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半浮生
凌全非不得不问,道:“和我一样?”
洛儿点了点头。凌全非也不继续问了,因为世上本有些事情是大人看不出来的,只有想洛儿这样的小孩子才能看得出来,而大人,早已忘记了如何去看。
凌全非只是轻叹一声,轻得像是在心中叹了口气,便站起身来,洛儿一看他突然起身,脸上却露出一点着急的样子,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失望:“你又要走了吗?”
凌全非点了点头。
洛儿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凌全非笑道:“当洛儿想我的时候,那时我就回来了。”
洛儿急急道:“那我现在就想你,你是不是就不走了呢?”
凌全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这个孩子如此天真可爱,老天却要如此对她?虽然此时她已经算得上是吃喝不愁,但这毕竟不是她的归宿,终有一天她要离开这里的,那时她又会是什么样呢?
凌全非摇摇头又叹又笑,笑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凌全非对洛儿笑道:“下次来,我还要喝洛儿煮的梅花茶。”
本来满脸失望的洛儿又忽然变得活泼起来,一个劲儿地点着头道:“可不准骗我。”
凌全非道:“当然不骗你。”
纵使天不下雪,脚踩在雪地里仍是冷的,雪的冷意自脚传到了头。但齐英儿仍然挺着直直的身躯走着,雪已经浸湿了他的双脚,也已让他的双脚几乎失去了直觉,但只要他的心没有失去直觉,他就可以一直走下去。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人走的。
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紧紧地握着齐英儿的手,和他并肩走着。
那天晚上,齐英儿带着孙巧儿逃走之后并未走远,而是又回到了那里。只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万军帮的人也万万想不到逃走的二人竟然会回来,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再搜一遍。二人悄悄在屋内睡了一晚,但是这一晚齐英儿却没有合眼,只因为他心中满满的心事,自从他从家里出来之后,只发现心中的事越积越多,反而没有在村子里过的开心舒服。
他很多次都在问自己,“这就是江湖吗?”。谁也无法解释这是不是就是江湖,因为身在江湖之人,又有几个人能看破江湖?
那晚他并没有躺在床上,他时而坐在桌前,时而望着窗外,时而看看躺在床上熟睡的孙巧儿。
可他却不知,孙巧儿也未入睡。只因事情变化多端,始料未及,她又怎能知道会以这种方式与齐英儿再次相见?如此相见由呼和将其中的事情解释给他听。
有时候并不是事情无法解释,事情往往很简单,但解释起来却很难。一件事一个人,人的性格不同,解释就要不同,可如何解释给齐英儿听呢?
孙巧儿反复思考这一件事,便彻夜难眠。更是直到现在,她和齐英儿仍未说过一句话。
第四十三章 怪和尚()
冬日,天是灰的,亦是冷的。但天气的冷,却不及二人之间的沉默,那种寒到骨子里的冷意,才真是让人难受。
齐英儿虽然牵着孙巧儿的手,孙巧儿虽然时不时偷偷看他几眼,但谁也没有打破沉默,两人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二人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走到牵着的两只手都已变得冰冷,都已经感觉不到对方的手是否还握在自己手里。
齐英儿的脸色也是冰冷的,眼神也是冰冷的,连心都好像是冰冷的。
孙巧儿此时比死还难受。
为什么他那晚见到我将我紧紧抱住?为什么他要带着我离开?为什么他牵着我的手却如此冷漠?
孙巧儿的心就像被把刀子,一把无情的刀子,挖去一块又一块。
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觉得心越来越痛,她的双眼里已经噙满了泪,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挣开了齐英儿的手。可她根本没用力,只是轻轻一停,手便滑落了。齐英儿根本没有握紧她的手,这又像一根锥子一样,深深锥进她的胸膛。
她蹲下来抱头痛哭,难道唯有哭声才能打破二人之间的沉寂吗?
齐英儿并未立刻回头,好在孙巧儿现在什么也看不见,齐英儿扬手轻轻在自己眼角擦了擦。
他也哭了吗?他也哭了。他是何时哭的?他又为什么哭?
