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中!”独孤求的大哥当时就答应下来了。
独孤求还记得大哥把嫂嫂带回来的场景。两年前的一天,他大哥带着村里地两个青年早上出去巡逻,不到中午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他们都各自带回了一个娘们,另外两个人一直不停口地夸独孤求大哥的眼力好,对独孤求大哥也是千恩万谢。村里的其他年轻人看他们把彩礼省下来了,一个个也都羡慕得要命。那老村长看到村子里又多了三口人,也一个劲地夸独孤求的大哥有本事。
三个人也不和大家多说废话,他们更等不到天黑。他们各自抱起自己马上的女人,喊着,跳着地跑进自己的屋里,再篷地一声关上家门。当时村里的老人们纷纷张开没剩几颗牙的大嘴,着那些紧闭地房门,开心地笑着。村子里的妇人也都笑着嚷嚷起来,争论着那一位会给村里带来新的丁口……
回想着当时的欢乐场面,被窝里的独孤求在黑暗中露出一丝笑容……接下来村子的收成越来越差。去年老村长动员全村去沙河旁挖渠引水的时候,他的小儿子被激流冲走了。村长的长子没有救下弟弟的性命反倒也跟着一起去了……
上个月,独孤求、他的大哥还有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从田里回来的时候,发现村里已经是一片哭声。村里的老人纷纷倒在血泊中,老村长肚子上也被捅了一刀,当时就休克过去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的孙子、孙女已经被杀死了。守寡的儿媳和还没有出嫁的女儿也被后金正红旗旗丁抢走了——根据努尔哈赤的命令,她们会被卖给蒙古人换粮食……独孤求和他的大哥握着奄奄待毙的老村长的手,看着老村长那浑浊不解的眼神,听着他吐出断气前的最后一句问话:“没有男丁,全家就该死么?”
晚上,一村的年轻人都聚集在独孤求大哥家里,其中脾气最急躁的一个大声喊道:“独孤大哥,就等你一句话了,你说咋办就咋办!”
独孤求的大哥担忧地看了看身后的妻子,还有她怀里不满周岁的婴儿,终于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站起身来重重地一跺脚:“去金州,妈的,到哪里不是当兵吃粮?在哪还不都是土里刨食?”
回忆完大哥当时的决定,独孤求眼前就又出现了他大哥血淋淋的尸体,还有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他到死也没有认出自己的仇人,只知道对方是要一起训练的士兵。那个凶手当时就被训练场上的军法官按倒在地,整个训练场上的官兵也闹哄哄乱成一片。独孤求在这一片混乱中哭着合上了他大哥的眼睛:“大哥你安心走吧,你儿子我一定会把他抚养成人的。”
独孤求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他挣扎着轻手轻脚地爬出了被窝,摸着黑向营帐门走去。
这也是独孤求大哥教给他的技能,大明是绝对禁止在营帐中喧哗的,困为这可能会引起“营啸”——大明军官欺压士兵是太普遍的事情,所以一旦有人在营帐里痛哭或者叹息,很可能会引发同病相怜者的连锁反应。在黑夜里谁也认不清谁,士兵正好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几百年来死于士兵营啸的军官不计其数,所以在大明军队中任何敢于在营帐中喧哗的人都会被立刻处死,绝不宽宥!
