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返回广宁的路上,黄石觉得阵阵轻松,多日来沉甸甸压在身上的郁闷被一扫而空:“终于摆脱了皇太极。广宁,我回来了,孙得功,我回来了。”
(第01节完)
温柔乡乃英雄冢 第02节
黄石又升官了
天启元年十月,黄石赶回广宁和孙得功商议。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他总是跟着皇太极,孙得功和李永芳的联系人早被孙得功换上了一个老人心腹,就是孙得功以前的亲兵队长费立国。现在黄石回来了,孙得功的意思是让费立国继续干这个差事,黄石负责掩护好他。孙得功说费立国经验丰富,毕竟他的阅历比较多。
黄石明白自己到底不是孙得功的多年心腹,眼看这件大富贵的事情要办成了,孙得功也不愿意全部操控在自己手里,还是想换上老人,他也想让老心腹们捞些东西。
“孙得功不仁,自然就怪不得我黄石不义了,”虽然把孙得功这点小心眼说成不仁实在很勉强,而且就算仁如皇太极,黄石也还是要不义,但是他总算为自己在心理上找到了一个借口。
接下来还要去见辽东巡抚王化贞,黄石向他绘声绘色地报告了许多在后金军中见闻,以及他见到的后金军制,武器装备等等。
王化贞捻须大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黄千总此番深入虎穴侦查敌情,真是奇功一件啊,这样吧,本抚为你向朝廷表功!”
王化贞是不是白痴啊,请功?腹谤不已的黄石也陪笑道:“不过还是等抚台大人一举荡平建奴后再为小人表功吧。眼下小人说不定还要再去建奴那里,小人还想留着这颗脑袋喝酒呢。”
“当然,当然。”王化贞一想还真是如此,他感觉黄石办事牢靠更是开心:“那先升你做守备好了。此外你出入建奴领地方便,本抚想以后还是由你联系李永芳。”
“大人,万万不可,”黄石连忙阻止,他也急于摆脱嫌疑,重新把罪责推给孙得功:“小人已经在建奴那里露了太多次脸,恐怕太过引人注目,最近联系李大人的事情也一直不是由小人负责,建奴狡诈,小人死不足惜,但是恐怕会坏了大人的计策,连累了李大人。”
听黄石这么说,王化贞也犹豫起来:“可是你在建奴哪里,不是也总在李永芳那里么?有什么不方便么?”
对于这种书呆子,黄石也只好苦心解释起来,他现在都不可能被完全信任,后金也懂得暗中监视这种方法,所以连续行动不是万全之策。最后成功说服王化贞把这件事情交给孙得功去做,黄石也算是从中脱身了。他恶狠狠地想到,孙得功是不能再指望他来背黑锅了。不过王化贞做到了皇太极没有做到的事情——镇江屠杀让黄石产生的那些对大明的亲近之情被一扫而空。现在他觉得还是为自己效忠最好,跟着这样的长官混就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千总是正六品,守备是正五品,黄石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官倒是跟坐了火箭一样得往上窜。他派亲兵去了趟柳河,把赵慢熊招入了自己的亲兵队。这样身边就有了一个信得过的人——要是对付孙得功,他肯定不能用那些老亲兵。朝鲜很快传来噩耗,毛文龙继镇江惨败之后再次大败于后金军之手,跟随明军入朝的五万辽东百姓损失近半。毛文龙本人再次化妆成士兵,从后金士兵的搜捕中逃脱。
毛文龙一边组织广宁残军节节抵抗,一边不断南逃。数万广宁士兵和辽民在冰雪中挣扎着向南,背后就是紧紧追击的后金军。为了支援朝鲜广宁军,登州通判王一宁统帅三千士兵赴朝,得到增援的毛文龙立刻用这几千士兵控制了皮岛、宽甸等大型岛屿,让数万流民逃亡出海,摆脱了覆灭的命运。
朝鲜的消息让王化贞和大部分广宁军官送了一口气,只要毛文龙还没有死,几万流民还没有被后金军消灭,那么王化贞的这次战略进攻就不能说遭到了彻底失败。历史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让黄石也很高兴,对历史大致走向的预知是他的最大法宝。
努尔哈赤消除了后方的威胁,下一步必然要对广宁用兵。黄石在等待这个历史时刻,孙得功也一样。黄石确信有很多情报孙得功是对自己隐瞒的。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大问题,黄石觉得自己对历史的前瞻能力足以抵消孙得功的地位和情报优势。
话虽如此,黄石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大半条命暂时还捏在孙得功手中。因此黄石平日处处小心,以免孙得功怀疑他的忠诚。亲兵既然都是孙得功挑的,那么一举一动自然也在孙得功眼中。黄石不敢搞什么小动作,人不清楚的才是最恐惧的,他估计如果自己刻意避开亲兵队去做些什么,孙得功反倒更容易生疑。
