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天启又皱了皱眉头,凝神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对啊,上次黄帅擅自去辽阳的时候,你们不是都要朕降罪于他么?怎么这次辽东巡抚擅自派人去辽阳,你们就都说好了呢?”
“圣上,上次黄帅勇则勇矣,但终归还是一介武夫。”这次轮到丁绍轼出手了,他把大拇指一挑,铿锵有力地说道:“而辽东巡抚读书破万卷,胸中自有胆识韬略!圣上,辽东巡抚的奏章上说得很清楚了,他此次名为吊孝,实为一探建虏虚实。”
“是啊,圣上。”眼看轮盘又转到自己眼前了,顾首辅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了两道精光:“这次辽东巡抚派去的使者也是有胆有识之人,据辽东巡抚地奏章说:他断定‘八犬同牢,投骨必噬’,辽东巡抚一番精心安排,已经成功地让老奴众子互相怀疑了,不日就要开始自相残杀了。”
“圣上!”冯铨的一声大叫又把天启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正色说道:“辽东巡抚奏章上说:他还义正言辞地勒令建奴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束手听任朝廷处分,令建奴众子甚是惊惧!”
“是啊,圣上。”不给天启以思考的时间,丁绍轼就紧跟在冯铨后面叫到:“辽东巡抚还说:建奴已经决议接受招安,甚至还愿意献上两个弟弟以表其诚意。”
丁绍轼这段是原本历史上没有的。这个时空在黄石的武力威慑下,袁崇焕在吊丧之行后的奏章上,除了自吹自擂他袁崇焕侦查敌情得力、施展反间计导致八旗内乱、并勒令皇太极立刻束手投降,听任处置外,总算也是能拿出点真东西了。不过……
不过丁绍轼接着说道:“辽东巡抚已经写信婉拒了洪太献弟为质的建议,示以信任和安抚之意。据辽东巡抚说,那洪太闻讯后更是感激得涕泪交流,极口颂扬我大明天朝之恩德。”
“圣上,辽东巡抚威能服远人、德能释众疑、恩能结藩属、才能洞夷心,真真德才兼备之人也。若非吾皇圣贤,上天断——”顾秉谦狠狠地摇了一下脑袋来加重语气,直把脸上的肌肉晃得乱颤,同时大喝道:“断不能降下此等良臣。老臣谨为吾皇贺!”
说完顾秉谦就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打算下跪行礼,一边的冯铨见状也赶快站了起来,跟着顾首辅一起跪下,口中还颂扬道:“圣上,建虏倡乱以来,国家耗费辽饷千万,动甲士十数万,汹汹六载不能平之。今日辽东巡抚谈笑间抚定之,操建虏如控小儿,真乃千古奇功也!微臣为圣上贺。”
丁绍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词了,只有跟着一起跪下,扯着脖子喊道:“微臣为圣上贺。”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天启笑吟吟地摆手让内阁们都平身。这三个人一通嚷嚷,顿时让皇帝把些许不快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年轻的皇帝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生气确实很没有道理,于是他就笑着对内阁说道:“那就拟票吧,一切都按辽东巡抚的意思办。只要建奴真心投降,老老实实地退出边墙。朕可以饶他们不死。”
……
朝会上魏忠贤一句话也没有说,内阁拟票的时候他也没有插嘴,而是独自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给自己写信地心腹小太监叫了出来:“拟稿,立刻给辽东巡抚去信。”
“遵命,干爹。”
小太监把信纸迅速地铺好了。手脚利落地磨好了墨,然后提起笔饱蘸了浓墨,抬头问道:“干爹,都要儿子写什么呢?”
