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半浮生
乔魁迟疑道:“这样不太好吧。”
常云笑道:“这有啥好不好的,我不是当官的,更没有官架子,你老不要那般拘谨。我自打进了这政治圈,人也蒙圈了。好在我只是个小小侍卫,自然不像那些朝廷高官,尔虞我诈。我遇到的第一个上司就是赵大人,赵大人从来就没有官架子,管年纪小的就叫小兄弟,管年纪大的就叫老大哥,所以啊,我十分欣赏赵大人。”
乔魁一听,不觉吃了一惊——原来为官的人也可以这般,可这样为官,真的能在这个圈子里安然自保吗?
乔魁没有问,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个宅邸。门匾上写着两个金字——“赵府”。门是朱红色,但是久经风吹日晒,朱其似乎已经变得暗红,而且有些地方也已经剥落。门阶边角上,似乎有些青苔。唯一显得出这府邸气派的就属门匾了。
乔魁见到这番硕大的府邸却似有落魄的样子,竟不注意叹出气来,常云听到也不以为然,只是笑道:“你老可能有所不知,赵大人他平日最为低调,虽然他是长安第一捕头,但生活很是节俭,真的不得不令人佩服。”
乔魁点了点头,“唔,真是不可思议……”
常云笑道:“你老稍后,我去敲门。”
说罢,常云就踏上青石阶,对着那扇老旧的木门轻轻叩了叩,不一会儿,一个老汉将门打开了。这老汉就是这府邸里唯一的下人——长工老金。虽然只是个长工,但他也是赵明的老师,他不仅会琴棋书画,而且剑术极高,是当年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但没人知道这个高手的身世来历,就连他的徒弟赵明也不知道。
当年赵明还是个三等捕快,某日正追捕一个逃犯,这逃犯甚是奸诈,他与自己的同伙不知用何方法早已联系上,便设下陷阱引诱赵明上钩。赵明性格单纯,哪里知道逃犯的手段,便一路紧随他追过去,当知道是他们所设的陷阱是业已无力回天,他被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淫贼恶棍围住,赵明只觉得命休矣,正欲同这帮淫贼拼命。正恰巧,老金路过此地,见一帮恶徒正欲杀了一个捕快,他不喜欢官府的人,但最讨厌这帮恶徒,于是他拔剑相助,那恶徒只以为老金是一个普通老头,便掉以轻心,谁知老金拔出剑,只是一瞬,就将八个贼人全部腰斩,尸横就地。
赵明剑老金剑法非常,便当即跪下拜师,老金素来不太喜欢官府的人便满口拒绝。谁知那赵明当即撕破自己一身官衣,着实令老金吃惊,竟忽然对赵明有了兴趣,便说道:“我不喜欢官府的人,更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你若做成了捕头,再拜我为师也不晚,到了那日你不找我,我自会找你。”
赵明为了这一句话,拼命地练武,一边执行公务,一边寻访各地,早晚练功,一天也不怠慢。终于,他成了一名小捕头,而就在第二天,他就遇到了老金,此时的老金虽有六十岁,但仍显年轻,自那之后,老金就长居在赵明府上,赵明也不找其他下人,也不找妻室,师徒二人一直生活在这宅邸内,老金也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赵明,赵明自然把老金又当师傅又当做父亲。
言归正传,常云见到老金,便恭敬说道:“金老,今天有位赵大人的朋友要拜见赵大人。”
老金道:“哦?就是那位吗?”老金看了看乔魁,常云道:“正是他……”常云不知又对老金说了些什么,只见老金又道:“既然这样,就请他进来吧。”
常云道了一声:“是。”便又对乔魁说道:“乔老哥,进来吧。”
乔魁拱手道:“叨扰了。”
府邸里面就像个小园林一样,即使是几片杂草,也被修整的韵味十足。院落中央有一假山,假山立在水池之上,池中水藻游鱼共生活在一起,好一个院中的山水画。
老金走在最前面,常云和乔魁走在后头,常云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赵明的府邸,他左看右看,左叹右赞,好不新奇。
穿过一个拱门,又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整整洁洁,不像前院那般草木丛生,只是简简单单的石桌几和用鹅卵石铺成的几个小道,似组成一种不知名的图案。
