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
庙祝说到此时,自己的脸领上已是悄然落下两道泪痕,祠堂里的赤穴城百姓更是哭声一片。不论老人、小孩还是正值壮年之人,无不为巴蔓子将军为国为民的大仁大义所感动,文定虽然没他们如此激烈的感触,不过喉咙里也微微有些哽咽。
正是因为每每在国家危难之际,便有这些不计其数的忠义之士挺身而出,我华夏文明方能长久不衰,不至像那些昙花一现的民族似的,虽有一时荣华,荣华过后却是化为无声庙祝撇过头,暗暗将脸上的水痕拭去,往下说道:“当将军的死讯传出之后,我巴子国朝野上下所有的臣民无不震动,人人披麻戴孝,家家设灵追悼,葱郁的高山都在流泪,奔流的夷水也呜咽不停。
“楚国的使臣深感将军的忠魂可贵,巴人的民意难违,他赶紧使下人做了个紫檀镶金嵌玉的木盒子,装上将军的头,回楚国覆命。”
“楚王听了使臣的禀报后,亦是十分感动,说:‘巴蔓子将军这般的忠臣,要远比三座城重要得多,楚巴两国的臣民须得效法于他城池不要了,子孙后代须得世代友好,方才不辜负了将军的忠义。’传旨用上卿的礼节,将将军的首级葬在楚国的土地上,出殡当日,楚国的文武大臣一一披麻戴孝,为将军吊孝。”
故事讲完了,文定心底那块积压了好些日子的大石,也终于是落下了。巴蔓子的忠义自是不必说,在那个战乱纷纭的年代里,大小诸侯国不下百余,诸子全无国土之念,有材之士今朝郑国,他朝楚国,改日又投奔宋国,但凡一技在身,便不愁无用武之地。
而君杀臣、臣栽君之事更是层出不穷,忠义之士也就显得格外难能可贵。各国之间皆是战乱不休,今日你打我,他朝我打你,伤亡动辄上万,上十万。在那些王公贵胃的眼中只有战功,只有领地,全无丝毫顾及百姓之念。
然而就在远离中原的巴蜀之地,却有过这么一位将军,为了社樱,为了黎民生活康定,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千里奔走,朝局稳定之后,又为了两国百姓不至兵戎相见,甘愿献出了自己的头颅,如此一位大仁大义的将军,自当受的起后人如斯的拥戴。
一股深深地敬佩,在文定的心中油然而生,他不自禁的起身,在将军那威武的泥像前又一次深深的鞠了三躬。而他贸然的举动,也打动了身后的那些个百姓们,虽然百姓们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却也被这个山外异客的真诚所吸引,纷纷站立起来,在文定的身后随着他一同向巴蔓子的神位行礼。
在这些被文定所打动的人中,当然少不了那位白发庙祝,他亲切的道:“小老弟,你很有些见地,现今朝中那些个臣公们一个个只知道安乐享受,没人再来理会这些国家的功臣们。他们如何懂得,虽然这些功臣们已久不在人世,然而却一直在影响着我们这些子孙后代,若是没有这些功臣为楷模,后人们将无所适从。你比那些只知享乐的贵族们,更像是我巴子国的铮铮汉子。”
文定羞愧道:“哪里,哪里,老人家您过奖了,小的不过是被老人家所描叙的,那位巴将军的忠义之举所折服,跟诸位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在大仁大义的巴将军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呵呵。”庙祝轻笑了起来,道:“老朽不过是拖着这行将就木的身子,为孩子们讲讲昔日的辉煌,激励后人们不要忘记祖先们的辛苦创业,不要忘记如今的生活得来是多么的不易。”
老者那布满褶子的笑容中透漏着沉甸甸的情谊,周围赤穴城的百姓也皆是这般,这些都乃是因为文定向他们所尊重的巴将军表达了深厚的敬意,所以在他们心里也接受了文定。许多时侯尊重他人的信仰,远比赠与他们些许恩惠,更能得到他们的认同。
文定与庙祝等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这老庙祝虽然脾气有些急躁,有些火爆,不过只要你摸顺了他的性子,还是挺好说话的,就这不到一个晌午的工夫,他与文定就聊的挺投机。
临别时,白发庙祝还有些依依不舍,道:“巴蔓子将军的事迹还有许多,只要小兄弟你不觉得闷,下次有机会,老朽再慢慢讲给你听,我们这将军祠随时欢迎你。”
文定轻笑回道:“小的一定会经常叨扰,就怕老伯那时会嫌我烦。”
