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半浮生
方富贵道:“生意?”他是个生意人,所以他很清楚斗笠人一向只做一门生意——杀人的声音。他突然来到这里,可自己并没有要求和他做生意。他是请他做过生意,但那已经结束了,斗笠人也退还了佣金。那他口中的生意恐怕是别有意味!
方富贵已经有些发抖,他自己或许还不知道,但是一直紧贴着他的落花却很清楚,她也准备好了。
方富贵勉强笑道:“金老兄是和谁做生意?”
斗笠人冷冷道:“和一个人。”
方富贵道:“当然当然,那是您的生意,您不告诉我也是应该的。我根本也无权过问。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方富贵转身要走,那左边四匹马上的人鬼魅一般的身法挡在了他的前面,方富贵捏紧了拳头心道:“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又转过了身子道:“金老兄,这是何意?”
斗笠人冷冷道:“你要是走了,我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方富贵道:“哦?金老兄的生意对象是我方胖子?”
斗笠人坐马上,异常高大,他的身影甚至遮住了太阳。他点了点头道:“正是你,江南首富,方富贵。”
方富贵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再也没有一丝红润,他再次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与斗笠人的目光相撞,二者没有一方相让。
方富贵笑道:“不知是什么人要买我的人头?”
斗笠人默不作声,方富贵也猜到了他绝不会说,但他同时也猜到了要买他人头的那人是谁。
除了南宫鹤以外,还能有谁?
他忽然觉得可笑。当初他为了给南宫鹤帮忙,请了这个斗笠人来去杀孟婆,但因为斗笠人手下出了问题,孟婆不仅没死,南宫鹤竟然雇斗笠人来杀自己。这就像个怪圈一样,听起来就像自己买凶杀了自己一样。
他苦笑一声,道:“南宫鹤付给你多少?我方富贵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杀我。”
斗笠人沉沉道:“你知道我的规矩,我既然收了一个买家的钱,就绝不会收另一个人的钱。”
方富贵道:“真是要命的规矩。对了,其他三个人呢?他们没有跟来吗?还是已经入了你的门下?”
斗笠人冷冷道:“他们死了。”
方富贵惊道:“死了?”
斗笠人道:“他们是废物,坏了规矩,入不了我的门,就得死。”
方富贵摇头叹道:“你为何要定下这么多规矩,而且还都是要别人命的规矩。如果你不这么做,你的作为应该会更大,甚至超过当今第一大帮。”
斗笠人道:“如果没有规矩,我的双手就难免有杀不了的人了。”
方富贵又叹了口气道:“这倒是,如果没了那些规矩,你们的行事效率就绝不会那么高了。不过,就算了有了这些规矩,难道这世上真的就没有你杀不了的人吗?”
斗笠人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代表默认,有时候却代表着不屑,斗笠人现在很显然就是第二种。不过他的不屑反而让方富贵稍稍放心了些,因为他就能说出接下来的话了。
方富贵道:“我认为你仍有杀不了的人。”
斗笠人面具下面一双眼睛闪着阴森恐怖的绿光。
方富贵却仿佛浑然不知似地道:“我。你杀不了我。”
斗笠人先是一怔,当然不是害怕,而是惊讶,惊讶眼前这个人求生欲望使他变得接近疯狂。斗笠人忽而狂笑起来,他沙哑的嗓子让他的笑声仿佛是狂风刮过树林一般,忽然狂风挂断了树干,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仍然闪烁着一双绿眼睛盯着方富贵。
方富贵也笑了,只不过他是苦笑:“你不信?”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本来我也不信,可是看过这个马车之后我确定你一定不会杀我。”
斗笠人“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看马车,冷冷道:“区区马车能救你的命?”
方富贵道:“马车当然不能,但是坐在马车里的人却可以,对于你来说,这比天下所有东西都值钱。”
斗笠人下了马,他的身子格外壮硕,下马时却十分轻盈,可想而知他的轻功到底有多强。他朝着方富贵走近了一些,冷声道:“你这么确定?”
