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半浮生
只听那男人道:“既然想与我喝酒,为何不能过来喝?”
洪翰明道:“兄台说的是。”说完便在那男人对面坐下。那男人果然又翻起一个空酒杯,拿酒壶斟满,推到洪翰明跟前。洪翰明看到不禁吃惊,是因为刚才看似是这男人将酒杯推到他面前,实则是他只是一开始推动酒杯,随后双指一直挨近酒杯却不曾碰到,若不是洪翰明离得近还真是分不清楚。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一推不仅快,而且稳,酒虽溢满,却不曾溢出一滴。洪翰明暗想:“这男人武功之高不知胜我多少倍,单单是这手上力度微妙的掌握就以远胜我见过的所有高手。”而后,他又看到在桌上的那把剑,不禁喃喃道:“是用剑的吗?”
那男人见洪翰明出神,便道:“我喝酒喜欢用杯,不喜欢用碗,只因我不想浪费一滴酒,用碗不免会有酒从嘴角漏出。”说罢那男人便又是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看着洪翰明,那眼神深若海,别人看不透也猜不透,却又有无比的吸力将你牢牢吸住。
洪翰明又看了看眼前的酒,暗想难男人刚才说的话“不想浪费一滴酒”,于是他将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杯子,举至眼前,也是一饮而尽,酒虽满杯,却也没有一滴流出。
洪翰明放下酒杯,看着男人。那男人嘴角微微一扬,笑道:“小兄弟武功确实不低,是个可造之材,只是还差点。”
洪翰明不解,那男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拇指甲上有一滴水,他用嘴一吮,不是水,是酒,是刚才喝酒时漏出的一滴。
洪翰明此时不禁佩服对面这男人的武功,更佩服这男人的眼力,因为刚才洪翰明那一动作,乃是用足力气,速度之快,常人看了肯定称奇,而这男人居然可以一眼捕捉自己的失误,怎能不佩服?
只听那男人又笑道:“不是力气越大速度就越快。”说罢那男人又倒了一杯酒,酒比刚才洪翰明喝的那一杯还要慢,就要溢出。忽然,酒杯空了,洪翰明不禁叫了一声“呀”,只觉得像见了鬼一样,刚才明明还在倒酒,自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没想到就酒壶中最后一滴酒还没入杯,酒杯已经空了,这哪是人的速度?而且酒杯落桌全无声音,位置也没动,就像酒杯里的酒自己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见那男人笑道:“好酒。”
洪翰明越看这男人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奇怪。不禁问道:“兄台武功之高,在下实在佩服,在下眼拙,愚钝,见兄台甚是熟悉,却怎样想不出兄台的身份,还望兄台能告知在下。”
那男人道:“三公子又何必如此客气,刚才在下只不过是在三公子面前变了个江湖戏法,区区雕虫小技,还望三公子莫要见笑呢。”
洪翰明一听,此人好像认识自己。一旁的秦平和风瑜对这男人知道自己家少公子的身份也都举得诧异,秦平就要走过去加以问个究竟,却又被风瑜暗暗拉住衣袖,秦平看了看风瑜像是在问:“为何拉住我?”风瑜给了他眼神,他这才看到洪翰明正看着他,意也不让他过去。秦平这才安稳坐下,一直观望着那男人。
洪翰明道:“听兄台此言,是认识在下了。”
那男人笑而不语。
洪翰明却又摇头叹气:“真是不好。”
那男人道:“怎么不好?”
洪翰明道:“兄台认得我,我却不认识兄台,怎么能好?”
那男人笑道:“我认识你,只因为你贵为三公子,公子不认识我却是因为在下是个无名之人啊。”
洪翰明道:“兄台何出此言?兄台的武功之高远胜于我,我不信你在江湖无名。”
那男人道:“有名如何,无名又如何?”
洪翰明道:“有名就该告诉在下,好让在下与兄台交个朋友。”
那男人笑道:“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就不能和我交朋友了吗?照你这样说,天下之人若都知道我的名字,就都能成为我的朋友吗?”
洪翰明竟被问得吃吃答不出来,此时那秦平实在忍不住了,起身上前,风瑜一把也没拉住,心想:“糟了。”
秦平走上前去,道:“你这人,怎地如此刁钻,人家与你交朋友,你却吝啬得连名字也不让人知道,岂有此理!”
