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
小光问道:“走到那要多少天呢?”
文定道:“哥哥由那边到成都的时侯坐了四日的马车,用走的大概要二十多日吧!”当然首先还不包括从这里出去的路程。
小光他们立即惊叹道:“那么远呀!”
文定淡淡笑道:“确实是不近。”接着又继续道:“那个国家很久以前发生了一次内乱,就是自己人之间相互的打来打去,其中有个将军忧国忧民便起程去了一个更远的国家——楚国,想找那里的君主借兵来平息内乱,楚王初时不答应,他就许诺事成之后,送给楚王三座城池作为出兵的回报。”
在众顽童的心中还没有城池的印象,想来也是和这赤穴村差不多的地方了,小光问道:“后来呢!那个巴国的将军打赢了没有?”
文定神色有些黯然的说道:“仗打赢了,内乱也平息了,可最后那位巴国的将军却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相子戚惊讶的询问,突然而至的死讯,将他们都弄糊涂了。
“不知道。”文定摇摇头,遗憾的说道:“中间的一部分竹简没找到,大概是遗落了吧!”
“都怪你,相子戚,不是你将那些竹子烧着好玩,就一定能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田子翼将遗落的原因全部才彭合了小胖子,余者也是出言声讨。
小胖子相子戚却委屈的说道:“那能怪我吗?当时我不是也拿给你们大伙看了的,结果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我烧的时侯你们也没说什么呀!现在一个个都来怪我。”众顽童哪里会听,依旧是围攻于他。
文定忙劝说道:“你们且安静,我讲个别的故事给你们听。”看着他们的注意力都投向自己这边,又强调道:“要是你们再这么争吵,我就走了。
小光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尽皆安静下来,文定会心一笑,挑了两个儿时听夫子说过的真实故事讲给他们听。与今之人喜欢听的那些虚无杜撰之事不同,文定儿时喜欢的是历史上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真人实事。
那些明智之君、残暴人主、盖世英豪、覆国袅雄、文人墨客、绝代佳人或是这样,或是那样的故事。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不可数计形形色色的百般诸人,才使得这涣涣大汉充满了异彩,才使得后人有数不尽的趣味。
文定挑了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两则流传甚广的小故事,想不到这些孩子竟然都还是头回听说,两位大贤儿时的趣闻让他们听的是津津有味,那司马光的机智,孔融的谦让使他们感触很深。文定记得自己儿时初次听闻这些小故事时也是如此这般,长久下来在潜移默化中,便将那些先贤当作自己效仿的楷模。
接近午饭之时,小光他们的衣物也烤的暖烘烘,而意犹未尽的他们却不肯散去,缠着文定再讲几个故事,文定惟有再讲了个秦甘罗十二岁拜相的千古佳话,才将这帮小祖宗给安抚下来,乐滋滋的回家去了。
离去之前,文定向相子戚道:“子戚,能否将这些书简借给哥哥拿回去看看?”
相子戚倒是挺大方,满不在乎的说道:“大哥哥想要就拿去吧!反正我也不识字,放在我这也是烧着玩罢了。”
提起这事,文定便唏嘘不已,前人千方百计保留下来的珍贵书简,为的就是想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往事记录,给后来之人以警惕,或是忠告。而让人悲凉的是,大多前人那些广博的遗迹,那些耗尽心力的杰作,却又总是在后人无知的手中慢慢的销没,就像眼前这无知少年般浑浑噩噩甘将遗留了千年的古书代为柴薪,若是千年前的作书之人有知,心中定当顿生荒凉悲切之念。
“几日后,我便还你。”文定想着,几日下来定要将竹简恢复原貌,再复制一份。
相子戚笑道:“大哥哥若是喜欢,子戚便送给你了,只要以后给我们多讲几个好听的故事就好了。”
文定自然是满口的答应,还解下了腰间一块精致玉佩作为对他的回赠,相子戚欢欢喜喜的捧着玉佩回家了。
文定则心满意足的捧着满怀的竹简回到屋里,匆匆的扒了几口饭便丢下饭碗,去拼凑那些长长短短的竹片了。害的陆仲简还以为一晚未做晚饭,自己的厨艺大步的下滑了,竟挽留不住他的胃口了。
午饭之后,这雨还一直在往下落,闲来无事,杨括也好奇的进房来,想瞧瞧文定到底在鼓捣些什么。一进房便只见他搬了张竹椅坐在床沿处,将一堆竹简平铺在竹床上,那些竹片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
杨括走上前去拾起一片来,问道:“文定,你这是哪找出来的宝贝呀!怕是有些来历吧?”
