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窃明
“都是你杀的?”一个计件士兵惊叫了一声,一个人拿到一个首级就不容易了,这家伙一下子拿来了九个。
“不错。”
黄石也被吸引过来了,这堆首级看起来还真像是士兵而不是百姓,随口问了一句:“都是叛军?”
“笑话,”那个士兵冷笑起来:“你们还要什么首级,女人的要不要?尽管说,我去给你们取来。”
“放肆,一个小兵怎么敢这样无礼。”赵慢熊变色喝骂。
那个士兵这才仔细看了一下黄石的铠甲,有些不服地拱了一下手:“标下贺宝刀,见过这位大人。”
马上就有士兵叫起来:“你这厮看仔细了,我们大人是黄石黄督司。”
贺宝刀冷笑了一声:“久闻黄督司大名,这次是平叛功臣,以前是孙得功的女婿嘛。”
赵慢熊一挥手,几个士兵就把贺宝刀按住了。黄石皱眉问他:“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口出恶言?”
(第15节完)
双手辟开生死路 第16节
贺宝刀也不挣扎,声音里满是愤怒:“某戮力杀贼,出生入死才取得这些首级,大人上来看也不看就问某是不是叛军首级,分明是怀疑某杀良冒功。”
“一个人杀一贼已经不容易,何况九人,我问一下也不可以吗?”黄石大感奇怪,这小兵一点就着的脾气,不知道怎么活到今天的。
贺宝刀不服气地大叫:“大人做不到,怎么知道标下也做不到?”
士兵听见这话都是人人色变,黄石制止住他们的异动,问那个计件士兵:“都是叛军首级么?”
那个士兵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贺宝刀,冷笑着说:“属下觉得很是可疑,要仔细分辨一下。”
“那就仔细分辨吧。”黄石哼了一声,贺宝刀这种性格的小兵能活下来确实是奇迹,他拉过赵慢熊小声吩咐:“实话实说。”
仔细分辩了好久,赵慢熊偷偷冲黄石点了点头。
“放他起来,给他四十五两银子。”
贺宝刀一跃而起,接过沉甸甸的赏银,随随便便地冲着黄石一礼:“标下可以走了么?”
“壮士现在是何职务?”
“没有任何职务。”贺宝刀懒洋洋地回答。
“壮士是何人麾下。”来了明朝这么久,黄石从来没有见到这种好汉,见了上官腿都不软。
“回黄大人,标下是罗副将属下王游击属下陈千总属下马把总队。都死了,现在是散兵游勇。”
“壮士可愿意在黄某这里出力。”
“以后再说,标下现在可以走了么?”
身侧的亲兵出气越来越重,但黄石对这个罕见品种也越来越有兴趣了:“阁下可以走了。”
“谢了。”贺宝刀大步离开,不远处有七八个士兵等着他。见他把银子随手抛过去,他们欢呼一声就簇拥着贺宝刀呼啸而去。
黄石周围的士兵人人露出不忿的神色,只有赵慢熊偷偷溜过来:“大人很欣赏这个贺宝刀吧。”
“是啊,只是这种人我不知道怎么收服。”
“属下倒是有个计较。”赵慢熊附耳过来说了几句。
黄石听完之后就大声问周围的士兵:“你们谁知道刚才那个贺宝刀的来历?”
广宁城这么大,一个小兵哪里会有几个人知道,来领赏的士兵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真是少有的壮士,”黄石在众人面前大声赞叹:“谁能说服贺宝刀来投我黄石,赏银五十两!”