那男人不紧不慢道:“我若吝啬,为何送你三人一坛顶好的酒?岂有此理?”
秦平一看自己居然一上来就输在口舌之上,气不打一处来,就挥拳砸桌,没想到桌子居然被他一拳砸烂。洪翰明当即撤起身去,一眨眼,桌前却不见那男人。
再一看,那男人正坐在洪、秦、风三人原来桌前倒出一碗酒,仰首而尽,依然不曾洒落一滴。风瑜坐在桌前,揉了揉眼睛,也没看清这人怎么突然就到眼前,风瑜暗暗惊奇:“这桌离那桌足有十步,这人身形好快!”
秦平也看出了此人必是高手,但却如此古怪,但秦平也有个怪脾气,那就是凡是有一技之长的武林好汉,自己对他必有几分敬重之心。于是秦平笑着拍手叫好,那男人也站起来抱拳一笑,道:“素问‘开元盘古’的双斧,力可劈天,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秦平似也得意笑道:“承蒙兄台夸赞,实属过奖!”
这是风瑜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忽然站起,道:“莫非阁下就是江湖人称‘浮生公子’的凌全非凌大侠?”
此人正是凌全非,凌全非笑道:“虚名,虚名而已。”
秦平也反应过来,道:“原来是凌大侠,我说若是旁人怎会有这般身手。”
洪翰明也在思索,“浮生公子?凌全非?”突然一惊,道:“不知令尊可是人称‘飞云燕’的凌克忱凌老前辈?”
凌全非道:“正是家父。”
洪翰明突然高兴道:“对了,对了,这就对了。令尊曾经与家父有过交情,在下七岁那年,曾见过令尊,令尊说他有一个儿子比我年长七岁,身手却极高,已经在江湖上享了名号,想必定是兄台你吧。”
凌全非道:“小打小闹,哪会享有盛名,全是家父吹嘘罢了。”
秦平道:“凌公子过谦了,怕是我也刚才要与你动手,就要自讨苦吃了呢。”
凌全非道:“哪里哪里。”
秦平道:“只是在下性子急,还望凌公子莫怪。”
凌全非道:“这是哪里话,秦、风、铁三兄弟的名号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响彻辽北一带,我又怎敢在三位好汉面前班门弄斧?”凌全非又问道:“对了,怎么不见铁无名铁大侠?”
洪、秦、风三人面面相觑,洪翰明吃吃说道:“不,不瞒凌公子,我们此次出来,就是为了铁三哥的事。”
凌全非道:“莫非铁大侠出了什么事情。”
秦平道:“这。。。。。。”
风瑜道:“咱们不如坐下慢慢聊吧。”
其他三人也点头称是,洪翰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凌公子,你的剑?”洪翰明再一看那烂桌纸上哪有什么剑,凌全非撩起袍子,道:“剑在这里。”
刚才秦平出手之迅捷也是普通高手不及,没想到在这情况下凌全非还可以将剑拿起放到腰间,洪、秦、风三人心底无不佩服。四人围坐桌前,饮起酒来,凌全非一边与其他三人饮酒,一边听洪翰明叙说铁无命的事。
此时,凌全非忽然注意到,方才那对夫妻所在的桌子,已经人走桌空,不禁暗暗奇怪,自己怎么会没注意到?
第四十一章 告别()
秦平看到凌全非目光一直射向另外一个桌子,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就像穿过了空气,穿过了墙,便不禁问道:“凌公子怎么了?凌公子在想些什么?”
凌全非忽得回过神来,笑道:“抱歉秦兄弟,刚才有点走神了。”
秦平性子直爽,加上见到江湖中备受敬仰的大侠凌全非,心底有道不尽的开心与高兴,笑道:“今日见到凌公子实属荣幸,来,我再敬你三杯!”
凌全非看到秦平的酒量也不禁暗暗佩服,方才一坛酒大多都是秦平喝的,这不知不觉间,新拿的两坛酒也只剩下小半坛,当然喝得最多的还是秦平。但见秦平面不改色,倒是越喝越精神,就连平生嗜酒的凌全非也不禁暗中流汗。
风瑜笑道:“凌公子,你有所不知啊,不是小弟给你吹嘘,我大哥实在能喝。我们辽北人,论酒量可从没怕过谁。但你可知道我们辽北人最怕酒桌上遇到谁?”
