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
昌黎。
黄石在望远镜里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旗帜和人马,轻声喝道:“准备作战。”
“遵命,大帅。”
救火、磐石两营已经展开形成战斗队形,随着军官的大声喝令,炮兵纷纷把引药装填好,炮手举着燃火把。神态肃穆地站在九磅炮背后。在一字排开的九磅炮后,是整齐地步兵横队,几千步兵擎着旗帜,排着密集的方阵,鼓手都把手稳稳地摆在鼓面上,静静地聆听着军官地命令。
在福宁军方阵背后两里远,则是山海关的数千友军部队,黄石骑着马立在两军之间地一个高地上,他的身边是满脸紧张的姚与贤和金冠。
姚与贤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帅,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吧?”
“姚将军。本帅也不愿如此,不过我身为福宁镇总兵官,唯贼是讨正是官兵本份。”
“黄帅说得是,说得是。”金冠在黄石身后连声附和。
对面开过来地是祖大寿等人的叛军。昨天山海关的部队刚开到昌黎,就遇到了祖大寿的先头传令兵,他们表示要回宁远去,让姚与贤立刻把路让开,不然他们就要夺关而出。
姚与贤本来已经答应了,但黄石很快就赶到滦州,他闻讯后立刻让姚与贤再派使者去追,言明滦州绝不会让祖大寿的关宁铁骑通过。黄石义正词严地告诉姚与贤,不服从朝廷命令就是叛乱,而放叛军出关就是叛国,所以姚与贤不但不能放前面的叛军过去,而且要配合黄石堵截叛军。
不过黄石为了照顾姚与贤和金冠的情绪,就让山海关的部队留在福宁军阵后,他觉得这样姚、金二人就不可能有机会和祖大寿交锋。现在这两个人正眼巴巴地看着从南方大路上开来的部队,一副心乱如麻地表情。黄石看到后就又安慰道:“姚将军、金将军,他们是贼兵,我们是官兵,自古哪有见贼不捉的官兵呢?”
两人听黄石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生怕他会参自己一本,就连忙大声赞同道:“黄帅说得太对了!”
黄石一笑也就不再说话。
看到前面的敌军快进入射程后,一个白盔骑兵右手举着蝮蛇旗,一抖缰绳就纵马向前奔去,很快他就跑到叛军纵队之前。这个骑兵在大队叛军前缓缓拉住坐骑,把马身侧过来横在官道上,用身体左侧面对着叛军,右手稳稳地举着战旗,向着大队敌军笔直平推出手臂。作出了一个阻拦的手势:“止步!大明福宁军命令你们止步,否则你们将被毁灭。”
对面地马队温顺地停了下来,很快人群分开,一个将领在亲兵的簇拥中从分开的叛军中骑了出来。他看了看前面一脸傲慢的骑兵,目光跟着移到那个士兵背后的旗帜上,凶猛地毒蛇正吞吐着长信,似乎要择人而噬。
那个将领叹了口气,跳下马徒步向着福宁军的内卫走去,一边走一边把头盔摘下来。把它双手捧在手里。福宁军的内卫也收回了左臂,一手叉在腰上,纹丝不动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走到马前的谦卑武将。
“罪人祖大寿,求见黄帅。”
……
祖大寿把双手自缚在身后来见,头盔冠冕也都被他自己取下。见到黄石后祖大寿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罪人求黄帅慈悲,放某手下九千儿郎一条生路。”
黄石翻身下马慢慢地走到祖大寿身前,祖大寿还低着头看地面。一动不动地跪得笔直。黄石知道祖大寿在历史上很快就会成为一个食人魔,等吃光大凌河、锦州两城地老百姓后,这位食人魔就会哭喊着要求加入后金正黄旗,然后凭借着夜以继日地给关宁军将领写劝降信这份功劳,祖大寿食人魔终于把自己和祖家几百口人都变成了满族同胞。
不过黄石觉得自己既然都能和孔有德拜把子,那他也就不该歧视祖大寿,所以他双手把食人魔从地上扶起来,第一次近距离地端详了一下这位能在关宁军中排名第一的长跑健将。嗯,上次黄石见到祖大寿还是在广宁之战呢。当时这位食人魔绝尘而去,把通敌地孙得功和知情者黄石都远远抛在身后。
“祖将军,你已经用行动救了你手下儿郎的性命了。”黄石说着就亲手为祖大寿松开了绳索。祖大寿一个人在宁远、锦州等地就有上万家奴,朝廷是一定会赦免这种大军头的,所以黄石也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回头是岸,祖将军既然有悔改之心。那黄某自然会力保祖将军无事。”
“多谢黄帅,此恩此德,祖某没齿不忘。”食人魔死里逃生,心里地一块大石头落地,语气也显得格外诚恳。
“眼下黄某要去拿一份大功劳,不知道祖将军愿不愿意分一杯羹?”