独孤求虽然没有听说长生军也有这个规矩,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十当斩、五凌迟的营规,但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所以就一直模黑出了营帐。巡逻的士兵警惕地看了过来。独孤求哑着嗓子说道:“小解。”
到了巡逻兵指给他的地方,独孤求没有去上厕所而是摔倒在地,抱着头痛哭起来。以往作为明军军户地时候,独孤求和他大哥也曾参与复州卫的野外拉练,那些天总会有很多士兵被将领们奴役欺侮,那些士兵从来都是这样散在野外失声痛哭。相互之间谁也不理谁,哭够了就回营去睡觉,不停还会新的人过来找个地方哭。
“大哥,大哥啊。”独孤求第一次参加复州拉练的时候也曾遍被欺负得遍体鳞伤,那天他是倒在野地里这样地哭泣着,只是那个晚上他大哥还在,并一夜不睡地陪着他在野外度过,用亲人的温暖抚慰着少年时的独孤求。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长生军中,独孤求加倍地怀念起自己的老家和邻居,倍感孤独地他把脑袋越抱越紧,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嚎啕着。
“士兵,你怎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独孤求松了松手臂,从泪眼中看了出去,夜色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他身前,挡住他背后的月亮,独孤求哽咽着说道:“我小解。”
那个人的声音非常非常的缓慢,但柔和中却透着一股自信的力量:“士兵,你为什么哭泣?有军官欺负你了么?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没,没有……走开,不关你的事……”独孤求说完以后就后悔了,他害怕地看着眼前地黑影,怯生生地问道:“这位大人是军官么?”说着他一骨碌爬起来跪倒:“大人,大人。我只是出来小解。”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你的朋友。如果你被欺负了,告诉我,我会替你出头。”
独孤求觉得眼前人说得话非常荒谬可笑,他迟疑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我没有钱。”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士兵,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来帮助你的。”
独孤求摸了摸眼睛,黑暗中的人似乎也是一身黑衣,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威严和气度,他回想着这黑影刚刚说过的话,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您是神仙么?”独孤求的语气更加急促:“是神仙么?”
“我不是神仙。”那黑影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又是一声轻笑:“但我是神派来帮助你的人。”
“菩萨,老祖……”独孤求大叫着趴在了地上:“救苦救难吧。”他嚎了两声后突然又担心起来:“神仙,小人的故事很啰嗦,也很长。”
“唔,可能会很长,但我也有很多时间来听,”刚才那黑影刚撒完尿就听见有人在哭,结果就循着声音找过来了。他一撩袍子坐在了地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叹息:“说吧,我最喜欢听别人说了。”
“我有一个大哥,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好,我大哥对所有人都很好……”独孤求打开了话匣……
那个黑衣人静静地聆听着,右手抚摸着胸口的十宇架和上面的圣像,这正是忠君爱国天主教会的标志,每一个随军牧师都会时刻把他佩戴在胸前,这个十宇架刻着一行字,那是忠君爱国天主教的格言和座右铭——“没有人不可以被救赎”。
……
复州城外二十里处的密林中,有一个修得非常隐蔽的营地,这片营地周围的几十里都是军事禁区,靠近的闲杂人员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死。
“禀大贝勒、三贝勒、”那个后金士兵团团转了一身,向着最后一个人说道:“四贝勒,明军已经在沙河修好了桥头堡。”
“知道了,下去吧。”阿敏一挥手,那个士兵就出去了。他深深地看了末位的皇太极一眼:“还真被你说对了。”
皇太极淡然一笑:“我看过了长生岛这三年来的所有记录,那黄石每次作战的间隔都是三个月到四个月左右。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不是靠细作么?”莽尔古泰闻言奇道,跟着又追问了一句:“那你知道为什么是三个半月么?”
皇太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不是靠细作,那长生岛混进去还不算太难,但消息根本出不来。现在我对长生岛的了解都是从金州那里打听来的,之间前后混乱、互相矛盾的东西还很多。”皇太极顿了一顿:“至于为什么是三个半月嘛,我估计是黄石每次练一批新兵的时间要三个半月左右。”
阿敏的脸色只是微变,莽古尔泰却是大大地抽了一口凉气。这次皇太极出征辽北抓了一批俘虏回来,还分给了他莽古尔泰千五百丁口和不少牛羊,这才让他的正蓝旗喘过了一口气。他一听黄石三个半月就能把练出一批新兵来,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此话当真?”