魏忠贤想了想,淡淡地跟那小太监说道:“告诉辽东巡抚,这次他擅自做主地事情,咱家替他揽下来了,咱家还是信得过他的。不过凡事小心为上。蛮夷不可全信,万万不要出了什么纰漏……嗯。告诉辽东巡抚,赶快把辽事办妥,免得夜长梦多,到时候咱家一定会亲自为他向万岁爷请功。”
……
天启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登州。
柳清扬今天在码头送走了第一批海贸船队。随着大量资金开始到位,商人们开始清付租船和买货的余款。目前在黑暗理事会的账册上,他们还会新开几十个商号和无数的店铺,这些商人手里已经拿到了统一的价货单,根据协议他们都必须按照统一的价格吃进货物,将来等南方的特产运回来以后,黑暗理事会自然会再发给他们一个统一地价目表。
这些商家因为有统一的供销渠道,所以自然经营成本会比一般的商家为低。不过柳清扬并不打算恶意降价,第一他现在还不想引发其他老字号的敌意,其次有了黑暗理事会这个统一供货的大后台,它的支持者既然在商业信息上有了无与伦比的优势,以大明地通讯手段,其他个人企业想在反应速度上超过黑暗理事会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时黄石也在福建收到了柳清扬的报告,二百七十万两白银的数字实在远远超过黄石的预计,虽然其中大部分资金都会用来租借船只和开设店铺,但海贸的利润实在太高,回本看来不会是太难的问题。
柳清扬这次计划第一次投入八十万两白银用以购买土产,他建议还是先走去日本贸易的老路,毕竟那里他们比较熟悉。福建的糖、浙江的丝,运到日本后都能有一倍以上地利润,同时日本还急需铁器和布匹,这次将来福宁镇自己也能生产。
而日本盛产的红铜、金银,运回大明后也都能带来巨额的利润。水手和航线问题由黑岛一夫可以帮助解决一部分,福建本地也可以再招募一些水手,这些都不会有大问题,而且运到日本以后还可以利用长州藩的仓库和销售渠道,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如果海上没有货物损失的话,这八十万货物运到日本几个月后就能变成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以上,再购买成日本的红铜和金银运回来后,价值超过三百万两也不必感到太奇怪。加上山东等地的销售网,半年内黄石就肯定能把资金周转一遍,所以除了海盗和台风,柳清扬看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阻止黄石暴富。
当然,日本这个国家还是太小了。如果货物的量太大的话。黄石担心日本的市场很快就会饱和。所以真正吸引黄石目光的还是西班牙人的白银。当然,黄石绝不打算冒冒失失地和西班牙人开战。
在这个问题上,黄石的思路倒是和万历天子相近,而且他比万历知道得更多。吕宋的白银大多来自南美和非洲,只要一天中国不能染指这些地方,那攻击马尼拉就不一定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只是现在发展和西班牙的睦邻友好关系有点晚了,因为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正在介入这一海域,这些荷兰人正试图垄断中国和西班牙人之间的贸易。
除了荷兰人以外,闽海上的海盗们也觊觎着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他们洗劫来往客商,或强迫过往的客商缴纳过路费。这些行为当然大大有害于明廷的财政收入,但福建水师虽然竭力剿灭海盗,可海盗们仍然是屡伏屡起。这还是因为海贸的利润实在太吸引人了,只要能成功打劫几次,海盗就能靠掳掠所得组建起一支上千人地队伍来。
“以鲁商一开始的规模,他们恐怕还不会引起闽商的注意。但在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很快他们就会变成闽商的对手。哼,很多大海商出了海就是倭寇,至少也和海盗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海盗通风报信、也为他们提供情报并帮他们招募水手。”
黄石对金求德说话时的语气非常不善,而他的参谋长也神情严肃地听着。
“和风高浪险的闽海比,我们辽海不过是一个洗澡盆罢了。我不知道黑岛一夫的水手能不能胜任海战,但他们的人数肯定经不起消耗,因此我们必须大力发展水师,从本地招募福建水手。他们这辈子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
“是,大帅。”金求德对黄石的判断表示了赞同,不过这一切都需要钱:“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招募水兵呢?”
