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半浮生
老大乔旬,十岁,长得明目慧眼,英气十足,老三乔文才只五岁,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却总爱装作自己是大人,七岁的老二乔霖是兼他大哥和三弟之长,是个极精明的孩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天赋极高,懂事好学,乔魁常常叹息,为何这么优秀的孩子要在自己身边过这般穷日子?云梦一却不这么想,她觉得有这些孩子是前世的福气,只是看着他们就满心幸福。
乔魁与赵明走近小院,他小儿子乔文远远便瞧见了,扎着两个小丫辫,蹦蹦跳跳地去给乔魁开篱笆门,乔魁进门一把抱起了他,对他说道:“这是你赵叔叔。”
乔文有些怕生,小脸红扑扑地忸捏道:“赵叔叔。”
赵明也极喜爱小孩子,又见乔文那么可爱,就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乔文本有些怕生,但见到赵明方方正正的脸膛后也觉得喜欢他,便让他摸。
赵明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这时候,乔旬和乔霖也已经走了过来,鞠躬向赵明问好,赵明一边不断赞赏这三个孩子礼貌周到,一边暗暗惊讶乔魁竟能教子成这样,着实令自己刮目相看。他哪知道这些都是云梦一的功劳。
乔魁道:“赵兄还没见过我内人吧,请赵兄稍等,我就去叫她。”
赵明点了点头,乔魁便嘱咐三个孩子照顾好赵明,自己便走进了小屋中。赵明心想:“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草屋寒舍中竟有这样不寻常的一家人,孩子不仅礼貌,乔兄连叫妻子都要亲自走进屋内去叫,可见他们二人情深意重,相敬如宾。”
“赵叔叔,请用茶。”乔旬端了一碗有着缺口的杯子对他说道。
赵明点点头,接过杯子,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多大年纪了?”
乔旬道:“我叫乔旬十岁了,这是我二弟乔霖,他七岁,那是我三弟乔文,才五岁。”乔旬边说边指着正在一旁拿着小木棍往地上图画的乔文。
赵明道:“真是好孩子,你们读书了没有。”赵明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他突然想到乔魁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如何能够供几个孩子读书呢?
可乔霖却道:“读书,我们一直读书。”
赵明心中不知喜悦还是惊讶,便对着站在乔旬旁边的俊少年乔霖道:“你们在哪里读书?”
这时候刚在一旁图画的乔文却颠颠儿地跑过来说道:“在家里……”
听了乔文的回答,他又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些,他在心中叹息:“哎,若是这三个孩子读得起书,将来必有作为。”正在叹息之际,脑袋一下灵光,他忽然又想:“要是我能帮帮他家不就好了?帮,该怎么帮呢?自己虽然在宫里效力于一名高官,但每个月的餉钱缺少的可怜,靠那么一点钱怎么能帮得了他?再者说,就算我愿意给,以乔兄的性格肯定也不愿意要啊。”
正在他苦想之时,乔魁偕同云梦一从屋里走了出来。赵明见到,站起身子,毕恭毕敬对云梦一说道:“嫂嫂。”
云梦一莞尔笑道:“赵兄弟太抬举奴家了。”
乔魁说道:“我夫人自打与我搬至这里生活就久不曾见外人,所以我说带了一位朋友回来,她便要打扮一下。让赵兄久候了,还望不要见怪,犬子可曾好好招呼赵兄?“
赵明笑道:“乔兄你多礼了,嫂嫂端庄优雅,见我这粗人一个哪里需要打扮,一定是你夸大其词了。侄儿们也懂事乖巧,我还正想要想乔兄你请教如何教子呢!”
乔魁笑道:“我哪里会教孩子,这全是我夫人的功劳。她每日操劳,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而我啊,真是没什么出息……”
云梦一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说下去,咱们就要饿着肚子说话了。”
乔魁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了,只想回来,却忘了买些菜来,现在菜市怕是已经收摊了,这该如何是好?家里没有菜了?”
云梦一一抿嘴,摇了摇头,乔魁眉头一皱,拱手对赵明说道:“赵兄,实在对不起,你在稍等片刻,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饿肚子,我这就去买些饭菜来!”
