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魏忠贤赔笑道:“还有就是赐爵的问题。老奴以为,如果只论平辽之功的话,如果赐黄将军伯,那就一定要赐毛帅侯;如果赐黄将军万户侯,那毛帅就不能只赐万户了,所以……”
少年皇帝笑着接口道:“所以就要把王叔的女儿赏给黄将军,这样平辽后就算只赐爵给黄将军一人,也可以说是看在朕的郡主妹妹的面子上,其他人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对吧?”
魏忠贤立刻大呼道:“万岁爷英明。”
“哈哈,魏卿家还真是狡猾。好了,朕许了你了,就用朕的名义给王叔去信吧。”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28节 出兵
九州下梢,天子渡口。
天启五年八月初二,天津。
此次入京,黄石除了带上一小队内卫当作亲兵外,还带上了金求德。金求德坚决反对黄石入京未果,就坚持要陪同黄石一起前来。黄石虽然不认为朝廷现在会搞什么鸟尽弓藏,但也不忍心冷了金求德的这满腔忠诚,于是就真的把他一起带来了。洪安通则留在了长生岛,毕竟他的内卫工作还是很繁重的。
此时的天津城和辽东的金州堡一样,也是一个彻底军事化的卫所城堡。经过大明两百余年的建设,这座城堡远比辽东的城堡更为坚固,四面的城墙都修筑了错落有致的马面堡。拱卫城门的也是恢宏的半圆堡。
可是在黄石和金求德这两个军人的眼里,这座城市的建筑设计虽然讲究,却显得有些华而不实。比如天津卫的城门半圆堡门是开在正面的,这样虽然显得更体面,也更方便来往的行人、客商进出。但从军事角度讲,这也削弱了城池的防御力。比如辽东的军事条例中就规定,所有的瓮城和半圆堡门都要侧开在城墙的水平线上——这样敌军攻城的时候就必须紧贴着城墙才能进攻城门,而且即使攻破外堡门,敌方必须将攻城武器费力掉头九十度才能攻击内堡门。
护城河上正冲着城门的地方,修筑了一条宽阔的石扳桥梁。城门的吊桥已经成了一个摆设,无论是绳索还是木板都早已腐朽不堪用了。黄石一行走过大桥时,桥上的客商、旅人熙熙攘攘,没有谁关注他们这群远来的外方人。
跟着向导走入天津卫的城门,黄石看到护城的卫兵躲在两侧的阴凉地里聊天,任凭行人川流不息进进出出,并没有一个人受到检查。人们的脸上也多挂着笑容,经过岗哨前地时候仍大声议论交谈,其间还夹杂着儿童的嘈杂和妇女地嬉笑,和辽东各堡门前的肃穆、寂静恰成鲜明对比。欢快场面取代了辽东那里如临大敌的气氛。
走入城内后,黄石看着周围繁荣热闹的街道长叹一声:“这就是和平的景象啊。我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了。”
来的路上一直绷着脸地金求德此时也似有所感。他也和黄石一样始终没有去过山东,这些年来一直在长生岛努力工作。金求德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也动容道:“属下十六岁发配辽东,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真不知苏州那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
进城后,首先一件事是到天津县衙去换路引。在大明朝,根据太祖朱元璋的定制,有功名在身的人才可以不需要路引。读书人只要能通过院试考上一个秀才,那就可以配剑游学天下,不再受到关卡的阻碍。但只要没有功名在身,哪怕是黄石这样的世袭二品武官,每到一省一府都必须更换当地路引,并呈报自己的随身卫队和携带的全部武器。
明太祖朱洪武虽然出身贫苦,但却认为士人——也就是读书人、知识分子是国家的精华。所以朱洪武采取了种种手段来勉励士人,提高士人位。比如他鼓励儒生见皇帝时不行跪拜之礼,并鼓励儒生直言天子之过。
轻过二百多年的磨砺,明朝的士人已经以敢言皇帝的过失为荣。到了万历朝的时候,文人数落皇帝一个人已经不过瘾了,经常连皇帝的老婆、儿子甚至老娘一起数落,而且已经发展到出言不逊、口无遮拦的地步。甚至常常不怀好意地去揣测并公开讨论皇帝的私生话。
比如说海禁就是文臣攻击的目标之一。
长生岛的官兵在换过路引后,就走上街道闲逛。此时地天津城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军事堡垒了。城市内住有大批的商人,也有很多手工业者定居。就是城外也出现了不少交易市场,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万历朝彻底放开海禁带来的效果。