“最近似乎还没有绝对的必要。”
今年俞咨皋刚把荷兰人从澎湖赶走,大明水师暂时在一带海域还有些威力。黄石已经去过一次厦门了,像他这样名震天下的武将登门造访,还算是给了俞咨皋不小的面子。黄石和俞咨皋也相谈甚欢,起码在表面上还是融洽的。
“不过俞将军的福建水师正在不断被削弱。击退荷兰人以后。朝廷已经下令裁减了澎湖万名左右地水兵,这一万水兵似乎是俞将军手下最精锐的一批士兵。据我所知。他们其中的七、八成都去做海盗了,所以闽海海盗的实力恐怕已经非常可观了。”
黄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宇间的忧色也越来越重。
“大人,属下斗胆。”金求德从始至终就反对黄石的急进西南计划,他一直主张先派象征性的小部队到云南去作战,而把主要精力放在福建,先把新地根据地巩固好了以后再考虑大举入滇的问题:“自古兵家之道,就是先深根固本,然后可以图远。今大人立足未稳,喘息未定,就急于入滇平叛,属下恐欲速则不达。”
“嗯。”黄石沉闷地应了一声。训练经费肯定是不会充裕地,如果倾向陆军的话,那水师肯定就会严重不足了。
金求德又重提他以前的建议:“大人,我们先组建我们自己的水师,先摆脱对俞咨皋的依赖。接着剿除海匪,扩充力量,直到水师能保证我们海贸的安全,然后再大练士卒,出兵西南平叛,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啊。”
“你的建议我明白。但就算我们兴建水师,一年之内怎么也要派上几千士兵到西南去做做样子。而这几千士兵在外面的开销会非常大,同样会扯我们的后腿。”虽然金求德的建议比较稳妥,但这样黄石就要两线作战,在只能抽出部分的精力来对付海盗的同时,他还要维持着一支几千里外的部队。
这样闽海的剿匪战争很可能会旷日持久地拖下去,西南的战事也更会遥遥无期。而在结束这里的战争前,西南的那支部队还会一直让福宁镇出血,牵制着黄石的财力。
“即使福建水师无力压制闽海海盗,我们大不了就在浙江多走一段陆路,也就是利润稍微少了一些罢了。从柳清扬算的帐来看,维持一支数万人的陆军远征军还是足够了。水师……”
黄石连着摇头叹气。海盗的方式是抽空抢劫一把,而官军的目的是保证一片海域的安全。这两者的不同目的,导致双方的成本差距太大:“水师实在耗资巨大,而且费时费力,我们先把它放一放吧。暂时我们只能指望俞咨皋将军了。”
闽海海贼大多都是福建本地人,而且对闽海地海贸依赖性也是很强的。无论是头目还是胁从,这些海盗同朝廷死战到底的决心只怕都不会很大。再说海盗的兵员主要也来自于福建大陆。黄石认为如果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只要全力封锁海岸线,厉行切断海盗的补给和兵员补充,这闽海的海盗终究还是无本之木。
“说到底,这闽海还是容易对付地。而且如果我能成功平定奢安之乱,那朝中的文臣就再也找不到阻止我返回辽东的理由了吧?”
“大人还在担心辽东?”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嗯,现在朝中阁老们能把我调遣到西南的理由,无非就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说什么灭建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要派我来对付贼兵众多地奢崇明、安邦彦。如果西南乱事平定了,而辽事又有了变化的话,皇上自然会再想起来我来的。”
……
天启六年十二月十五日,辽阳。
“明国辽东巡抚为了显示他的胸怀,已经不要我们派遣人质了。上个月我又派使者去宁远,哀求明国的辽东巡抚高抬贵手,放我们的族人一条生路,以显示天朝地仁慈之心,也证明上国确实愿意招抚我们……明国的辽东巡抚答应了,他已经不再向蒙古发赏金购买我们族人的首级了!”
这个月袁崇焕又连续往辽阳派来了两拨使者。从天启六年十月开始,辽阳和宁远之间的使者络绎不绝。既然辽阳、宁远两地间的官道上总有使者策马疾驰,那蒙古各部和后金的私下贸易也就跟着恢复了不少,不少蒙古部落的头人又对此装看不见了。
皇太极得意洋洋地扫了一圈屋里面的兄弟们,大声介绍着这一个多月来和大明地外交成果:“明国辽东巡抚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以后,又派人来宣读明国国书,要求我们尽早回头,以免再触怒明国地雷霆之怒。然后他又搬出恩威并施的那一套。告诫我们回头是岸,明国一定会冰释前嫌,绝不秋后算账。让我们放下所有顾虑,不必担心有丝毫的后患。”
“哈哈哈哈,”皇太极说到这里爆发出一阵狂喜的笑声。这封国书送到时,皇太极亲自出辽阳十里迎接,并且将袁崇焕使者入城的仪式也安排得极其浩大:“五哥你当时不在真是可惜了,你真该看看巴彦蒙古牧人的表情,哈哈,他们刚刚收到辽东巡抚不再偿付首级赏银的宣告,接着就听到明国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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