“千金买骨就是这个意思吧?”黄石传开赏格后问赵慢熊。
“这种人关心的是显然是面子而不是银子。大人这么一闹,全广宁都知道大人求才若渴,他面上可是大大有光彩啊。就算还有其他人想招揽他,也要给大人面子。”这种不识好歹的人恐怕也不是能服从军纪的,赵慢熊觉得没有军官喜欢招揽这种愣头青,自己长官的选择标准比较另类。
两人正在谈笑的时候城东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就看见东面的天空腾起了火光,黄石连忙打发一个士兵去探询情况。
“大人,”士兵气急败坏地赶回来,“陆国志这个狗贼,他放火焚烧东门,还用火药炸塌了东门的敌楼。”
原来坚守在东门叛贼陆国志早就在东门安放了炸药,本来就是用来以防万一。孙得功死后,平叛军开始猛攻东门,他们坚持了一段时间就顶不住了。东城军营被王化贞攻下后,独木难支的陆国志只有率领百人退守东门瓮城。
王化贞对叛军恨入骨髓,兵力充裕以后立刻派人从北门出城,包抄东瓮城,想把他们一网打尽。陆国志知道大势已去,无论如何也等不到后金援军了。他逃跑的时候引爆了瓮城城墙下的火药,还点燃了城门附近的民居和城楼。
等黄石赶到的时候,东门的火势已经很大了,大批民居烈烈地燃烧着,灼热的气浪让人无法靠前,不时还有零星的爆炸声传来。
东门的城楼被炸塌了一角,剩下虽然大部分被火光和浓烟遮掩住,但是黄石仍然可以看见砖石已经被烧得发红了。
在不远处黄石发现了知府高邦佐,知府大人的乌纱帽已经被热浪卷走了,身上的蓝色官服也被大风吹得七扭八歪,人冲着大火发愣。黄石一个箭步冲过去:“高大人在这里看什么呢?多叫些人来啊,赶快把火扑灭,我们还要抢修城墙啊。”
高邦佐听黄石似乎有责备他的意思,也顾不得体面就愤愤地嚷嚷起来:“黄督司你是在指责本府吗?书吏、里正十个跑了八个,百姓也大半逃出了城,黄督司,你让本官哪里去找人来啊?”
这高声叫喊立刻让黄石想起来知府可是文臣,比他这个小武官高了不是一星半点,他赶快后退行礼:“高大人,事在人为。卑职这就去找巡抚大人调兵,请高大人尽力搜集一些人力来。”
这个态度让高邦佐冷静下来,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摆官威的时候,于是正色说:“那就有劳黄督司了。”
现在整个广宁城兵荒马乱,叛军和平叛军刚才交战的时候都纵火,现在一路上还到处都是火光,有些百姓奋力拯救自己的房屋。但是也有许多着火的房屋没有人管,大概它们的主人已经抛弃家产,逃出广宁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黄石还经常能遇到溃兵。虽然叛乱已经被平息,但是一片混战刚刚结束,士兵没有军官控制,就有一些开始劫掠百姓,开始还是寻找那些空屋子,偷窃无主的财物,但是过过就演变成杀人夺财。
知府衙门的衙役虽然奋力弹压乱兵,但是人手大多被抽调去保护仓库,组织民夫了。而且衙役损失不小,乱兵又众多,所以城内还是很乱。
在亲兵、部众的重重保护下,黄石当然是非常的安全,但是耳边也不时传来百姓的惨叫声、男子的怒喝争斗声还有妇孺的哭喊声,甚至还能看见有的士兵在纵火焚烧民居。
黄石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就派出部下协助衙役捉拿乱兵。命令部下把他们统统领去知府衙门,或者收拢到军营中管束。
找来找去,黄石怎么也找不到王化贞,就是广宁参将江朝栋也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再找了一会儿,黄石发现辽东巡抚的近卫也都不见了。
如果王化贞又跑了的话,这广宁就要再次人心大乱了,想到这节的黄石冷汗直流,挥了一下马鞭:“立刻赶去东门。”
(第16节完)
双手辟开生死路 第17节
东门的火势虽然没有减小,但是明显已经被控制住了,高邦佐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他的官帽,大明官服也被他收拾齐整,上千兵民正组成人龙传递水桶。御史方震儒也在这里,正和高邦佐说着些什么。
见到黄石回来,高邦佐急忙问道:“黄督司可见到巡抚大人?方大人也急着找巡抚大人,都找到这里来了。”
黄石笑着对方震儒、高邦佐说:“回两位大人,巡抚大人有令,救火修城之事交由高大人全权负责,卑职等广宁军也交给大人差遣。”
“有劳黄督司了。”高邦佐心下大定,连忙转身吩咐身边的官吏:“传令下去,立刻杀猪造饭,入夜还要加餐,让兵民都吃饱,同时多搜集人力和砖石,火灭之后立刻抢修城楼,今夜举火修城不得有误。”
吩咐了一些紧要事情之后,高邦佐又冲着黄石露出笑容:“黄督司回师平叛,这份大功自然跑不了,这事本府说不上话,只能恭贺黄督司了。不过救助百姓却是本府份内之事,黄督司收拢乱兵的大功,本府一定另上一本为黄督司请功。”
“这都是卑职份内的事情,高大人缪赞了。”黄石看东门的情况稳定了,就琢磨着托词离开再去找王化贞:“卑职还要向王大人复命,卑职告退。”