……
孙承宗知晓崇祯的决定后,不禁向内阁急得大叫起来:“圣上下这种旨意,你们怎么不拼死拦阻呢?”
温体仁一脸丧气的说道:“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人攻入京畿,圣上震怒不已。内阁一直束手无策。圣上自然不信任我们。”
内阁都知道崇祯现在已经进入准狂暴状态,所以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送死。因此内阁已经打算在崇祯重开大都督府的圣旨上附署。温体仁对孙承宗解释道:“阁臣们都讨论过了,圣上现在正在火头上,来日方长,我们也可以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你们要害死黄帅么?”孙承宗急得都出汗了。大都督府的权利太大,就是开国皇帝朱元璋都感觉难以驾驭,现在一旦重开大都督府,那以后还怎么控制黄石,迟早会出现君臣相忌的问题。
而且重开大都督府会彻底破坏以文御武的固有模式,现在兵部对武将的大部分权利本来是大都督府的权利,此外大都督府在出征时还可以自掌后勤,兵部对军队的控制也就仅仅剩下了装备和兵员核查,其他的权利一旦交还回去,武将就不太怕兵部刁难。
最重要的是,这样不但没有文官能从黄石身上分到功劳。以后就是从其他武将身上分到功劳的机会也会大大减少,因此黄石和大都督府势必成为文官心目中的公敌。刚才温体仁说到来日方长,意思就是迟早可以再把大都督府关闭。但孙承宗明白,捧得高、摔得重,到时候关闭大都督府肯定又是一场大狱,黄石十有八、九要倒大霉。
“不能副署,绝不能副署。”孙承宗在文渊阁大闹一通,总算成功激励起内阁的一点士气:“如果圣上怪罪,老夫一力承担。”
不出温体仁所料。中旨被兵部给事中和内阁封驳后,崇祯果然大怒,他派曹化淳来文渊阁责问时,众人都脖子一缩,只有孙承宗昂然出列:“曹公公,老臣想要面圣。”
孙承宗见到崇祯的时候,从后者的眼中看到跳跃着的阴冷火焰,里面全是深深地怀疑。
“圣上,这大都督府不能开啊。老臣愿意督师辽东,一定能扫平建奴,解圣上东顾之忧。”
崇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孙承宗,飞快地吐出两个字:“多久?”
“圣上,兵凶战危,这如何能有一定之数啊?”
崇祯冷笑了一声:“孙阁老,您打赢过什么仗么、或是有什么必胜的平辽策?能让朕把东事尽数相托?”
孙承宗心中一紧,他确实没有说得过去的军事才能,不过他仍苦心劝道:“圣上。越是紧迫地事情越不宜操之过急,圣上以前把东事尽数托付给袁崇焕,连监军都不设置一个,现在又尽数托付给黄石,又不设监军牵制……”
“为什么要牵制?朕为什么要牵制黄帅?”崇祯怒气冲冲地叫了起来声音也变得高亢尖锐:“如果一定要朕信一个人的话,朕宁可信黄帅也不信你们。”
“圣上,黄帅才具无双。但祖宗制定律法,为的就是大小相制,决不能让人臣权利过大。”
崇祯不耐烦地反驳道:“黄帅是绝不会负朕的!”
“圣上两年前,是不是也这么想袁崇焕的?”
