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剑
丈夫却认为是妻子平常的碎碎念,让自己本来就不多的时间更加无法用在读书上。
二人相互指责,丈夫是越吵火气越大,妻子却是越吵眼睛越红。
南宫羽听明白了经过,却是想着,自己不日亦要大婚,此刻见如此小夫妻吵架,简直晦气!
心念一起,南宫羽朝着这对吵架的小夫妻走去。
南宫羽面上带着他招牌似的淡然微笑,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
他的脚下却走得颇为急促。
按理说,这种淡然的笑容,恬静的心态,更应该配上些许悠然或逍遥的步伐才对,只是这杂乱急促的步伐,实在与那翩翩然淡笑的模样不相符。
这是一种不和谐,只是这种不和谐寻常人又哪里看得出来?
周围人都认识南宫羽,纷纷行礼招呼。南宫羽乃是传奇的二把手,这等身份虽是隐秘,但明面上南宫家二少爷的身份却是人尽皆知。况且南宫羽以往也常常以南宫家二少爷的名义布施行善,美名远播。故此,周围人见是南宫羽过来,纷纷让道之外,心中也是认定这羽少爷定然挥手间便能化解这场纠纷,便抱着敬仰之心,在一旁默默观察,想看看着南宫羽究竟如何规劝。
“七夕那日,我与朋友湖中泛舟,效仿那王逸少引流觞曲水,归来后本想好好读书,你却偏偏要拉我上街上赏那烟火,我那时便该拒绝你,专心看书才是!若非我一时心软,没有拂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你。。。。。。你就是那地府里的恶鬼,拖了我的步!”书生指着妻子,怒斥道。
这话宛如剜心之刃,妻子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
看到妻子的泪水,书生似乎也有些后悔,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些慌乱和关切。原来,他并非真的埋怨妻子,只是人们往往喜欢将自己的坏情绪,往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发泄!
何谓发泄?只有伤对方越深,自己发泄的就越快意。
这是一种怎样的不理智和不成熟?然而却偏偏是绝大部分世人的模样。
第152章 黯然销魂()
炎阳高照,但此刻这娘子浑身冰凉,更凉的,大约是她的心。于是,她没有再好言相劝,没有再忍让。
“你怎能赖我?你怎好意思赖我?这个家里,即使我再怎么苦,我何曾说过一句怨言?你。。。。。你怎忍心如此待我?如此怨我?如此欺我?”
一连五问,道尽心中委屈,说尽心中苦楚,她亦是终将这最后的盖在脓疮上的棉布揭开了。
只是这一揭开,展露出来的,便是丑陋,便是无法挽回了。
道理自然是女子这边比较足,但有时候并非是谁有理,谁占理,谁就能占到什么便宜。
书生虽擅长思辨,但在这般情况下,也是想不出什么能逆转乾坤的话来挤兑。
自家娘子虽谈不上完美,但能对自己不离不弃,任劳任怨如此些年,亦绝对算得上自己几世积德才能修来的福气。
想到过往种种,书生心中生出怜惜,又念起妻子的好来,暗道:“自己此番确实不应该,罢了,科举来年再考便是,此刻还是先将自己妻子哄好才是最要紧。”
只是大多数书生都有一个绝臭的毛病,那便是死要面子。眼前这书生,很不幸,亦是不能免俗。
只是神色缓和了一下,瞧见周围聚集了这么些看热闹的人,自责之色一闪而过,心中思忖道:“如此大街上哭闹,岂不是让人看去了笑话,这事是我不对,待我先令使妻子回去,让围观人群散了,回家再好好赔礼道歉,好好哄她。”又摆出一副一家之主般的臭脸,正要开口设个台阶好下坡。
只是尚不等开口,突然一声冷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白衣少年人从人群中走出,一脸讥讽的盯着书生。
这眼神让书生有些恼怒,仿佛受到了羞辱,或者本来就是在羞辱他。
白衣少年正是南宫羽,此刻一站出来,竟是生生将书生即将开始的表演憋了回去。
待书生再要开口,南宫羽哪里还肯给他机会?