凌全非笑笑,这根本不用猜也知道了,“秦兄弟的酒量,小弟实在佩服啊。”
秦平也笑道:“古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我是越想醉越精神啊,尤其是见到像凌公子这般豪侠,又怎能不喝个痛快?”
四人有说又谈有笑有喝,不一会儿,这坛酒也空了。洪翰明本想再叫一坛酒来,但却被秦平拦住,秦平道:“洪老弟,我看这酒,就不用再喝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洪翰明点点头。
凌全非道:“莫非是为了铁大侠的事。”
没想到一提到铁无命,这秦平眼中却有了泪花打转儿。凌全非看这秦平如此重情重义,也不禁感动得想要落泪,只道:“秦、风、铁三兄弟的感情的比钢还要坚实,比海还要深厚。若是三位有要用的上我的,我定当全力以赴。只是,在下此时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这件事很重要,事关我一个朋友的性命。所以。。。。。。”
洪翰明道:“凌公子不必多言了,我们多谢凌公子的好意,请你放心,若是我兄弟几个真有难处一定不装模作样,还望那时凌公子搭手相助。”
凌全非道:“一言为定!”
四人出了酒馆,外面依然热闹非凡,好像就算天塌下来这里也不会冷清下来一样。
洪、秦、风三人上了马,凌全非与他们三人告别,道:“就此别过。”三人在马上也道:“就此别过!”秦平又加一句,道:“该日我寻得三弟,在与公子你一同饮酒!”
凌全非笑道:“好!”说罢,那三人的马便扭头奔去。
男儿分别总是如此该干脆,却又有难以言说的感情牵连着,正因为这样,这群男人可以刀剑相向,又可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凌全非转身离开酒馆门前,却又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有人呼唤:“凌公子!”
凌全非回身一看,竟是刚刚骑马离开的洪翰明,而凌全非似不吃惊,像早已料到,只是微微一笑,道:“三公子。”
只见洪翰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向着凌全非,凌全非这才感到吃惊,连忙去把他扶起,道:“三公子行这般礼我可受不起啊。”
洪翰明道:“受得起,受得起。我得谢谢凌公子的指点。”
凌全非笑道:“三公子何出此言,在下何时指点过你?”
洪翰明道:“我知道凌公子你为人谦虚低调,但是,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凌公子,我又怎么能领悟到如何将力气用得微妙?凌公子,待我完成父亲交给我的任务,我定要拜你为师!”
凌全非着实吃惊不少:“三公子天赋过人,能文能武,我何德何能做你师傅?以三公子的本事,日后能成大事,造化亦在我之上,三公子日后一定要多行善事,莫受江湖奸诈小人教唆。武功既能修身,亦能修心,还望三公子多多保重。”
洪翰明点头,鞠了一躬,抬起头来,凌全非已不见了踪影。他这才上马,追赶秦、风两兄弟。
此镇名叫风华镇,自然风华,但在另一个地方却人烟稀少,一片茫茫的白地。景云山庄,旗子还是那个旗子,柱子还是那柱子,山庄亦还是那山庄,却比之前更加苍凉,更加凄怆。
一个老人站在窗前,梅花已经落了满地。老人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多,变得更深。这人便是景云。
试问,世间到底有多少事情能让一个人短短十几日老了十几岁?
着苍老的脸上,又有双沧桑的眼,眼里的是否有泪?或者已经流干?谁也看不透,谁也猜不透。就连他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咚咚咚”三声,木门的声音似乎打破了这整片天地的寂静。
景云说道:“进来吧。”不仅是相貌,就连声也都苍老了许多。
进来的人像个山一样壮,手大得似乎可以轻松握住一个人的头,此人正是罗武生。
罗武生是亲眼看到近些日字庄主变化的人,心头也不禁有些痛,庄主和他情同兄弟,试问又有谁能把兄弟的事置之度外。可惜兄弟终归是兄弟,也做不了知己,罗武生更无法看透景云的心事,也好帮他分担一些忧愁,这种无奈也是没日没夜的困扰着他。
罗武生道:“庄主,人都已经走了,每人我都给了六十两,也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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