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慷慨激昂一番以后,从内到外都充满自信的马世龙身上好似蒸腾起了一种霸气:“孙大人明鉴,南关和复州之战,都出现过望风而逃的行为。可见这个正蓝旗是建奴中战力最差的一旗。据末将分析,这个旗从上到下都完全丧夫了和我大明官军对垒的勇气,此战易如翻掌观纹一般。孙大人大可放心。”
说着马世龙就嘿嘿一笑:“如果不是为了收复盖州,这么烂地一队建奴,末将还真懒得去打他们。”
马世龙话里话外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孙承宗很满意。他只是微笑着提醒了一句:“马帅既有如此把握就好。只是不可大意,也不可过于骄傲啊。”
这话把马世龙听得哈哈大笑:“孙大人啊,您多虑了。本次末将以关宁名将鲁之甲为主将,那前锋李承先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无论是韬略还是勇武,末将敢说他们都不在那黄石之下。至于此次出动的宁远中协,更有车炮营一、铁骑营一、水营二。这实力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东江左协,就是整个东江镇都比不了!”
天启五年九月十二日,黄石还在北京苦苦等待着召见的命令,而此时关宁军、宁远中协副鲁之甲杀牛祭旗,四个野战营随即向着三岔河方向浩荡出发。一马当先的正是熟读兵书、且号称能开十石强弓、挥丈二马槊的猛将李承先。
第一次上战场的李参将直辖的车炮营共有战兵两千四百八十人,连同辅兵共五千五百人。拥有大炮八十八门、战车三百五十辆、马六百匹、各式火铳一千五百支。随后出发的三营按照定额编制还会有战兵几四千人、辅兵近万;大炮六十门、火铳千余支。此外还该有两千余条战船随行。
和其他几个将领的亲兵队一样,李承先的家丁们也都是第一次出征。他们大多是李承先这几年来从配军中挑选出来的杀人犯。这大批的前江湖好汉们鼓噪而行,看上去也是煞气逼人。
历史的车轮终于还是滚到了这一步——耀州血战的帷幕正在被轻轻拉开……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29节 转折
在黄石前世的历史上,鲁之甲确实带着规模庞大的队伍出征。这是一支没经历过战火的队伍,在此之前还不曾上过战场。历史上的马世龙确实以为耀州只有一个牛录的旗丁和妇孺。历史与目前的区别是,历史上马世龙是于九月二十二日出兵,而这次则提前到了九月十二日。
在黄石的前世,马世龙对耀州的兵力判断有误。那里不仅仅有一个牛录的无甲旗丁和妇孺,还有牛录额真屯布鲁的整整一百战兵!当屯布鲁听说鲁之甲意图进攻耀州后,就连夜埋伏在官道的两旁。等入夜后明军到达时,屯布鲁让城内的无甲兵和妇孺老人举火并敲锣打鼓。惊疑不定的鲁之甲和李承先领着明军在城外站了半夜不敢进攻,他们决定等天明看看清楚再说。
一直等到明军人马疲惫后,屯布鲁突然带着一个牛录的战兵从官道两侧杀出。黑暗里明军也看不清有多少敌军,大军就在慌乱中崩溃了。鲁之甲和李承先被乱军挟裹着逃回三岔河。但到了河边才发现,先一步逃过河的关宁军铁骑营为了防备后金军追击把浮桥扒断了。明军官兵竞相跳河,因为不会水而淹死的人都快把辽河填满了。
仓皇之间鲁之甲和李承先也找不到过河的船只,所以两人先后都被屯布鲁追上杀死。此战屯布鲁以一个牛录的兵力击溃明军一个协,一百兵斩首四百余级,其中还包括一个副将和一个参将,并缴获铁甲七百具、战马六百余匹,辎重、兵仗不计其数。努尔哈赤为此亲自出城四十里迎接屯布鲁,并宰杀牛羊感谢神灵赐予这次“史诗”般的胜利。
辽西大帅马世龙对此解释的原因有三:第一、他误信逃人之言。如果事先告诉他耀州有一个满员的、装备齐整的牛录,他或许会更慎重地考虑出兵问题。第二、马世龙认为主要错误在鲁之甲。如果关宁军白天进攻耀州,四个营七千战兵打一个牛录的一百,那么应该差不多能打赢。最后是第三点、马世龙指出,如果骑兵逃跑的时候不扒三岔河浮桥,本来不会死那么多人的。
不过马帅地这些解释没有被刻薄寡恩的天启皇帝接受。虽然在黄石的前世,天启因为总看不到捷报而锻炼出了有耐力的心理素质,但无论如何天启还是想不通一个协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牛录打败。
在黄石来到的这个时空里,天启皇帝因为看到了军队的一些胜利而变得不愿容忍失败。而屯布鲁的那个牛录,在参加复州战役时遭到明军重创,已经跟随代善回到辽中去休息了。不过这次的耀州也不仅仅是旗丁和妇孺老人……