乔魁正欣赏着,忽听见一声:“乔兄!”乔魁抬眼一看,不是那赵明还能是谁,赵明并未穿着官衣,只是简单白色布衫,腰间扎上带子,足穿快靴,打扮的像是生活在尘世之外一般。乔魁拱手道:“赵兄!今日冒昧造访,还望没有打扰到你。”
赵明道:“哪里的事!快请快请。”
众人来到了厅堂。厅堂里有着一股天然木香,仔细一闻,竟是这厅堂里的桌椅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众人落座,赵明先给老金倒了茶,又给乔魁倒了茶,而后常云接过茶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乔魁向赵明说起如何寻到这里,赵明笑道:“小常跟着我干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他和当年的我有几分相像,就吧台推荐到了,工部尚书李克玟李大人府上做事,想让他有天寻得契机,才能一展宏图啊。”
常云诚恳笑道:“我几年经赵大人指点,但学到的东西终觉很少,还望以后赵大人能在多指教小的才好。”
赵明道:“只要你肯做,肯定会学到很多东西,有些东西你需要慢慢学会。”
常云连连点头,好像又学到了什么一样。
赵明这才问道:“乔兄,今日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乔魁支支吾吾,看了看老金和常云,赵明察觉乔魁是认为有其他人在不便出口,赵明道:“不妨,在座的均不是外人,乔兄直说就是。”
第八十六章 乔家往事(7)()
乔魁将自己要重开镖局的想法含蓄地说了出来,赵明听后大喜道:“我说赵兄啊,你总算是想通了。”
乔魁微微笑道:“我岁数不小了,不知道哪一天就闭上了眼,总不能只留下妻子和孩子孤苦地在这个世上,在我有生之年,还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赵兄你说的对,若不去冒冒险,也得不来好日子过。还望赵兄你多帮帮我……”
赵明还未发话,就听老金威严道:“你当真要开镖局?”
乔魁拱手道:“在下斗胆想要闯一闯。”
老金道:“你之前走过镖?”
乔魁道:“走了几年镖,但营生不好,不得已就散了镖行,只身到长安来了。”
老金道:“我也去过宁夏,却从没听说过什么‘虎林镖局’的名字……”老金不屑地看着乔魁,乔魁知道他是有意泼自己冷水,看不起自己,乔魁本不知道老金是谁,也没看出老金究竟大自己多少,被这么一说,自然有些不服气,便道:“在下略会一些拳脚,走的尽是些小生意,自然没有多少名号传出。”
老金哼道:“若是真有功夫,自然会有人知晓你,怕是功夫不到家啊。”
赵明手心尽是汗,他虽然知道老金口直心快,却也没料到老金竟会这样不给他台阶下,照这么下去,说不定还会打起来。若是打起来,不论谁胜谁负,二人之间必然会有裂隙,而夹在中间的自然也就是自己。
眼看气氛越来僵化,赵明忙道:“乔兄你的功夫兄弟我是见过的,金老,他就是那一掌打道史泉的人。”
赵明本想通过这件事让老金确信乔魁是有功夫的,谁知老金却哼道:“抓一个耗子而已,猫都干得来,还是说现在世道变了?老虎也只能抓抓浩子了?”
常云本是局外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知怎的,也被卷进这*味里了。他只顾悄悄喝着自己杯中的茶,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只是不敢看这老金和乔魁的面容罢了。
乔魁气得脸色已经发紫,但得功云梦一十年间的相夫教子,乔魁的火爆性子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若非这样,以乔魁的身手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
乔魁硬挤出笑容道:“阁下所言甚是,如今蛇鼠横行,猫自然忙不过来,有时候老虎也不得已不干些猫要做得事。”赵明一听,险些笑了出来,心想:“乔兄竟能把侮辱自己的话变将自己身价抬高,但这么一说,我不就是那猫了吗?”赵明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大概就是被夹在中间的感受了吧。
老金功夫高,脾性却不好,他自然听出了乔魁的别意,猛然站起身子,道:“老虎可不只会耍嘴皮子,老夫嘴笨,但咱不是傻子,你若真有功夫,我倒要像你讨教讨教,如何?”