“黄石,你没有亲人啊,对吧。”
“是,大人。”
“可怜啊,孤零零的。”孙得功扬了扬眉毛,满脸都是同情:“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顿便饭吧,我的厨子手艺可是很不错的。”
“谢大人。”
回到家后黄石叫来自己几个亲兵,说起了这次邀请。杨炉火认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拉拢人心,而另一个亲兵表示他不这么看:“这分明是找借口要大人送礼,大人最好还是准备好符合身份的礼物。”
“孙大人怎么会贪图咱家大人的一点礼,现在又不是什么节庆日子。”杨炉火还是不以为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个亲兵冷冷地说。
“金求德,住口。”黄石勃然大怒,狠狠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这厮怎么敢信口胡柴,辱骂孙大人,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孙大人给的!”
众亲兵见一贯好脾气的黄石突然发怒,顿时都变了脸色,可那金求德仍然抗声道:“大人,属下的一切却是大人给的。大人既然问我的想法,属下自然不敢不说。”
“把这厮拖出去,好好问问是谁让他来离间我和孙大人的。”黄石一声令下,其他几个亲兵就要把金求德拉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黄石看见赵慢熊躲在众人身后冲自己一个劲地使眼色。
“杨炉火你先去把他关起来,赵慢熊帮我更衣,等我晚上回来再处置他。”
房间里只剩下黄石他们两个人以后,黄石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大人。”赵慢熊现在对黄石的称呼也改变了:“属下斗胆问一句,大人是不是时时刻刻防备着孙得功?”
黄石心里暗自吃惊,自己对孙得功得防备心理确实很重,但是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被赵慢熊看出来,他轻轻点点头。
这个回答显然没有出乎赵慢熊意料,他神态自如地继续说:“那今天大人处置得就太不聪明了,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大人的防备。”
黄石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但是一时还没有弄清思路,他连忙追问:“为什么?”
没有立刻回答的赵慢熊反问了一句:“大人估计亲兵队中有孙得功的沙子吧?”
黄石心里急得好像有好几只老鼠在挠,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急躁,用尽可能的平静表情再次点了一下头:“不错。”
赵慢熊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第一是小题大做:今天这么点小事,大人不和我一个人商量,而是把亲兵统统招来,这明摆着是示人以无私。我当时就有些怀疑大人是防范着孙的功。”
“第二,金求德说得话并不是很过份,大人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地跳起来,反应太大、太敏感了。其三,金求德是大人的属下,他为大人着想理所应当,而大人一下子就说他是离间的,'奇‘书‘网‘整。理’提。供'这摆明了是担心金求德晚上的表现落倒孙得功眼里会对自己不利。”
说道这里黄石已经是冷汗直流。赵慢熊意味深长地看了黄石一眼:“所以大人一心要表现的非常忠诚,不知道属下猜得对不对?”
黄石示意赵慢熊坐下,然后苦笑着问:“我今天的表现很不好么?”
“非常不好,如果心里没有什么杂念,正常的反应是准备礼物,就是所谓的有备无患。最多笑骂两句,但是还是会对金求德大加称赞的,毕竟每个将领都喜欢对自己绝对效忠的部下。大人今天的反应只说明心里时时刻刻防备着孙得功,把所有正常的讨论都当作阴谋来看。”
黄石干笑了几声,声音里面全是苦涩:“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是的。”赵慢熊表情非常严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人今天的表现太糟了。如果孙得功不是笨蛋的话,他很快就能想明白这些反常后面意味着什么。”
天啊,孙的功怎么可能是笨蛋,黄石心里哀号了一声,右手无意识地玩弄着桌子上的茶具:“有什么补救办法么?”