“我觉得我应该没有猜错。金州之战我反复核实过,大概是五百、六百的样子。盖州是一千多,南关是一个营,这次是两个营。我猜黄石的训练方法应该是一个带一个,每次练好后就要带着这些新兵出来见识战场。”
说完后皇太极又笑着拍了拍手:“他又一向喜欢求稳,总是尽可能地准备后路,靠着人多打人少。我们在复州憋了一个多月总算没有白等,那些宝贝我们辛苦从辽阳运来,也总算是没有白运。”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13节 定计
莽古尔泰的眼神又变得游移起来,虽然他的正蓝旗是靠皇太极分给的蒙古丁口和牛羊恢复元气的,但皇太极来拉他打辽南的时候还是满腔的不愿意。莽古尔泰始终认为应该去打蒙古人,那些蒙古人实力最弱而且总能捞到些丁口和牲畜。其次他认为应该去勾引关宁军,那些家伙已经快五年没有打过仗了,只要能把他们引到野外来,莽古尔泰觉得他们是最大的一口肥猪了。
至于辽东和辽南么,他莽古尔泰根本不想去打。
当皇太极来游说他的时候莽古尔泰就曾把辽东陈继盛他们评价为一群乞丐,毛文龙就是丐帮帮主。事实上毛文龙也曾把很多老弱编入野战军队,莽古尔泰一直怀疑毛文龙是让他们来送死好能省点粮食。莽古尔泰和阿敏这几年来从来不主动去进攻毛文龙,相反东江军倒是始终积极进攻,因为他们打赢毛文龙一次都未必能抢到十具铠甲和一百石粮食,所以万一被毛文龙打败了那可真是亏大了。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在辽东和毛文龙打了这许多年已经互相非常了解了,用莽古尔泰的话来说,后金军虽然也很穷,但毛文龙那厮更穷,朝鲜本来有大片的穷山恶水,现在还一年接着一年的大旱和霜冻,辽东明军已经到不来抢后金军就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还有黄石的辽南他也不想来,现在莽古尔泰一直把长生军称为豪猪,虽然很肥但是无从下口,他觉得与其在辽南和豪猪玩命,还不如去蒙古抢现任的成吉思汗呢。
皇太极看见莽古尔泰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莽古尔泰的这个思路和努尔哈赤差不多:“必须先打垮辽南和辽东,这样我们去抢蒙古人和大明的时候才能后顾无忧。”
说完后皇太极看见莽古尔泰还是一幅半死不话的样子,心中也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努尔哈赤和后金高层一直反对去打毛文龙那个穷光蛋。皇太极是唯一一个坚持要先收拾了毛文龙——不让他来抢自己,然后再安心去抢劫的人。不过他现在说话的分量很轻,也没有几个人听,只能靠政治交易来拉拢莽古尔泰这样地笨蛋。
看到代善也对与黄石作战没有多大热情,皇太极更是失望。这次他北征蒙古大捷,不但把两黄旗释放出来了,还缴获了不少丁口和牲畜。靠着这次胜利他极力主张再攻辽南,但努尔哈赤以下的大部分旗主都反对这个主意。皇太极靠着把战利品分给莽古尔泰和代善才算是争得了他们的支持。
这次集中在辽南的野战部队除了从两白、镶红和正蓝四旗中抽调出来的四十牛录外,努尔哈赤也拗不过三个贝勒的意见,很勉强的又借给他们三十个两黄旗的牛录,剩下地还是要派去辽东协助阿敏的镶蓝旗防御东江军。
大战在即,莽古尔泰和代善还是一副首鼠两端的模样。自从听说了黄石的攻势规模后他们俩就又不想死磕了。但说服不了也得说服啊,皇太极突然问莽古尔泰道:“阿敏那边有消息来吗?有多少人逃去毛文龙那里了?”
莽古尔泰和阿敏分别是两蓝旗旗主,同在辽东防备毛大游击队长,两个人的关系一向不错,这些日子里也没有断了联系。莽古尔泰摇头晃脑地回忆了一番:“今年初到五月底,大概逃去了五千男丁,其中五月就有一千五了。”
代善听了就是一声惊叫:“才这么少?”
莽古尔泰诧异地看了代善一眼,有些不解地问:“很少么?很不少了啊。而且最近一个月有一千五百男丁,越来越快了。”
那代善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满是鄙夷之色。旁边的皇太极笑着说道:“五哥你是不知道大贝勒这里的情景啊。”说完他又换上一副同情的神色转过头问代善道:“复州地区上个月逃走地,恐怕就有三千丁了吧?”
代善收回凝结在莽古尔泰身上的目光,气鼓鼓地说道:“不止,五月不算盖州,光复州就有四千多男丁跑去金州了。六月这还没有结束呢,复州就又跑了六千男丁,盖州也跑了三千多。”
看着莽古尔泰变得目瞪口呆,皇太极正色对他说道:“二月南关之战后,复、盖逃去金州的男丁已经有五万多人了,其中还有四千多汉军。”
莽古尔泰的脸色已经跟死人一样地难看了,海、复、金、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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