赵明道:“乔兄这是什么话,倒是我这个不请自来的人给乔兄和嫂嫂带来诸多不便,今天的晚饭,莫不就让在下准备吧。”
乔魁摇手道:“不行不行,你是客我是主,哪里能让客人准备晚饭?还是我去,我脚力快。”
赵明笑道:“乔兄脚力我自然知道,但我的脚力也不慢哩,我看,咱俩一起去吧,嫂嫂和侄儿们在家里稍等就好。”
乔魁见执意要去,便不在阻拦,对云梦一充满歉意地一笑边转身道:“那好吧,我们俩一同去。”
二人走了以后,那乔文问着云梦一:“娘亲,为何爹爹和那个赵叔叔争吵不休?”
云梦一颔首笑了笑,轻轻扭了扭乔文的小鼻子,说道:“他们没有在争吵,只是大人的对话罢了。”
乔霖忍不住问道:“大人说话就要那个样子吗?”
云梦一微笑着,慈爱地看着三个孩子说:“也许会也许不会。你们以后想要这么说话吗?”
乔文和乔旬二人不假思索地齐声说道:“不想!”
只有乔霖想了一阵,然后缓缓道:“或许会或许不会吧。”
云梦一忽然止住了笑,但不是很明显,三个孩子又去看书了,乔文一直缠着乔霖和乔旬叫他认字,乔霖和乔旬也不厌其烦地教他,乔霖甚至可以遣词造句生动形象地教给弟弟,让弟弟一下子就记住了。
云梦一有些忧心地看着乔霖,这么优秀的孩子有何可担忧的呢?可偏偏是那女人的直觉与母亲的爱在作祟,云梦一总觉得乔霖虽是三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但同样也是最脆弱的,以后生活带给他的压力,他是否能承担得住?
乔魁和赵明二人在天黑以前赶了回来,两个人手上自然都拿着一些熟食和一些菜,外加一坛酒。
乔魁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赵明很吃惊——居然连三个孩子都如此。赵明虽是常年在左右逢源得官场中应酬,但也读过儒家学书,自然而然地就融入进这个家庭,只吃只喝,除此之外一句话也不说
晚饭之后,乔魁一家人依旧按照老习惯吃完晚饭,坐在庭院里聊天,只是今晚,没有什么风。
云梦一也没有依偎在乔魁的怀里,她在收拾桌上的碗杯盘碟,唯一和以前一样的,只有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玩着些什么?大人是看不懂的,非但看不懂,而且想不到,若是他们能想得到就会活得很开心。
此时,乔魁就紧皱着眉头,而坐在他一旁的赵明也没有说话,因为该说的话他已经说给乔魁听了。
原来二人正在街上买熟食时,赵明忽然见到有十几辆骡车一辆接着一辆在大街上行进着,每一车都拉着不少的货物,每一车都被一张大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还用绳子固定在车上。
骡队前头有两个扛着锦旗的,旗边绣着金丝,旗上也绣着四个金字儿——“平安镖局”,第二面旗子底是深红色,上面四个大黑字儿也很醒目——“风相镖局”。骡队两旁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人,俱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刃。骡队最后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定坐着什么达官显贵,马车两旁也有二人骑着马,样态警觉。
赵明道:“是两镖局联合保镖啊,这骡车里运的肯定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是官帑。”
乔魁道:“我看应该是官帑,若是哪一个富商想要找镖局走镖,怎么会如此高调行事?”
赵明见乔魁似深明镖行的事情,便随口问道:“乔兄以前也走过镖吗?”
乔魁突然戛声不语,面露悲伤之色,难以言喻。赵明没想到自己竟一不小心戳痛了乔魁的心窝子,便连连赔礼,乔魁叹道:“赵兄多想了,我只是……唉,算了,过去了,十多年了。”
乔魁越这么说赵明越过意不去,赵明心想索性就让乔魁说出来吧,也好落个心里痛快,便道:“乔兄何不说给在下听听?憋在心里,日久成了心病可就难有药医了。”
乔魁迟疑了一会儿,便将自己曾干过镖行,又怎样惨淡经营,最终又如何负债累累变卖镖行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诉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乔魁也显得畅快许多,十年间他连云梦一都不曾告诉过,一忍就是十年!若不是今日看到了镖局,若不是今日遇到了赵明,他还能憋住这个秘密多久?