只听南宫羽抢先道:“好你个酸秀才,不顾家丑外扬,在大街上如此喧哗争吵,竟是好不知耻。”
南宫羽这番话,可以说将书生辱骂的不轻,书生一闻此话,熄灭的火气却又重新窜起。原本准备开口罢事归家的言语,生生停在嘴边,再出来是,却变成了:“我的家事你凭啥来管?”正欲开口说下一句:“你算哪根葱”时,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自己此前理亏,想不出道理来反驳妻子,此刻这白衣少年模样清秀俊丽,又来多管闲事,我倒是可以借机诬赖一波,扳回自己的脸面,说不得回了家中,反倒能逼着妻子给自己认个错。
当下眉毛一挑,看着自己妻子说道:“好啊,你这婆娘,没想到你在外面都有这般相好的小白脸了?!”
话似针,扎人心扉,只是那女子还未觉察出来疼痛,却忽闻一声脆响!
啪!
这么清脆的声音,如同沙漠里,干涸极了的人,跳进了一汪绿洲之中,让人酷暑全消,心旷神怡。
只是,这书生的左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
南宫羽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周围人看的却很解气,纷纷拍手叫好!
他们或许自己也想打这书生一巴掌,但是他们只看着,并没有动手,因为他们只是看客,他们只是来围观。
南宫羽动手了,但他却不是为了打醒他,而是为了打懵他。
所以,书生愣在原地,张了张口,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一巴掌扇来,又是如此清脆的一声。
有人说,打了左脸,应该再打右脸,这样两边脸肿了,才舒坦。
但是南宫羽没有如此,他依旧打的书生左脸,他并非纯粹为了平衡,才去补这一巴掌。
或者说这一巴掌,连为了让书生两边脸颊达到平衡的“可笑”理由都站不住脚。
这是纯粹的巴掌,没有理由,没有说法,只是单纯的巴掌。
众人只当他是看不过眼,觉得一巴掌打的不够,须得让他吃两巴掌才好。
只有南宫羽自己才知道,他这两巴掌,只是为了吸引仇恨。
用一个词来说,只是为了嘲讽,加上先前羞辱书生的话。
嘲讽是用来做什么?自然是用来吸引仇恨的。
这一番羞辱,终于成功的将夫妻间互相埋怨,互相发泄的家事,变成了书生和南宫羽两人之间的一种仇怨。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与一个武林世家二少爷之间的仇恨,或许这是一个实力不对等的仇恨,在南宫羽面前,这书生无非就是一只可以用小拇指摁死的蚂蚁。
但是南宫羽却不屑于这么摁死他,因为他今天心情不好,或者说,是极度的糟糕。
心情不好的时候,摁死一只蚂蚁,能发泄出几分火气?
可若是毁灭呢?
简简单单的两个巴掌,这对夫妇再无和好的可能了。
若是有,南宫羽自然还有办法来毁灭。
毁灭,这才是怒火正确的宣泄方式。
只是可笑的是周围的人,还纷纷叫好鼓掌,只觉这巴掌打得解气,只觉教训的好,殊不知,他们也无意之中,为南宫羽的嘲讽添砖加瓦了。
南宫羽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是种很有风度的笑容,很谦卑,很礼貌的笑容。但在书生眼里,这笑容却是一种挑衅,仿佛在说:“看我不爽那你也来打我啊!”
书生终于忍不住了,尽管他乃是一介书生,体质羸弱,但他却觉得他有尊严。所以他伸出了两只手,抓住了南宫羽的衣襟。
尊严这种东西,可不是因为别人的轻贱才丢失的。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别人只当他尊严丧尽,可又有谁能感受得到其中的一份不拘?
被人轻贱几句,打了两巴掌,就恨不得化身疯狗上去撕咬,这种人,又怎配谈尊严?
南宫羽想躲开书生这一抓,其实容易至极,但是他却没躲,他不需要躲。
书生的双手顺利的抓住了南宫羽的胸前衣襟,南宫羽还是淡淡笑着看着他。书生很是讨厌看着这笑容。这淡淡的笑容,仿佛在秀着优越感,一种从品行,思想,灵魂,和实力上完全碾压的优越。
如此讨人厌的笑容,让书生几乎丧失理智。
“住手!”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南宫羽却笑得更加诡异了。
书生的手没有再有动作,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自己妻子的声音,能不熟悉么?
