱自己。所以他一定不能失信于她,决不能!
落花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现在,我们就去把事情解决了,好吗?”
方富贵点了点头。
他站起了身子,却依然搂着落花,二人走到马车旁,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方富贵的脸忽然变了颜色,愤怒的赤,懊悔的红。
马车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他想找的人。
他怒吼了一声,但这一声很快就被埋没了一阵马蹄声中。
六匹马,从长街两端飞奔过来。左便有四匹马,马上的人都穿着紧身劲服,手脚缠着漆黑布条,每个人的脸上都被蒙上,显得十分干练。
方富贵看到了左边,就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右边的其中一匹马上的人与左边并无不同,而另一匹,马上赫然坐着一位高大的男人。他的肩和他头上戴着的斗笠一样宽,就算你掀开他的斗笠你依然不知道他长着什么样子,因为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副鬼人面具。恐怖的獠牙卷起,血红大口里的舌头就像是真的可以蠕动一般。还有那一双眼睛,那是他自己的眼睛,却令整张面具更加阴森恐怖。
六匹马很快在马车旁停下了,方富贵搂紧了落花,低声道:“事情若是不对,咱们就走!”落花紧依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方富贵走上前两步,落花也跟着走过去,方富贵笑道:“金老兄,你怎么来了?”
那斗笠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闪烁着一双鬼魂一般的眼睛。
方富贵的脸上已经微微出汗,他不能去擦汗,因为这会让这些人觉得自己已经害怕了,方富贵道:“金老兄,你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那斗笠人仍然盯着他不说一句话,他的手捏紧了落花的肩膀。
方富贵又问道:“不知金老兄为何赶来这里?”
斗笠人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是来做生意的。”
方富贵道:“生意?”他是个生意人,所以他很清楚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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