他虽然已经下马,可方富贵仍要抬头同他讲话,这个斗笠人的个头实在很高。
方富贵道:“我先问你,你的规矩是不是每一条都会让人死?”
斗笠人道:“当然,如果他触犯了我,就算是我的亲生父亲,也要死。”
连亲生父亲都要死?这个人,不他简直不是人,甚至连野兽都不是,就算野兽也有骨柔情,而眼前的斗笠人简直是个冷血的怪物。
方富贵尽力不让自己颤抖起来,说道:“那请问金老兄,在你的规矩里是否有关于‘背叛’这一条?”
斗笠人身子似乎僵住了,他想到了前日发生的事情,沉声道:“当然。”
方富贵道:“如果那人破坏了规矩会怎么样?”
斗笠人道:“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方富贵忽然冷笑,微微睁开了眼道:“如果那个人跑了而你又没有找到他呢?”
方富贵的一声冷笑无疑已经让斗笠人愤怒了,这简直等于在是嘲笑他和嘲笑他定下的规矩!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看着那辆马车,又看了看方富贵。
方富贵笑了笑道:“没错。是你想的那样。”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个问题,我的出价是不是比南宫鹤要高?”
斗笠人没有说话,沉默着,这次竟是默认了。
方富贵道:“那我是否可以留住自己的人头,让它好好在我脖子上多待几天?”
斗笠人仍是默认。
方富贵闪了闪身子伸手道:“好,你看吧。”
斗笠人慢慢走过去先马车的帘子,方富贵再一次捏紧了落花的肩膀。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绝()
就在斗笠人掀开车帘的一瞬间,竟从里面爆射出三根银针,斗笠人本就察觉到马车里根本没有人,他之所以还要去掀开车帘只是想多一个杀死方富贵的理由——故意让他欺骗自己。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两本应该空空如也的马车里竟有人发出银针。
斗笠人在那么短的距离之内,加上毫无防范之心,根本无从躲避。转眼间那三根银针就深深插入了脸上,但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身后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手下。
银针从他手下的后脑穿出,竟没有流出一滴血,而他的手下却像根木头一样,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方富贵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方才明明已经看过马车,里面没有人,那银针又是从哪里来的?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落花搂紧了他,几乎在银针射穿那人脑袋的同时便纵上屋檐,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另外几个手下也如鬼魅一般窜上屋顶,留下一串残影,向方富贵消失的方向追去。
斗笠人推开眼前手下的尸体,他对自己的手下没有任何感情。从他们第一次作为自己手下的时候,他们的性命早已不属于他们自己,他们要随时准备着为自己献上生命。
这次他小心地打开了门帘,里面竟真的是空无一人。那银针从何而来呢?
他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便看到了在马车内部的斜上角有一个方形木盒。这个木盒他再熟悉不过,他的手下每个人都配备了这个木盒。这个木盒外表虽然一点也不华丽,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木材所制,不过就这一个看似普通的木盒是一个可以将一个顶尖的江湖高手杀死二十次的机关盒。里面的机关变幻莫测,里面的暗器应有尽有,在对阵当中可以打对手个出其不意,这个木盒显然也很适合设为陷阱。
这个木盒中虽然有很多暗器,可唯独没有银针!看来,她自己改过这木盒里的机关。真不简单!
斗笠人叹道:“或许我早该杀了她,不然,我迟早要被她给杀了。”
这时,地上落下了四道残影,他的四个手下,像钉在了地上一样,没有任何动作,都低着头。
斗笠人冷冷说道:“不用我说,自己动手吧。”
未完成任务者——死!