书生也有心,他也会心死。
他往自己妻子处望了一眼,眼睛还是黑白分明,但妻子分明从自己丈夫脸上,看到了一股子的失望神色。
这神色在书生脸上如同一个正在缓慢丧失生命力的老人,让他的脸慢慢变得死灰。
这是一种绝望。举目皆敌,自己唯一的亲人,却让自己住手?让自己住了手,任人羞辱宰割么?好失望!好绝望!
书生放下了抓在南宫羽衣襟上的双手,转过身,步履蹒跚的往人群外走去。
而那妻子在这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些东西正在失去一般,想抓,想留,却怎么都抓不住。
于是,她也瘫坐在地上,不知事情怎么闹成了这样。
或许一开始,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变回原来那个样子,起初的那个样子。
第153章 月下瑶台()
却说书生这一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在往哪里去。
只是回过神来,天色竟然已经降下沉沉夜幕。秋季的白天也是有些短的,刚过酉时,天便黑了。
但周围却依旧异常的光亮通明。即便是在居民区,晚上家家户户挂上灯笼,也不及这里这般透亮。
扬州多艺伎,尤其是在这码头上,更是有着这许多的花船,这等花船皆是建造的极为繁华。船上各种花灯与水上波澜相印,竟造出一副极为炫丽的景象。
外面看尚且如此,若是进了里面,或许对一个男人来说,宛如天堂吧。
书生原本从未去过这里,因为穷,也因为他知耻知理,所以他也自卑,他自卑于自己没有勇气踏上这等烟花之地,也自卑于自己没有能力踏上这里。他自知自己没有资格登上这里的船,所以,在平常他甚至路过码头的机会都少。只是每每路过,心里或许会有些许憧憬,若是能有机会登上这里的船,那该多好呀!
可是,只短短一年时间,书生便已经无数次的踏上了这里的各种各样船。
因为他有一群“好朋友”,这群朋友视他为准状元郎,在这一年里,恨不得与他夜夜把酒寻欢。
如今,在书生浑浑噩噩之间,竟然无意识的又来到了这终日与友人寻欢作乐的场所-扬州码头。
“我还来这里作甚?如今科举落榜,我不过只是一个废物罢了,谁还会为我一掷千金?娘子说的对,我这些所谓朋友,无非都不是以真心相交的人,我又何必再行联系,自取其辱呢?”想到此处,书生默默转身,朝着反方向离去,只是失落惆怅仿佛写在了眉宇之间,让人一眼就能瞧出。
“哟,这不是我们的准状元郎吗?”一声熟悉的叫唤传来。
书生不用抬头,便也能听出来人是谁。
这人便是这一年来,他最大的金主,他最好的“朋友”,张大富。
他这名字起的倒是与人匹配,这人不仅有钱,还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凡是胖子,笑嘻嘻起来,总是让人觉得和蔼可亲,胖子的要求,总让人难以拒绝。更何况,当年这胖子只是邀约书生登上这里的船。
书生冷笑,道:“以往我意气风发之时,你待我如亲父,如今我科举失利,你便来挖苦我,你这小人之心,当真丑陋不堪。你来此处,莫不是想看我落魄样子?当真是无聊至极!”
张大富闻言,面庞一僵,心道:“这破落书生,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还敢这般对我说话,还亲父?我去他姥姥的,存心找死不成?”眼珠一转,却又换上一张笑呵呵的模样,说道:“兄弟你说得这叫什么话?哥哥是那样的人么?你这番科举失利,哥哥也惋惜得紧,也知你必然很是难过,不过你肚子里墨水是足的,想要一飞冲天,也并非是只有科举一条路”说到此处,张大富就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看着书生。
书生一听,狐疑的盯着眼前的胖子,心道:“我刚这般说他,他竟然不气,还这般为我着想,莫非我错怪他了?反倒是我刚才那些话,不该是一个能推心置腹的朋友该有的言语,真是惭愧。”
张大富见书生面带羞愧模样,便也道:“罢了,我便说与你听,我说的这一飞冲天的机会,便在这眼前的花船之上!”
“这花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