方震儒也笑着说:“本官也和黄督司一同前去,本官身为辽东巡抚御史,危难之际更要陪在巡抚大人身边。”
就算方震儒不提黄石也要拉他走,如果王化贞跑了,他就得和御史商量解决办法。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费立国不顾小腿有伤,带着四、五个亲兵骑马赶来,还不等下马就冲着黄石大叫:“王大人离城了,王大人离城了。”
这喊声不但立刻让方震儒和高邦佐目瞪口呆,而且马上在人群里引起了一片哗然。
费立国跳下马以后,匆匆向着高邦佐、方震儒一礼:“高大人、方大人。”
然后更不搭理满脸阴沉的高邦佐,一把将黄石拉到远远的一边,急得大叫大嚷:“江参将护着王化……护着巡抚大人出城了,千真万确,我的部下已经开始混乱了,有人已经想逃跑了。我勉强控制住他们,现在集结在北门外。黄石,我们赶快走吧,不然兵士就要散了。”
“小声,”黄石喝住费立国,轻声问他:“你打算去哪里?辽西?等着被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建奴细作玩死?”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到了辽西我们就先告祖大寿一状,我想过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出首,没准可以。”
“到底是不是祖大寿我们都不知道,何况他是辽西名将,关宁副总兵,就凭我们两个能告他?”黄石冷笑着反问:“再说我们的推测怎么说,要不先要把我们通敌的东西报上去?”
“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怎么说我们路上再商量好了。”看黄石还在犹豫,费立国急得跳脚:“快走、快走,路上我们再商量如何去告祖大寿。”
黄石沉吟着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看高邦佐那边,广宁知府衙门的属下都停了手边的工作,聚拢在一起交头接耳,城门的兵民也都纷纷往这边看过来,人群里不停响起“王巡抚已经逃跑了,建奴怕是杀过来了”的喊声。
孙得功已经死了,费立国方寸已乱,除了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后金细作,明廷这边再也没有知情者,黄石一推费立国:“我和你一起走,先去辽西再说。”
费立国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上马,不想黄石却抽出刀,一下子捅进他的后背,跟着黄石狠狠地一转刀柄,刀刃猛地搅动起来。费立国满嘴顿时喷出鲜血和内脏碎片,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倒在地上。
黄石踏住尸体狠狠蹬开,抽出血淋淋的腰刀高举过头,冲着人群大喝:“费立国谣言惑众,已经伏诛,众人不必惊慌,继续救火。”
这时候金求德的手下已经把费立国的几个亲兵拿下,黄石一个手势又是几颗人头落地。黄石叫过金求德,指着自己几个亲兵,“立刻带他们和你的部下去北门外接管费立国的部队。金求德,如果老把总不听话,杀了用他们替上,其他人有不服得也一起杀了。”
金求德领命而去以后,黄石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高邦佐面前,只见高邦佐的脸色已经和死人一般,黄石强笑道:“卑职这就去巡抚大人那里看看,请大人继续组织人力,东门就全靠高大人了。”
高邦佐默默地摇了摇头,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像老了十岁:“黄督司不用做戏了,事到如今还要欺瞒老夫么?”
黄石小声说道:“高大人,卑职一定把巡抚追回来,请大人一定不要气馁。”
高邦佐听了还是摇头,方震儒更是面如死灰,广宁知府衙门的官吏已经散去一些,人龙也都停止了运水,不少人喧闹着开始逃走。
“黄督司高义,真让老夫汗颜。”方震儒看着黄石满脸的焦急神色,脸上也露出羞愧的神色:“要是人人都如同黄督司这样,辽事也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
“两位大人。”
“黄督司不用多说了,你看看周围吧。”高邦佐指了一下东门外的人群,广宁官吏已经十停散了四停,知府衙门的兵丁少了一半,辛苦组织起来的壮丁早已经逃光。
“东门塌了,巡抚跑了,建奴来了”这样的呼喊响彻了半个广宁城。
见此情景黄石急道:“高大人,不能存广宁,有何面目入关?”
“大人,”说话间金求德的一个亲兵赶了过来,他一礼之后就急忙汇报:“费立国的部下闹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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