其实早在嘉靖年间,大明天子就开始变相开放海禁了。少年时代的嘉靖皇帝曾经与文臣苦斗不休,但后来在二十年里,他不曾修改过内阁票拟一个字。到了嘉靖后期,曾经年少轻狂地天子已经垂垂老矣。嘉靖皇帝简单地增加了些船引的数量后,就把进一步开放海禁这个重任留给了他的儿子——隆庆皇帝。
黄石一直认为隆庆皇帝这人说好听了是“老好人”,说难听了就是窝囊。他登基时,内阁的那群老头子都是和嘉靖摸爬滚打过大半辈子的人精,随便哪一个都能把隆庆修理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每次御前会议的时候,基本就是那群阁臣自己商量事情。刚登基的隆庆每次想发表点意见,就被内阁老实不客气地顶回来——陛下,现在皇室人口不旺,您有功夫还是回后宫生俩孩子,别没事儿就和我们起腻。
隆庆皇帝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天上朝后就在听臣子们讨论,等他们讨论好了计划递到皇帝鼻子底下,天子说一声“可”后,臣子们就山呼万岁,然后一哄而散地下班回家去也。史载隆庆皇帝曾经几年天天只有机会说“可”字。因为嘉靖去世前开放了几个港口搞出口贸易,所以隆庆的胆量也就是能干到这一步。
隆庆死后,临到下一位皇帝万历就不想上朝了。结果臣子们就给皇帝取了个外号叫“小蜜蜂”。“小”的意思就是天子的身板比较单薄,“蜜蜂”就是指天子只喜欢在后官的花丛里飞舞。
万历时代,大明公司的两任总经理一个比一个厉害。高拱高总经理见惯了前任窝囊废董事长隆庆,何况票拟出于内阁他觉得也没啥好怕的。结果高总就冲着传旨的太监大叫:“你真的想让我相信一个十岁孩子的话叫‘圣旨’吗?”……不料现任万历董事长的两妈(生母和嫡母)是两个很厉害的年轻女人——起码比她们过世的老公厉害。这两个女人暗地里收买了副总经理张居正,联合起来把高总轰回家养老去了。
万历亲政后,小冰河时期也就到来了。为了增加收入万历下令彻底废除海禁船引,改为每条船收一定地海税。比如四十两……
长生岛一行人走在从天津去北京的路上,黄石看到除了大明自己的商人以外,还有很多胡商。他们押送着各种货物往来于京津之间,其中还包括成队的黑奴。万历放开海禁后,很多明朝官员——尤其是京官,都觉得买几个黑人看家护院很神气。所以对西洋商人来说,黑奴和钟表都是很受欢迎的商品。
因为开放海禁,万历被文臣攻击得个体无完肤。但这个天子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他一看内阁通不过,就派太监去收税。那些收海税的太监汇报说大明海商的船越造越大,以前需要两船装地货物,现在一船就能运走了。小气的万历天子就认为自己吃亏了,结果就提升每船的税银……商人就造更大的船……万历就收更高的税……到了黄石这个时代,大明的每艘海船的关税已经涨到八十两。
黄石记得,西班牙人在万历年前后曾经对中国有着完全不同的评价。开始地时候说中国海贸能力低下,她的水手少到不足以保卫自己。但在万历开海的十年后,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就写信给西班牙国王,声称中国的海船变得又大又多:“如果中国皇帝愿意,他的船多得可以架起一条从泉州到马六甲的舟桥。”
进入北京城,黄石不时总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书局、书店。这些书店中除了贩卖读书人需要的各种儒家经典以外,还有无数种的小说、佛经、道教经书,以及翻译成中文的泰西著作和各种宣传小册子。
大明每年农税二百万两白银,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万历天子每年都要免除大量的农税并赈灾。他先是下令赈灾款从内库出,然后就是战争特别费从内库出,接着是修河治水钱也要内库出,还有军屯歉收也要内库补助等。
为了应付各种开支,万历就挖空心思地挣钱。他除去收了近三百万两海税银和上千万两的工商盐茶银以外,还下令开放书局给内库挣银子。只要能卖出去的书一律刊印,或者只要肯交钱就给你印。
所以这个时代也是中国封建王朝时期书籍刊印得最多的时代。黄石记得,闻香教教主徐鸿儒的经书都是皇家书局刊印的,闻香教的作乱宣传单也是皇家书局印的——就因为徐鸿儒付钱了……
北京的路人穿的衣服也是五颜六色,这一切也是为了税收上的考虑。曾经有言官痛心疾首地谈到大明的百姓穿的比官员还漂亮,更有人开始穿明黄色的衣料了。文臣要皇帝整肃朝纲,不许百姓僭越。一开始万历也曾犹豫过,但收绢税和花布税的太监问他:“如果不许小民穿绫罗绸缎,那万岁爷找谁收税去呢?”