埋首于竹简中的文定此时方才知道杨括的到来,道:“是杨兄你呀!这是村子里的小孩在野外拾到的散落竹简,我正想法子使其恢复旧貌呢!”
杨括左右是无事,便仔细打量了一番手中的竹片,片刻之后他惊异的道:“这竹简上是何种字体呀!怎得我好多都不认得?”
“哦,这些是小篆,又称秦篆,乃是秦朝统一后,始皇责令正相李斯将秦朝以前的文字加以整理统一而创出的字体。”
杨括恍然道:“人常言秦始皇除了奢华与残暴外,几大功绩便是统一了钱币、度量的尺度,再就是文字了,说的可就是这种秦篆吗?这未免与我们此时用的文字差别也太大了。”
文定笑着答道:“确实如杨兄所言,这秦篆初时是透过官方记功刻石及权量等方式推展的,由于这些方法应用范围极为有限。另外又对日常书写之效率也极为不便,书写平衡之难度极高,且懂得识别的人亦不多,所以小篆虽是朝廷规定的文字,然不能适用于广阔的民众之间。再加上秦朝历三世而亡,真正执政时间仅仅不过十五载,兼又是多事之秋,原本就未达到令行天下的局面,是以这秦篆成为正式文字使用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被民间流传的隶书逐渐取代了。”
文定一番道理兼顾史实,听的杨括是豁然开朗,呵呵笑道:“我说这些字怎么如此别扭呢!还是文定你懂得东西多呀!要是我绝对说不出如此多的道理。”
文定惭愧道:“杨兄又在说笑了,秦人的蛛丝马迹前人早有评述,且收录于书卷之内,文定不过是以口代叙一遍罢了。”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杨括转而又言道:“如此说来,这秦篆用了不过十几年便没落了,也算不上大的功绩啰?”
文定感慨的说道:“功绩是不错的,不过这功绩并不在秦篆本身的用途,而是它蕴涵的意义。正是它使得当时繁乱不堪的文字得到了一统,这便将天下间各地文人的隔阂消除了许多,拉近了距离,自然也就为后来的江山一统奠定了基础。而正是有了这博大的文化,在之后的历朝历代才会更加的繁荣,才智渊博之士才会层出不穷。”
杨括的额头连连直点,在文定的身上,他看到的更多是一种文人的气息,而久立市井商场又让他不曾有文人那股某鹜之气,实在是让他这个见惯了各色芸芸众生的老辣商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受,忍不住就想帮他一把。
虽然在那些竹片排定的方面杨括是无能为力,不过却可以以他自己的能力帮上忙,他向村中之人讨来结实的细绳,将文定排好的竹片依次联成串,一卷略有残缺的竹简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的几日皆是风平浪静,北坤在紫鹃的照顾下安然自得的养伤,燕小姐一心炼制解药,杨括找了几日还是无法找到那传闻中的洞口后,也终于是宣告放弃了。而文定依旧是不得安闲,被杨括放生之后,他又被小光那群孩童给缠住了,缠着他给他们讲叙一个一个的小故事。
太过杀戮的血腥故事自然不适合讲;太过严谨的他们又不怎么爱听;那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文定又怕小光他们的父母不答应。文定起先还能挑着一些既有寓意又有趣味的故事,终是逃不过这帮小子的极力挖掘,本就不善于讲故事的他,后来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了,咬了咬牙,干脆将他们引向伤势渐渐转好,又无事可做的北坤处。
果然这个决定是明智的,生长于市井民巷的北坤从小到大听惯了各类的评书唱词,那腹中的故事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水般不断的向外涌冒,什么“杨家将”、“说岳传”、“隋唐英雄会”,任意由其中挑选几段便让小光他们听的是如痴如醉,更让文定是自愧不如。
听北坤言道,那成都府的陈况老人,也就是文定上次在茗香轩见过的那位陈况师傅,在成都府从事评书这个行当几十年,说的故事不但情节曲折离奇,人物栩栩如生,语言更是生动活泼,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堪称是雅俗共赏、老少咸宜,在成都地面上是数得出名号的能人。
而北坤从小鼻子上还拖着鼻水时,便已每日端着饭碗蹲在陈况师傅的台下,听的是津津有味犹如身临其境。那些义气滔天,雄壮威武的段落,更是从小就让他萌发了日后跑江湖做混混的志向。