乔魁叹道:“十年前镖行不好做,只因为人人都有私心,都不肯把身家交给别人,那些富商是最信不过别人的。而看现在,人人都可做镖行,竞争惨烈,唉。”
赵明见他心里仍对镖行念念不忘,心生一计,道:“既然乔兄扔放不下镖行,何不重振镖局?”
乔魁怔住了,他何尝没有想过?但是随着时间不断迁移,这个念头也变得越来越不可能实现。究其原因是他还有妻子和孩子。走镖的,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说不定哪天就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他又怎能这么自私,不顾妻子和孩子呢?
赵明似也明白他的心思,便又道:“乔兄,你的本事我是亲眼所见,若你有意干镖行,在下也愿为你尽些绵薄之力。我明白乔兄是担心嫂嫂和侄儿们,但是你请想,若是继续过这种日子下去,你不紧白白荒废了一身功夫,而且何时能让嫂嫂和侄儿们过上好日子啊。
“乔兄你不妨姑且试一下,不瞒你,小弟在官府中颇有人脉,若是乔兄真想重建镖行,可比你当年要容易许多哩。乔兄……”
赵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乔魁却打断道:“我明白赵兄的心意,但此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的。我不能把妻子孩子带进这种危险的生活中,当年我只是一人闯江湖,我烂命一条,死也毫不足惜,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人心更险恶,强盗们的脑子也变灵光了,不是很有名头的镖局,也不容易过他们的山头儿。所以,要想重振镖局,谈何容易啊。”
赵明已经确信乔魁有意重干镖局,心想再劝下去岂非适得其反,便不再多说,二人就走回乔魁家中。
天色已晚,赵明也已道别,三个孩子也都已上了床睡了觉。
乔魁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了?”云梦一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乔魁转过身来面对云梦一斜躺着,同样轻声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又怎么能睡着?”
“唉。”
“今天你唉声叹气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呢?遇到了什么难事吗?若是工作上的,我还可以多织些布。”
乔魁轻握住云梦一的手道:“我有些事想要告诉你……”
第八十四章 乔家往事(5)()
埋藏在心底十年的秘密,在寂寥的夜晚,乔魁鼓起勇气告诉了云梦一,云梦一接受了这份秘密,这是乔魁始料未及的。他早早地起床,没有吃饭,只是对云梦一轻声说了一句:“我走了。“云梦一也轻声问道:“不吃早饭了吗?”乔魁没有说话,只是叹息道:“我不饿。”
云梦一坐在床上,看着乔魁的背影,他慢慢离开,关上了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云梦一终于体会到了——那种从来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她感觉这个门关上就不会再打开了,她与他之间会永远有着一门之隔。
乔魁轻轻走出院子,将篱笆门轻轻关上,却听见有一人道:“爹爹,你怎么那么早就要走?”
乔魁猛然一惊,转身看竟是乔霖站在院里,脸上沾着一些灰,手里还提着一捆木柴,乔魁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去干嘛了?”他其实知道乔霖去哪里了,这孩子总是会注意到各种细节,他一定见到家里柴火不够了,变就去捡了一些。看着看着,乔魁的心忽然一痛,说道:“好孩子,快点回去洗洗,如果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乔魁本不应该这么说的,乔霖这个孩子很敏感,乔霖道:“爹,你怎么了?”
乔魁道:“没怎么呀。”他再一次对这个敏感的孩子撒了谎,但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乔魁继续道:“乖孩子,快回去吧。”说罢,乔魁就走开了,只留着乔霖在篱笆前看着乔魁渐行渐远的背影。
乔魁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大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老了啊。”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老,但是这十年他确实老了不少,到底为什么?
昨晚,乔霖将自己在遇到云梦一之前的事全部告诉了她,他本以为云梦一会难过,甚至会责怪他,但她没有。云梦一说道:“我不在乎你以前是做什么事情的,我只知道当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一个饥寒交迫的男人,在我与你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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