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看着孙巧儿,眼眶亦是红的。但他仍然没有说什么话,没说一句安慰孙巧儿的话。
孙巧儿就一直哭着,直到嗓子都已苦哑,再也哭不出声,再也流不出眼泪。天地又是一片寂静。
唯有哭声才能打破这该死的沉默?可孙巧儿已经哭不出声了。
齐英儿终于说话了,但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我们走吧。”
孙巧儿忽然站起身子,抬手掴了齐英儿一耳光,齐英儿的脸顿时红肿起来,但他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齐英儿。
孙巧儿看齐英儿如此冷漠的样子又急又气,就不停地打他,可越打越轻,然后双手攀扶着齐英儿的肩膀趴在他的怀中。
孙巧儿心里苦,心里已经骂了齐英儿一千句一万句,但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声来。
齐英儿又轻轻抱着孙巧儿,孙巧儿身子一颤,“为什么要抱我?为什么?你既然不想和我说话,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抱我?”
齐英儿抱着她,在孙巧儿耳边轻轻说道:“抱着你,你会好受点吗?”
这是什么话?这是孙巧儿听过的最令她寒心的话,难道这种拥抱只是你的施舍?
只是看我可怜,才施舍给我的拥抱?
孙巧儿推开了他,虽然嗓子已经哑了,但她仍然竭力喊道:“你就是个混蛋!我救了你!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齐英儿看着这个女人,他的脸似乎被冻僵了,没有任何表情。
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对她?她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什么这么对她?
齐英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长时间。他今年十二岁,他又懂些什么?他既然什么都不懂,为何要对眼前这个女人这样?
天苍地茫,多少人生在这片地上,可又有多少人经历过齐英儿的生活?他们过得怎样?他们又是如何应对的?齐英儿的思绪越飘越远,竟然感觉神魂已经出了这具躯壳。
忽听的一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人声如洪钟,竟把齐英儿的神魂给唤了回来。孙巧儿也被这声音给吸引去,有一刻竟忘记了一切的事。
齐英儿和孙巧儿都不约四下瞧去,却不见任何人,但二人都听到了那人的声音,所以绝不应该是幻觉。但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这附近有人,不禁觉得奇怪,而又有几分害怕。
又听见一声:“我在这儿,别找了,我就在这儿。”
齐英儿四处看着,循着声音,却仍看不到人影。
那人又喊道:“往这儿看,往这儿看。”
齐英儿有找寻着,“奇怪,听这声音,好像这人就在眼前一样,为何总看不到?”
孙巧儿好像也忘记了刚才的事,也在找着,也在纳闷,道:“莫不成是鬼吧。”
只听那人又道:“嘿!傻孩子!居然说我是鬼!我要是贵,你俩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不成。”
孙巧儿找寻着声音来处,突然大叫一声“啊”,那样子倒真的像见到了鬼一样,吃吃道:“手。。。。。手。。。手。”
齐英儿竖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就在离自己三步距离那居然有一只手从雪里伸出来。那手丝毫血色也没有,果然像个死人的手。
齐英儿也被吓得握紧了腰间的剑。
只见那只手突然朝着齐英儿摇了摇,那人道:“对喽,找着我了。”
那声音竟来自地下!
齐英儿大喝道:“你怎么在地下,是人是鬼!”
那人又道:“又是一个傻孩子,我都说了我若是鬼,怎么能好好给你讲话?”
孙巧儿道:“那,那你怎么在地下呆着。”
那人道:“我不是在地底下,我是在雪底下!”
齐英儿和孙巧儿面面相觑,都一副不解的样子,那人又道:“小兄弟,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把我从雪里拉出来。”
齐英儿一惊,道:“是在叫我吗?”
那人笑道:“你不是小兄弟,难道是小姑娘吗?”
齐英儿一听,便吃吃说不出话来,就要前去拉住那只手,却又一只手拉住了自己,他转脸一看,不是孙巧儿还能是谁?
孙巧儿摇着头道:“不行,不能去,万一是个陷阱,要将你我二人给捉住怎么办?”