天启五年九月十三日,耀州。
一队人马有气无力地行进到了堡门外,领头地正是还吊着一只胳膊的莽古尔泰。他刚刚收到一封密信,说盖州右屯的刘兴祚在听说黄石去京师后已经稳定下来了。刘兴祚经过思考觉得还是再看看风头为好,这样莽古尔泰提了快两个月的心也就算是放下来。
动手宰刘兴祚是不可以的,至少现在还不行。所以莽古尔泰本就存着后发制人的念头,希望汉军不要生疑。在确认了形式如己所愿之后,莽古尔泰一下子就轻松了。他留下五个比较完整的牛录和半数的无甲兵继续防备盖州,自己则带着剩下地十六个牛录的残兵返回辽中去修养。
最近莽古尔泰身心俱疲,面容已经很憔悴了,连白头发都长出一些来。路过耀州的时候,莽古尔泰的亲兵在附近的林子里看见了不少糜鹿。他听说了以后愣了半天神,终于苦笑了一下:“那就在耀州休息一天吧,我们明天去打鹿。哎呀,好久好久没有打猎了,真是怀念啊。”
莽古尔泰的护军看见主子脸上久违的笑容后也暗自伤心。虽然这是一个苦笑,不过怎么也是复州战役后罕见的笑容啊。他们一边牵着莽古尔泰的马去耀州过夜,一边暗自分配任务,去周围搜罗酒水,准备明天让莽古尔泰好好乐乐。
今天还在北京闲逛的黄石决定再去毛承斗家坐坐。自从毛文龙开镇以来,毛承斗作为毛文龙的嫡长子就奉母住在京师。黄石对毛承斗的个人印象本来就很不错,到了京师后黄石也去拜访过毛承斗,而那毛承斗一心以为他会继承父亲的平辽将军世职,所以对黄石这样的大将也非常客气。毕竟他觉得从远里说毛家和黄家以后还要世代互相扶持,从近里说黄石也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
毛文龙的老婆是他发迹后回杭州老家娶的,所以这毛承斗现在才二十二岁,常居京师让他显得稚气未脱。但每次黄石来拜访他的时候,毛承斗都会留他吃饭,还会在黄石离开的时候送上一个红包——就是所谓的仪金。每个红包里虽然都只有五两银子,但却是明末上司和下属间的重要礼节。
在黄石的前世,毛文龙的族人多死于战争,到铁山惨败时毛文龙已有三百多族人殉国,结果毛承斗就成了毛文龙硕果仅存的儿子。毛文龙死后(铁山丧师也是袁崇焕杀毛文龙的罪名之一),毛承斗一直留在京师为他父亲和战死的兄弟、族人鸣冤。后来满清入关,毛承斗就逃回杭州老家。
等弘光政权覆灭后,毛承斗披发入山去做野人,当时孔有德等东江旧部已经封了三个王、一个侯,他们派兵搜山找到了毛承斗,这些人纷纷要毛承斗跟着他们去共富贵,可毛承斗毫不犹豫地说道:“恐有违故将军(平辽荡虏)之志。”史载毛承斗就此不知所踪。
黄石向毛府递上名帖后,很快就中门大开,毛承斗如同往常一样亲自出来迎接黄石。
“少帅安好。”
“黄将军安好。”
每次见到文弱书生一般的毛承斗,黄石都暗自叹息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合格的边将。他想到自己如果娶妻生子后,如果后金到时还没有被消灭,自己的正妻、嫡子也要住在京师,那么下任的辽东都指挥使可能就会在完全没有见过战争的情况下接任。
才跨进毛承斗家的大门槛,黄石就看见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自己。那个人年纪也就二十七、八上下,与黄石相仿佛。一身地青衣儒巾,见了黄石就是拱手一礼:“黄将军。”
黄石连忙回了一礼,他见眼前的人自有一番雍容风度,就知道对方多半也是世家子弟,加上这种青衣穿戴后,黄石估计来人是官宦人家里还没有考上功名地孩子。正因为家里有人做官,所以才需要谨守礼节。这种子弟不敢像一般百姓那样穿的花花绿绿,免得被言官弹劾他家里人教子不严。到了明末,黄石见到的所有重视服饰等级的人,统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和官员子弟,这个时代的百姓和商人倒是百无禁忌。
黄石回礼地时候恭敬地问了一声:“阁下贵姓?上下如何?”虽然对方还是个白身,但他家里既然可能有人做官,那黄石就不敢不谨慎了。
“鄙姓孙,贱名之洁。”那青年语气和神色都客气得很。
“孙公子。”黄石礼节性地称呼了一声,他一时还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孙之洁似乎看出了黄石的疑惑,他脸上闪过自豪的神情,语气仍是方才那种淡淡的声调:“家祖父曾在鄙人面前提起过黄将军,”孙之洁又顿了一顿:“家祖父乃当朝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辽东经略……”