孙承宗话音才落,就看见崇祯的眼睛猛地盯了过来,少年天子的双眼中喷发出怒火,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蓟辽督师没有负朕。他顶多只是运气不好。”
这话把孙承宗听得愣住了。崇祯的额头变成了青色:“再说,袁崇焕说‘五年平辽’,这不是还没有到五年么?以朕看,说不定五年一到,袁崇焕就能把后金平了,这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圣上……圣上……”孙承宗一时也想不出说什么好了,眼前地这位天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律法的意义,国家运转总要有规矩可循。如果凡事仅凭好恶而肆意破坏规矩,那国家很快就变成一团糟。
“朕的决心,绝不会改变。”
“圣上。内阁一定不会附署的。”
崇祯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加倍明亮起来,他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声:“好个强项地孙阁老,内阁不副署没关系,那朕就直接下中旨给黄帅好了。”
在孙承宗心目中,黄石是一个公忠体国的人,同时黄石也是一个很懂得轻重、没有太多个人野心的人。所以孙承宗坚信黄石绝不会接这种中旨,他很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所以就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圣上,老臣担保黄帅绝不会接旨的。”
“不,黄帅一定会接地,黄帅是绝不会负朕的。”
二十九日崇祯就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山海关发出中旨,同时还在京师的邸报上的公布了这个消息。
“黄帅来了!”
“鞑子的末日到了!”
“黄帅长命百岁!”
百姓的欢呼声一直传入宫中,文渊阁内的几位官员听到外面的隐隐欢呼声后,都不约而同地放下笔和手中地工作,皱眉凝神思虑起来。
……
崇祯二年十二月初一,滦州。
清晨孙承宗的手书率先送到滦州,他在书信里保祖大寿等将领可以得到赦免。食人魔见到这个以后更感到安心。有了孙承宗和黄石联名做保,食人魔觉得自己的这条命肯定是绝对安全了。剩下的就是怎么跟着黄石混,好分到一份战功了。
“建奴现在应该还在京师脚下,在外省的勤王军开入京畿以前建奴是不会舍得走的,他们肯定要大掠一番,然后凭借这些财物拉拢更多地蒙古人,并彻底打垮察哈尔蒙古。”自从知道袁崇焕下狱后,黄石就不担心北京会有什么问题,现在他琢磨的就是如何重创后金。
过去后金虽然屡战屡胜。可是大明因为巨大的国力优势,总是能让战略态势自动恢复到大明战略进攻,而后金战略防守的位置上。这就好比两个人下象棋,一方上来就没有两个车,那么他即使是国手,对方只要是个普通人就能把他逼得险象环生。
可是一旦让后金把蒙古拉入他的军事同盟,那就等于给后金一方补上了两个车,双方就必须要水平相当才能对垒攻守了。历史上明朝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和皇太极相提并论地军事家,从此明朝和后金就攻守易势。黄石怀疑那个时候就是把孙承宗换成熊廷弼也未必能扳回来。
现在黄石虽然有了一支超越时代的军队,可是他还要和东林党这种政治集团共事,所以黄石还是希望不要让皇太极有机会拉拢到蒙古同盟。黄石决心要让皇太极付出代价,跟着皇太极进来抢劫的那些蒙古人更是要多留下来一些,免得其他的蒙古部落也觉得大明好欺负。
听黄石说完计划后,几个将领默默无言地看着他。黄石笑着说道:“我本来只是想先解永平之围,然后最多攻击迁安来保护侧翼。但我后来又一想,如果我们真能攻下迁安,那又何不趁机封闭掉边墙上地各个关口呢?我们武将需要敌人的首级。只要能把建奴封闭在关内,我想这次地斩首不会少于两万吧?”
姚与贤点头赞同道:“只多不少。建奴从喜峰口破口后,恐怕这些日子不断有西虏跟着涌进来趁火打劫,这两年漠南大旱,西虏也有很多牧民快过不下去了。”
金冠跟着补充道:“阿敏和代善都还在辽阳,建奴还要防备整个辽东,所以东虏人数不会有太多增加。”
“据祖将军说,洪太带进关来的都是清一色的白甲,对吧?”黄石估计后金的白甲兵也没有几千。皇太极这次抱着兵贵精、不贵多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兴趣打硬仗。他的蒙古同盟再多一些黄石也不太怕,蒙古军的战斗意志和装备恐怕都不能和后金白甲兵这种核心精锐相比。
“是的,看起来怕是有三、四千吧。”食人魔小声说道。皇太极本次不是按旗行动,而是把每个牛录中的精华都抽调出来组军,这四千人的部队差不多就是后金全部的核心精锐。
“好了。只要我们能及时封闭蓟镇边墙的各个关口,那辽事也就一战而定了。”黄石知道他的几个同盟担心什么,他们都怕不赶去北京会遇到麻烦:“此次战功首级与诸君平分,万一朝廷怪罪,我黄石一人承担。”
黄石的信誉非常不错,姚与贤等人连忙大叫不敢,不过心下却也都跃跃欲试,黄石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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