四个人同时拿出了一把短刀,同时跪倒在地上,同时把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四个人至死,也没一个趴到在地上。
斗笠人毫无感情地转过身去,望着天空飞过的一行鸟,“看来江湖就要变了。”
他翻上马背,一句话未说,连鞭子也没有用,马竟然知他心意般地飞奔起来,原本他手下骑着的五匹马也跟着跑了起来。好像连马都知道——坏了规矩,就得死。
一个人,六匹马,扬尘而去,转眼消失在街尾。
夜。
晚风拂人心,凉爽的夜晚应该有个惬意的心境,才不会辜负这月色,这星河。
可方富贵却没有功夫停下来欣赏月色,虽然他怀里搂着佳人,但是现在绝不是时候。
落花抱着他,一路纵高跃矮,他们跑出了凤霞镇,翻过了山头,又穿过一个村子,接着又是穿过山谷,和一条山涧。
现在他们来到了一出山崖,前方无路,只有一座连接峡谷的窄桥。而桥身已经破烂不堪,已然沦为一座危桥。在一路奔波之后还要穿过这座危桥,实在不明智。
方富贵道:“落花,停下吧,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落花虽然不累,但她从来不拒绝方富贵的要求,明明是落花抱着方富贵一路奔波,她却显得从容,方富贵却像是做了很剧烈的运动一般喘着粗气。
他坐在了山崖的一块石头上,落花刚才正好停在这个巨大而又平坦的石头。
山崖,山风。平坦的石头,美丽的夜空,朗朗月色,实在令人惬意。
方富贵坐在石头上,搂着落花,对着夜空长叹一声道:“偏偏在不适合的时候遇到这样合适的地点和这再美不过的夜景。”
落花小鸟依依靠在他怀里道:“不合适吗?那群人早就不在身后了。”
方富贵道:“可事情还没了结,我依然欠别人的债,这笔债可真难还。”
落花道:“世上没有还不清的债。只是迟些和早些的区别罢了。”
方富贵摇了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迟些和早些完全不一样。”
落花问道:“哪里不一样?”
方富贵道:“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如果我刚才就还了债,那么现在恐怕就没法这样搂着你了。”他瞧了瞧她,她闪亮的眸子让他搂得更紧了些。
落花道:“你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
方富贵叹道:“我当然知道。我也知道你本不应该和我受这样的苦,我方富贵竟然会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受苦。。。。。。”他苦笑起来。
落花道:“可你深爱的女人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方富贵有些惊诧,问道:“为什么?”
落花笑道:“我也不明白,或许我已经很久,或者说从没有这种逃亡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新鲜。我可以杀了他们,我完全有能力,可是你。。。。。。”她突然看到他的脸庞有些黯然,他在自责。落花接着道:“我并没有怪你,正因为是你,我才有机会体会这种感觉。一个我想保护的人,一个想要保护我的人,和你一起逃命真的很幸福。”
方富贵笑了,他的笑中包含了太多,无奈,苦楚,自责和幸福。
他抬头看了看那座危桥,他只能看的清桥的前半段,而连着对面山崖的后半段他却看不清楚,方富贵道:“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晚吧。到明天再过这座桥。”
落花道:“好都听你的。”
方富贵的额头上忽然沁出了一片细汗,微微叹道:“以前都是我做别人的债主,这次没想到却背负了别人的债!”说罢就苦笑两声。
忽然落花酥酥地摸着他的脸道:“看来你需要放松一下。”
星移斗转,他仿佛遨游了星空一般,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也从来没有在山崖的石头上。。。。。。
他的身躯猛然颤抖,落花全身酥麻,随之趴在了他的身上,二人就这样抱着。
方富贵轻轻在她耳边说道:“落花,谢谢你。”
落花也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给我从未有过的感受。”
方富贵闻着她的发香,缓缓道:“我们一定会解决所有事情的。”
落花道:“当然。就在今晚。”落花的身躯飘然起来,她在空中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轻轻落在地上。
方富贵忽然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落花,她从未主动离开过他的身子。
方富贵有些不安,但仍笑道:“落花,你这是做什么?”
落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脸不再那么善良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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