天启五年九月十四日,耀州。
一脸忧色和憔悴的莽古尔泰召集了部将训话。他刚要去打猎就得到大批明军抵达三岔河的消息。现在他看上去一下子似乎又老了十岁。以往的那种活力似乎已经离体而去。莽古尔泰的动作、神色和口气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老人了。
“本贝勒已经让人去盖州搬运妇孺了,我们现在要做地就是死守耀州,不然我们正蓝旗的老人、孩子和妇女就都会落入明军手里。”莽古尔泰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估计一旦耀州失守,刘兴祚就会作乱。而以现在正蓝旗的状态绝对无法抵抗优势明军的两面夹击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悲哀:“你们能想象明军会对我们的族人做什么么?你们能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么?”
莽古尔泰迟缓地挥舞了一下手臂,脸上厚厚的暮气下隐约闪动着一丝坚毅:“我们一定要死守耀州,让盖州的旗丁能够撤回辽阳。就死在这里吧。”莽古尔泰叫了一声:“我们就死在这里吧。”
此时三岔河旁的鲁之甲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两个水营都有无数大船,每条大船上还都系着许多条小船。孙承宗给每个营理论上都配了一千条船,但李承先从清晨开始等了一上午,直到鲁之甲的中军抵达后还是没有看见一条船的影子。
他们不知道铁骑营的周守廉偷偷和刘、金二人商量过了,要趁这次出兵给鲁之甲和李承先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别一天到晚趾高气扬,以为抱紧了马世龙的粗腿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鲁之甲总算等来了七条渔船。领队的水营军官不顾铠甲在身,还是行了一整套地大礼:“禀鲁大人,水营的船都开不过来,所以金大人就让卑职搜罗了这七条渔船送来。”
“为什么开不过来?”鲁之甲一听就急了,眼睛也瞪得滚圆。
“回鲁大人话,我们的大船太大了,而这辽河的水又太浅。而且水营不知道落潮的时节,船开过来恐怕会有搁浅的危险。”那个水营军官说得振振有词。
鲁之甲吹胡子、瞪眼地问道:“那小船呢?每条大船上不都系着几十条小船吗?”
那个水营军官不慌不忙地说道:“回鲁大人话,小船太小,离开大船恐怕就会被海浪吹去了,今天海上的风浪实在太大了啊。”
鲁之甲一时也是瞠目结舌,最后胡乱挥了挥手把来人赶走,然后指挥士兵用渔船渡河建立桥头堡,同时命令上万辅兵出动,砍伐树木搭建浮桥。
黑夜中的耀州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莽古尔泰全身披挂地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小杯喝着酒。他把自己的大铁盾牢牢地捆在了左大臂上。莽古尔泰看了看自己还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左下臂,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主子,你休息会儿吧。”一个正蓝旗奴才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看见自己的旗主已经保持这个样子从清晨等到了入夜,又从早夜等到了黎明前:“天就快亮了,主子爷好歹也休息一会儿吧。”
莽古尔泰苦笑了一下:“休息?我马上就有的是时间休息了。”说罢他就又饮了一小杯酒。口里喃喃自语道:“浮桥很快就会搭建好,今天上午明军就会过河了。两万大军啊,但我仍然会去拼死抵挡、厮杀一番!”
十五日正午。
一夜加一上午的强渡运过去了一批大炮,李承先也带着一批战兵渡过河去了,但浮桥距离修好还是遥遥无期,准确地说连打造浮桥地木材明军也还没有收集完成。鲁之甲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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