赵明知道不好,刚要劝阻,又见乔魁也站起身子拱手道:“悉听尊便。”
赵明心急——糟了,真是糟了!他见过乔魁的功夫,更深知老金的功夫更非比寻常,但若是评判他俩谁高谁低,他还真难以选择。
赵明只想化解两人之间那种莫名的怨气,谁知愈演愈烈。现在看来就要拦不住了,老金一错牙便负手走出屋子,那意思就是要在外面过招了。
乔魁满脸歉意对着赵明说道:“赵兄,给你添麻烦了,但这事不了不行,多有得罪了!”说罢,也是一拂袖夺门而去。
厅里只留下赵明和常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明叹了口气,连忙出去,“可别出了乱子。”
谁知刚出了门,就见到乔魁和老金已经想对而立,二人俱把自己身上所有空门都守得死死的。常云道行浅,自然看不出二人这样对峙会有多吃力。
赵明在那捏紧手心,也不敢说话,只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说话,必会影响到二人中的一人,而这看似平淡的对立,实则严峻焦灼,只要分心那人就立即输了。此时,赵明只盼着二人赶紧交手,这样自己也能稍稍松气。
二人对峙半柱香的时间,彼此脸上都挂着豆大的汗珠,后背也已湿透,常云似乎也看出了这高手之间的过招非同一般,同时他也着急,何时才能结束?
忽然老金大笑起来,同一时间乔魁也大笑起来。
赵明和常云本就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俩,竟被这二人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赵明正以为二人就要出招,谁知老金竟拱起手来道:“不愧是老虎,老朽佩服!”
乔魁也拱手道:“哪里哪里,承让了,前辈的招数之精妙,晚辈混世多年见所未见,今日得以讨教实属晚辈的荣幸呀。”
赵明一看乔魁竟已晚辈自居,口口相称老金为前辈,更是摸不到头脑。更让他惊讶的是,从来不称赞任何人的老金居然今日会佩服起来乔魁。
再看乔魁、老金正逐步越走越近,他又提起心来,生怕二人突然交手,当看到二人只是走进相笑而已才放下心来。
老金道:“小兄师从何人?”
乔魁道:“晚辈师从少林禅师元哏。”
老金捋了捋胡子,道:“难怪你内外功以臻上乘,果然是受到名人指教,元哏大师和我也是好友,没想到能在此遇到他的徒弟。刚才与你一试好像元哏大师就在眼前一般。”
乔魁笑道:“前辈您言重了,家师的修养,哪里是我比得上的。”
老金笑道:“比得上比得上,如何比不上?我方才已经有些失神,而你非但没有趁机击败我,反而撤开两招,还故意给我留了空当,此番作为如何比不上他?不过你要记住,以后对待敌人若是这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乔魁鞠身道:“晚辈谨遵教诲。”
赵明见二人谈得热切,竟似没看到自己和常云二人,便也不知如何是好,乔魁望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便走了过来,说道:“赵兄,不用担心,我与金前辈一见如故,竟不想我们二人之间竟有渊源,令赵兄担惊了,我向你赔罪。”
赵明笑道:“休要多礼,乔兄。”而又对老金道:“老师,我们在进屋一叙如何?”
众人又说又笑,回到了屋中。
云梦一正在织布,织得很快,机杼传出的声音比以往的节奏快了许多,快,能说明她的动作娴熟,更能说明她心中的波动不平——对新生活得憧憬,亦或是恐惧。
乔文蹦蹦跳跳地跑到屋里说道:“娘亲,爹爹回来了。”
“啊?”云梦一停下手中的活,便拉着乔文地手出了门。
乔魁喜笑颜开地说道:“成了!”
“成了?”云梦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成了”的意思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就快结束了,结束了织布机,结束了这偏僻的小院,结束了晚风。什么开始了?她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是未知数。
仅一年,“虎林镖局”就已名响长安,三年,“虎林镖局”的旗帜飘飘摇摇出现在平原一带,五年,江南一带的绿林道已经消失无影无踪,只因为听到了“虎林镖局”的名头。
七年后的一日,云梦一正在镜前梳妆,她轻抚自己的脸,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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