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刘策下狱后极力争辩,说他事先一天也没有到过蓟镇,从始至终都是在做保定总督,而后金军破口后刘策又是第一个带领勤王军赶来蓟镇的,所以刘策觉得他不应该有罪。不过朝廷不认可刘策的这个解释,因为他慑于袁崇焕而不去蓟镇密云上任本身就是失职。所以不能作为脱罪的理由。
数个月后刘策被判斩立决,听说了对自己的宣判后刘策更是嚎啕大哭,跟审判官员诉说:“我有蓟辽督师的手令啊,我有手令啊,离开蓟门、三河去密云是奉命行事,难道奉命行事也该死么?”
……
同日,通州。
昌镇总兵尤世威的军营里也到来了一位使者。
使者一边把一张指令交给尤世威,一面飞快地说道:“下官程直本,这是蓟辽督师的手令。要尤将军立刻启程,前往昌平。”
尤世威细心检查过手令后,确认是蓟辽督师的手令无疑,他迟疑着问使者道:“建虏在东,为何要末将西去啊?”
程直本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将军乃是昌镇总兵。拱卫昌平皇陵自然是将军职责所在。”
又低下头仔细看了一遍手令后,尤世威再次质疑道:“程大人,末将在此把守通州,建虏在前面,京师、昌平在背后,这也是孙阁老交代的啊。”
程直本不耐烦起来:“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是蓟辽督师的命令,通州隶属蓟镇,蓟辽督师自有安排,就无须将军过虑了。”
“那是不是等蓟辽督师派军队来接防通州。末将再行离开比较妥当呢?”
程直本厉声喝问道:“尤将军!你虽然不是蓟镇武将,但圣上已经下旨。勤王军一律归蓟辽督师节制,你可知晓?”
尤世威低声回答道:“末将知晓。”
“那便去吧,下官还要回蓟州向蓟辽督师复命,如果尤将军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下官这就告辞了。”
“程大人请。”
“那就请将军尽快出发吧。”程直本匆匆回了一礼,一甩袖子昂然而出,径直离开军营走了。
等程直本走远后,尤世威问身边的师爷:“此人是谁,一个七品小官竟然如此无礼。”
“东家慎言。此人是蓟辽督师的心腹。”师爷平时就收集了许多大人物的情报,这次尤世威奉孙承宗的命令来到通州。袁崇焕又赶回来接过全军指挥权,他的师爷自然会打探袁崇焕周围人的情报,这个程直本是袁崇焕身边地红人,所以师爷赶快让尤世威注意言辞。
“这位程大人连秀才都没有考上,本不过是个童生罢了。但他抱上蓟辽督师的大腿后,很快就被授官,平时也总为蓟辽督师出谋划策,还以蓟辽督师的门生自居。”程直本没有经过科举正途,所以本来是不可能当官的,但他几次去求见袁崇焕,被连续拒绝了三次后终于求见成功,从那以后就当上了山东布政司地一员小吏。
其后程直本一直以袁崇焕的学生自居,出入必云“吾师”如何如何,很快就跻身袁崇焕的心腹之列,平时接受过袁崇焕很多金钱的馈赠,这次袁崇焕从辽西紧急出兵时,也仍然没有忘记带上程直本,并让他为自己赞画军务。
“原来是个佞进之徒,”尤世威哼了一声。不过不管程直本有没有考过秀才,反正他现在是文官,而且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心腹:“准本拔营启程,我们回昌平去。”
等尤世威宣布了这个命令后,他的军营中也是一片哗然:
“回昌平?”
部将们人人吃惊,他们纷纷追问道:“我们刚从昌平赶来,怎么又要回去?”
“这是蓟辽督师的命令,而且严令我们立刻出发,不许耽误。”
听了尤世威总兵的话。宣镇的官兵们顿时都哑口无言了。袁崇焕蛮不讲理的名声他们也都有耳闻,一品地钦差大臣他也说杀就杀,而且事后皇帝还不予追究。
初十,驻守通州的明军奉命放弃通州防线,沿着他们刚刚地来路西行回到京师,跟着又离开京师,向京师西北的昌平行去。
就在把勤王军尽数调离蓟州、通州、京师这条大道的同一时刻,袁崇焕再次向皇帝上书,让崇祯完全不必担心蓟镇的形势。“……入蓟州稍息士马,细侦形势,严备拨哨,力为奋截,必不令敌越蓟西!”