齐英儿一听,便停住了脚步,那人却道:“哎呀,这个小姑娘还在担心什么?快放开小兄弟,让他过来拉我一下吧,再不来,我可要死在雪里了。”
齐英儿又要往前走,孙巧儿却不放手,道:“他在雪里,怎么能看到我二人的举动?我看此事古怪得很,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我们且先问问他的来历身份。”
齐英儿点点头,问那人道:“那个,你是谁?”
孙巧儿扑哧一笑,齐英儿却纳闷起来,心想:“不是你叫我问的吗?干甚么要笑?”
孙巧儿道:“你这问法倒也是够直接的。”
齐英儿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在雪里?”
问了两声,那雪下的人却没了回声。齐英儿和孙巧儿又相视一眼,孙巧儿道:“你不要耍什么鬼花招!我们是不会上当的,你要是再不说话,我们就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雪里也不管了!”
那人仍没出声,那只露在外面的手变得无力,低垂着。
齐英儿喊了一声:“不好!”便也不管许多,直接一个箭步就冲到跟前,拉住了那只手。
一抓到这只手,一股寒意像千万根针一样扎在手上,齐英儿心中一颤,“不是真的死了吧!”他正在使劲往外拉,那只冰冷的手忽然抓住了齐英儿的手买孙巧儿看了也大惊道:“快放开!”
可是那只手已经牢牢抓住了齐英儿的手,齐英儿虽已经松开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那冰冷的手,他只得拼力往外扯。这一扯,却把那雪里的人给扯了出来。
冰冷的手一放开,齐英儿一个踉跄,坐到在雪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光秃的脑袋已是苍白发紫,和那手的颜色一样。身上穿着的像是僧衣,却也是破破烂烂的,乍看起来,倒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只见那人像是刚睡醒一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长呼一声,“呜呜呜呜……呀”
齐英儿和孙巧儿却站在一旁,紧紧握着手,看着这个非人非鬼,似人似鬼的不明物。
只见那人回头对二人一笑,道:“多谢多谢,哟,你们和好了?”
齐英儿和孙巧儿只被这个不明人吓得不轻,却也没注意到,不觉间双手紧紧拉到了一起。二人一看,又不约放开了手。
那人道:“嘿!拉都拉上了,干什么又放开?真是让我这和尚摸不到头脑啊。”
齐英儿一听他说自己是和尚,那他穿着的可真的是僧衣,怎么如此破烂?
齐英儿道:“你是谁?”
那人嬉笑道:“我就是我啊。”
齐英儿道:“我问你叫什么?”
那人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早已无名无姓,只有法号。”
孙巧儿问道:“那你法号是什么?”
那人却不说话了。
孙巧儿不耐烦,道:“问你话呢,你怎么又不回答了?”
那人挠挠脑袋,似是不解,道:“贫僧已经说过了呀。”
孙巧儿气道:“你几时说过了?”
那僧人笑道:“真是好笑,小姑娘你方才问过,我就说了呀。”
孙巧儿道:“胡说,胡说。你明明没有开口!”
那僧人道:“那就是贫僧的法号啊!”
孙巧儿道:“什么什么!一派胡言,你的法号是什么?我看你一定是个假和尚,你是个骗子,说不定是个强盗土匪!”
那僧人一脸苦相,道:“小姑娘你说小僧是土匪那可就是冤枉死人咯,我的确是个和尚。打小就在五台山佛光寺跟着我师父无悲大师念经诵佛,怎能是强盗。”说完,这和尚又把那寺庙的样子,那五台山的春夏秋冬统统说了个详细,让孙巧儿也不得不信,齐英儿听得更有如身临其境,还真有点想去看看这么好的寺庙了。
孙巧儿道:“那我问你法号怎么不说呢?”
那僧人道:“不是不说,是贫僧说了,我的法号就是。。。。。。”他忽然将嘴紧闭,就不出声了。
孙巧儿看了一脸茫然,齐英儿倒是笑了起来,孙巧儿道:“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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