最后就是万历天子再次倒在了银弹攻势下,顶住了文官的齐声痛骂,把大明祖制给修改了。废除了所有关于车马、衣服和轿子的限制。
“黄将军,前面就是皇城了,请止步,”请来的北京向导打断了黄石的思绪。他指了指远处的紫禁城:“黄将军可以再稍微靠近看看,但不要太近了。看完我们就去驿馆住下,等待圣旨召见吧。”
黄石向前又稍微走了一段距离,现在他的位置大约是在前世毛主席纪念堂那里,紫禁城的南门已经遥遥可见。黄石极力张目看去,但因为离得太远也看不清城楼上面的匾额,更不要说写在上面的字。
那个向导见黄石看得用心,忍不住凑近了问道:“黄将军在看什么呢?”
“城门上面是不是有个匾额,”黄石飞快地遥指了一下紫禁城南门,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哆嗦起来:“匾额上是不是写着‘大明门’啊?”
向导含笑点头:“黄将军说得不错。将军以前可曾来过京师?”
“没有。”黄石头也不回地否认了。他看到天津港外遮天蔽日的海船船队;看到天津城内和来北京一路上的各国商人;看见北京一片片的书店和书局;也看到花团锦簇的北京居民。虽然黄石看不到南门的匾额,但一想到上面的“大明门”三个字,想到中国已经放开海禁、路禁、书禁和服饰等级制度,黄石就感到自己以往做地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大明门啊,大明门。”黄石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开始湿润了。过去多年的辛苦在这一刻好像已经得到了回报。他喃喃对自己轻声说道:“明天,最迟不超过后天,我就会被召见吧?我一定要好好看看那牌匾,那正象征我舍命保卫的华夏文明,是我祖先的荣耀和后代的福祉。”
天启五年九月十日,山海关,大明辽东都司府。
马世龙在桌面上摊开了一大张地图。屏退了众人以后,马总兵亲自给孙承宗讲解起河东的局面来。
和黄石原本地历史一样,马世龙最终还是把目标选定在了耀州——这个连接辽中平原到复、盖丘陵地区的关键枢纽上:“孙大人,近日有不少汉军从耀州、海州一带逃来辽西。经过仔细询问,耀州只有一些旗丁和建奴的家眷。而且耀州现在的堡垒是一个驿站扩充起来的,城墙低矮,搭人梯就可以攀越。”
桌子的地图上还插着些五颜六色的小旗,这些是用来表示附近的后金军分布情况地标示物,可以让人对军事形势一目了然。马世龙指着盖州的位置说道:“根据复州之战的情报,盖州一带原本有分属建奴六个旗的七、八十个牛录,这两个月来,我军已经发现其中五个旗的建奴已经返回辽中。林丹汗也给兵部去信,说他那里建奴压力很大,所以末将认为建奴主力已经回到辽北去了。”
“剩下的,”马世龙把手在地图上方虚抓了一把,紧接着就握紧拳头砸在盖州地区:“只有建奴正蓝旗的二十一个牛录盘踞在这里。这正蓝旗今年已经连续被东江军打垮了两次。据细作报告,正蓝旗的旗主莽古尔泰也受了伤。孙大人,末将的计划就是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耀州,然后再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南下。全歼建奴正蓝旗,活捉莽古尔泰!”
孙承宗听得连连点头,情报和战略看起来都很完美。他拈了拈长须,沉声问道:“马帅你有几分把握?”
马世龙昂然挺直了身体,两只大手也都举了起来,十根手指岔得开开地:“十足,十足……”
慷慨激昂一番以后,从内到外都充满自信的马世龙身上好似蒸腾起了一种霸气:“孙大人明鉴,南关和复州之战,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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