见到袁崇焕保证必不令敌越蓟西一步后,崇祯相信全局形势已经彻底稳定了,他立刻回信慰问袁崇焕:“有卿如此,朕复何忧?”
……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日,登州。
“昨日京师传来消息,建奴自喜峰口破口、陷遵化,皇上诏令天下勤王。”
黄石面前的将领们一个个都神情严肃,人人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黄石身侧的甄雨村也是满脸的焦虑。藏在袖子里地双手不安地屈伸。
“自嘉靖朝以来,国朝已经数十年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了,竟然让北虏突破边墙,威胁京畿腹地。”
嘉靖朝蒙古破边也是明封疆大吏招惹来的风雨。当年地仇鸾认为蒙古犯边就是为了抢东西,只要把东西给足了他们自然也就不来抢了,所以仇鸾一直奉行送货上门的政策,蒙古人要米他就给米,蒙古人要布他就给布,后来蒙古人要盔甲、武器,仇鸾竟然也给了!结果蒙古人就大举入侵。发兵攻打北京。
“君忧臣辱,传我将令。福宁军立刻整军出发,在天津登陆,然后直向北京勤王。”黄石虎着脸看了他的手下一圈,大喝道:“诸君,我们定要把建虏打回老家去。”
福宁军军官们一齐攘臂高呼:“我们定要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黄石下令准备出发后,突然外面卫兵报告有两个登州小兵求见。内卫本来不想让他两个见,但他们说是前东江兵,而且抱着黄石的辕门说什么也不肯走。
听说是东江本部的士兵后,黄石略一沉吟就决定见上一见。毛文龙被害后。黄石派人去北京见过毛承斗,还送上一份奠礼。黄石对毛文龙及其部将是很有感情的。反正现在还有一点时间,黄石一面让内卫把人带进来,一面让人准备几块碎银子。
进来的正是白有才和孙二狗。他们本来是登州外地运粮兵,昨天返回登州时正好看见黄石的蛇旗,他们二人在海州之战的时候见过黄石的旗帜,也曾在万军之中看见过黄石的面容,等到他们看见营地里地白羽兵时就更加确信这是黄石的部队,所以急忙赶来求见。
两个人这次来本来是有事相求的,但白有才进帐后一看到黄石的面孔,竟然脱口大声问道:“黄帅,您这是回来反攻辽东了吧?一定是要反攻辽东了吧?”
听到这话以后,孙二狗一时也愣住了。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逃上了东江岛,但仍念念不忘要再次跟着毛文龙返回大陆。等毛文龙遇害后,东江军就开始人心涣散。后来袁崇焕要裁减东江军,陈继盛也无力维持几十万辽民的生计,就劝手下将领带着部属、百姓去山东登州。
这道命令一出,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一旦踏上去山东的船,那这辈子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回故乡了。于是渐渐就有人开始逃亡,这些人逃去哪里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破口大骂的话语却仅在嘴边打转,都感觉自己无法骂得很理直气壮。
不过陈继盛也是东江人,在东江军中也算素有威望,大部分战兵最后还是选择跟着他留下。而其他一些军户则踏上海船,跟着长官来到山东这片陌生的土地。白有才和孙二狗就跟着潘参将上船,来到山东登州讨生活。
“黄帅,我们想跟着您反攻辽东。”
看着两个人脸上的热切期盼之色,黄石感到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是地,我是回来打建奴的。”
两个人脸上都显出轻松欣喜地表情。在片刻的松弛和兴奋过后,白有才突然失声痛哭起来:“黄帅,毛大帅……大帅不在了,毛大帅不在了啊。”
孙二狗刚刚的欣喜顿然消失,听到白有才的哭声自己也悲从中来,抚地痛哭起来:“黄帅,毛大帅救了那么多的人的命,可皇上也不为大帅报仇,听任小人冤枉大帅、冤枉我们。”
……
等两兄弟平静了一些以后。黄石才知道他们还有一件事情要求自己帮忙,那个潘参将带领一万多辽民来登州生活,但前些日子潘参将又被捉拿了起来,说是他要谋反。
白有才很快把潘参将以前的亲兵队长马鼎找来。马鼎见了黄石也是惊喜交加:“黄大帅,有您主持平辽大业,那反攻辽东定是指日可待了。”
黄石微笑了一下,就让马鼎把事情经过讲一讲。黄石早就知道潘参将是山东人士,但他不知道潘参将曾经是山东一个举子家的逃奴,等潘参将在东江镇立功晋升后。毛文龙觉得此人憨厚老实,就两次派他回登州押送粮草。