“让我想想。”赵慢熊和以前一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低头想了又想才会做出回答。
过了很久赵慢熊抬起了头,急不可待的黄石连忙发问:“想好了么?”
“大人的事情我不多问,所以具体办法我也没有,但是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黄石奇道:“先发制人?”
“不错,就是……”赵慢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听着听着黄石也变得充满信心起来。
晚上到了孙府,黄石进了大门后发现孙得功亲自在中门等他,黄石赶快行礼:“属下怎敢劳动大人迎接?”
“不要紧。”孙得功很是亲热,然后笑着对自己的亲兵招呼道:“把黄守备的人都领到后面去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
黄石听到这个吩咐后暗暗对自己说道:“机会来了。”
温柔乡乃英雄冢 第03节
孙得功下了令后,突然发现黄石的脸色变得很僵硬,他奇怪地问道:“黄石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黄石讪笑两声,赶紧对亲兵招呼:“还不快谢过大人。”
“谢孙大人。”
“好,”孙得功笑眯眯地对黄石说:“黄守备,我们也进去吧。”
“是。”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孙得功笑着打趣:“黄石你好歹也是个守备了,来我家吃饭竟然好意思空手来。也不怕让手下笑话,将来你的手下有样学样,也去空手去你家,哈哈。”
笑声过后孙得功猛地发觉身后人没有出声,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黄石早就停住了脚步,离他已经有十步之遥,虽然看不清脸色,但他看见黄石浑身都在哆嗦。孙得功止住了笑声,他沉着脸走回黄石面前,低声喝道:“黄石你怎么了?本将说错话了么?”
“大人说得话,自然不会错。”黄石迅即回话,但是勉强抑制住的怒气还是让孙得功听得一愣。
孙得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扫视了周围一圈,旁人都离得远远的:“黄石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属下不敢,属下没有什么话要说。”黄石跪倒在地,低头说出的言辞虽然谦卑,但是语气里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的迹象。
孙得功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黄守备你是本将一手提拔起来,对你恩遇有加,本将也不知道你哪来的怨气。不过本将自认为没有对不起黄守备的地方,今天……”
孙得功本来也只是随便开两句玩笑,黄石就冲自己发火,真是让他莫名其妙,正要指责黄石的古怪脾气,却看见黄石猛地抬起头,双眼都是怒火,让他后面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来。
“属下自认为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大人。”黄石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他尽力回忆自己来到明朝后的艰难险阻,总算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温热了:“大人交给属下的任务,无论多么危险,多么,多么……”
说到这里黄石也住口了,只是愤愤地看着孙得功,胸口剧烈地起伏。接着明亮的火光,孙得功也察觉到黄石眼睛中的晶莹亮光,他惊讶至极,口气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小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到书房里面去慢慢说,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你还信不过我么?”
刚才和赵慢熊商议的时候,黄石和他一致认为,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太老套了,人在愤怒中的口不择言反倒更显得可信。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到时候能挤出两滴眼泪效果一定很好。
所以黄石立刻愤愤然地大声说:“属下自然信得过大人,倒是大人信不过属下。”
这大嗓门吓了孙得功一跳,他连忙又扫视了周围一眼,这异常似乎引起了附近家奴的注意,已经有人在围拢观望,孙得功赶快挥手赶散他们:“我怎么信不过你了?”
“大人让我去辽阳,属下没有二话。大人要我叛……要属下做什么,属下从来没有二话。大人却总是反复打探,生怕属下有二心,属下也从来没有怨言……属下本来就是大人的一条狗,大人要是信不过属下,就把这条命拿走好了。”黄石气恨恨地说了好长一段,嗓门越来越大。
孙得功越听越惊,黄石这一番长篇大论称得上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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