北坤私下还偷偷告诉文定,当年他被钱环逼出成都府之后,有一段时期还曾想随便到哪个县城找个茶馆操持这说书的营生,既可以过过嘴瘾又多少是项收入。
文定知道这只是他的玩笑之言,以他朱北坤朱大哥那股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怎能忍受成天的笑脸迎人呢!说笑是说笑,不过他说书的功底倒不是乱盖的,闲暇之余,文定也会跑过来,凑在孩童之间听上几段。
有这么多书迷每日期盼着自己,就如同是自己儿时期盼着陈况师傅的说书一般,北坤顿时有点飘飘欲仙的感受,是越说越带劲,越说越投入。
起先紫鹃是满脸的不乐意,说是这样会耽误北坤的伤势,后来还是燕小姐出面又诊断了一番,说北坤身上的毒伤已得到了控制,只要不是下地干体力活或与人动武这等操劳之外,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时不时坐在床上说说评书,·喻悦一下心情,对于病情还是有益的。
至此紫鹃也只好答应了,可是这说书的时间却最多只能保持着每日两个时辰,再多一刻她就要赶人。
紫鹃在小光、子戚他们眼中的形象,就如同总是在欺压杨宗保的穆桂英一般,凶悍无比。在她面前,他们个个都是唯唯诺诺的,不感有丝毫怠慢。后来渐渐的来这听书的人多了起来,不再只是孩童与文定了,那些大人也会来此凑趣,这都是那些小孩们纷纷回去将自己听到的转叙给家人听所引来的,久居在山中的山民何曾有机会听过说书呀!是以有些大人比小孩们还起劲。
最后,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小小的房间已装不下了,文定他们只好每到说书之时便将北坤移到凉亭之内。听书之人则自行由家中端来椅凳,早早的占好位子,来晚了离的远了,只有站起来看的份,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不过也有心智灵巧,身手矫健的爬到树上去听,山民们有样学样,常常是一裸树上就爬着三四人。
霍,那场面就算是陈况师傅最鼎盛之时也有所不及,更别说还有秀丽的紫鹃在一旁为北坤端茶递水外加香巾抹汗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杨括看到此情此景也是瞳目结舌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每到精彩之处下面叫好声、鼓掌声都是一片一片的,就连北坤有一两次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原先图的也就是嘴巴快活,此番的景象早已超出他的预想,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只好走一步便是一步了。
质朴的山民没有旁的好东西,各家各户惟有将家里拿的出手的美食不断的送来,还不容他们推委,说是给“朱师傅”补身子用的。
夜里无旁人在场的饭桌上,杨括实在是忍不住,戏言笑道:“北坤呀北坤,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山寨,你竟是如此的受欢迎。我看你也别走了,就留在这个山寨以说书为业,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北坤窘的是满脸通红,求饶道:“杨管事,你就不要再模我了,要说我这点能耐,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别说是和陈况师傅那誉满成都府的巧嘴比了,就是任意一个说书人也不知比兄弟我高到哪去了。这村子里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喜欢听评书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于朱北坤的疑问,这些人中能道出原委的自然便惟有陆仲简了,年轻时他曾去成都谋生,后来又不知怎的就回到了这大山之中,对于乡民们异常的热情,他是感触颇深:“乡亲们对山外面的事都不甚了解,整日面对的就是田里、屋里、媳妇、孩子。对外面的一切他们并不是不向往,只不过因为陌生,是以感到莫名的恐惧,而北坤讲的那些恰好又为他们揭开了外面奇妙的世界,他们能不欢喜吗?你们看着,这事还不算完,日后必有更为麻烦的事要接踵而来呢!”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