期间潘参将去见过他的熟人,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堂堂武将,以前地那个举人老爷自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潘参将既然奉命押送粮草,自然全新全意为东江镇着想。他这个人又认死理,说什么也不同意登州克扣东江镇的粮草,因此就在文官中落下了一个跋扈地名声。
毛文龙死后,潘参将带着上万兄弟到登州来,他仍是一副耿直的脾气,每次粮饷都据理力争,不肯和贪官同流合污,所以就被登州兵备道的几个官员嫉恨。最后登州兵备道的官员就借题发挥,既然袁崇焕说毛文龙有攻打山东之意,那潘参将来山东两次显然就是来侦查地形的。再加上此人本来就是举子家的逃奴,品行恶劣。遂请求朝廷剥夺潘参将的官声,下牢穷治其罪。
“兵部和刑部都批准了山东布政司地弹劾,那些狗官就把潘参将下狱了,请黄帅务必要救潘将军一命。”马鼎叙述完这个故事,脸上已经都是愤恨之意。
白有才和孙二狗也同声请求道:“敢请黄帅一定要救潘将军一命。”
“好,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这就去和登州知府说,他应该会给我一个面子的。”黄石对那个总是笑呵呵的潘参将还是有些印象的,那个耿仲明、孔有德嘴里的“潘傻子”是个老实人。黄石觉得自己不能看着他被冤死。
……
“这个潘一刀地事情下官确实不知道,这个案子也不是本官经手的。不过既有黄帅作保。那下官想一定是误会了。”甄雨村倒是很爽快,他查了查案件的卷宗,发现潘参将还没有被定罪,随手就批了一个条子,让下面的人胡乱找个理由结案,把潘一刀放出去:“既然是黄帅的朋友,那今天就可以派人去接走了,后面的善后就不用黄帅操心了,下官一定会亲自过问的。”
“多谢甄大人。”
“黄帅客气了,举手之劳。”
黄石出来后就把条子交给了千恩万谢的马鼎他们,还告诉他们自己临走前会去看看潘一刀,至于这次勤王黄石就不带他们几个走了。
收到勤王令以后,甄雨村觉得黄石这次肯定能立功,所以他也想借此赢得一份功劳。甄雨村这几天差不多把登州府库翻了个底朝天,总体效率要远远高于前些日子,很快就给黄石凑出了供一万五千陆军食用十天的粮食。
黄石觉得这些粮食暂时也够了,等他登陆以后还可以从地方得到补给。不过直到现在为止,后面选锋营有些船只还没有到达,而且有些部队刚刚登岸,不能立刻投入作战。黄石决定先让救火营和大半个磐石营出发,随后的部队也可以缓缓跟进。
除了部队战术展开地问题外,黄石关心的另外一个重要问题是关于情报保密,他很希望能给皇太极一个“惊喜”。从对手地角度看来,福宁军没有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是无法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所以黄石相信皇太极根本没有把自己计算在内。
金求德和参谋司地人都认为皇太极不太可能知道黄石已经抵达山东。因为黄石前来山东并非作战。看上去不过是一次意外的停靠补给罢了,这种塘报属于优先级最低的朝廷信件,从山东布政司一级级走上去,就是过上两个月才到北京都不奇怪。
现在后金破口入寇,京畿一带的驿站网络大概都用来传递紧急军情,估计各种加急报告满天都是,像黄石这种低级的塘报肯定会被积压下来,所以参谋司认为一时不会有人注意到静悄悄来到山东的福宁军。
参谋司的判断很有说服力,黄石相信自己大军地出现一定能让皇太极大吃一惊。想象中皇太极震惊不已的样子给了他很大地快感;“我真想看看他第一眼看到蛇旗时的表情,那一定会非常有趣。”
黄石已经下定决心,明天一早救火营和磐石营的一部分就启程出发,五天内就在渤海湾内侧登陆,而磐石营余部和选锋营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主力。参谋司已经开始就黄石的这个战略决心进行工作,这次黄石是在自己人的地面上行军,侦查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不过行军速度也和补给状况关系很大,黄石还是打算奉行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来迫使地方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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