“唉。”心情顺畅了,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庙祝对文定的戏言,听来也是十分的受用,道:“反正人老了也没什么正事可做,每日也就是给孩子们说说故事,凑趣罢了。你来了也不过多带双耳朵,我故事还是一样的讲,也费不了什么事。讲故事的人,从来是不会怕听众多。”
是呀,说到讲故事,朱北坤也是十分的喜好。当他们还在赤穴村之时,北坤每每见到台下期待着他的那些听众们,兴致就特别的高,有几次高兴的都说漏了嘴,将三国的英雄说成了隋唐的好汉,好在赤穴村村民们对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好汉都是十分的陌生,也弄不懂谁是谁,只要听来觉得精彩就给叫好。
那时最让文定忍俊不住的是,三英战吕布中竟然多了个黑旋风李逵,若这是在蓉城的茶馆中,只怕早就给人轰下台去了,可在赤穴村却能博得满堂掌声,为此,文定还几次拿来取笑北坤。
只是如今,那位刚毅中不失诙谐的铁汉,已水远在文定的眼中消失了,文定水远不会忘记在他粗犷的外表之下藏着的那丝丝柔情。
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文定的脑海中依旧会时常闪过,北坤临终时的那一幕,跳耀的火焰包围着他威武的身躯,还有那句“文定,快带紫鹃走,快走……”
~第三章号角声声~
“呜呜呜呜”一串长长的号角声,将文定从伤怀的情绪中惊醒。街道上顿时飞沙走石,赤穴城的百姓们开始仓促奔走,一间间商铺急忙放下门窗,合上门板,大人抱着小孩直直的跑回各自的家里,将房门牢牢的关严实。
还没等文定弄明白这究竟是何事,偌大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文定呆呆地站立街心,周围是方才混乱过后的一片狼藉,一头雾水的他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旁边那位竹编店的大叔,正在合上最后一块门板,刚好瞧见了这个发愣的异乡人,好心叫道:“唉,异乡人别傻站着了,快来我的铺子里避避吧!”
正处在茫然中的文定,仿佛是一只大海里漂泊的小船,在漆黑的夜里找到了指引方向的航标,他赶忙来到大叔的铺子前,问道:“大叔您好,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工夫,人们都不见了,请问您,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那大叔倒是个热心肠,先将文定拉回自己的铺子,才解释道:“你是刚刚打山外来的,这城里的规矩恐怕还不大清楚。方才那几声号角,可不是等闲便能吹响的,只有在外敌入侵,或是有了叛乱方才会吹响,一方面是知会我们百姓,让我们赶紧回到各自的屋里,不到警报解除不允许上街;另一方面是给城外虎责营里的官兵报信,让他们急速来勤王保驾。”
文定听完之后,心里可是吓的不轻,不论是这两种情况里面的哪一种,可都不是件小事他不但为公子斐的安全担心,还忧虑尚在独院的燕小姐、紫鹃、杨括等人,人一焦虑,嘴里便不自觉地嘀咕道:“这可如何是好呀?”
巴子国的朝廷,往日里对于这等战时举措,安排的是井井有条。号角响起后,不但是人人行动敏捷,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屋里,而且对即将发生的战乱是一点也不担心。
大叔见到文定神色焦急,还安慰文定道:“你大可不必担心,不管等会要发生什么事,都不打紧的,只要虎责营的将士一到,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我们只需静静等待警报解除就是了。”
自己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反倒没有他们自己的百姓镇定。虽然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文定也能感受的出这赤穴城的百姓,对虎责营将士的强大信心。然而文定却不能就此放宽心,就算战乱平息了,可谁能保证不波及到独院里那些个同伴呢!
他们一干人如今大多是有伤在身,紫鹃更是精神恍惚,一直就未曾清醒过来。而且为了不使他们心存芥蒂,公子斐连门前的一队兵士都给撤走了。这下可好,若是祸事波及到独院,燕小姐她们的景况可就堪忧了。
文定心里别提有多担心了,辞过了大叔就要出门而去,却被他给生生的拉住了,大叔口里还急道:“你这是干嘛呀!现今外面不太平,出去了可就有性命之危呀!”
文定力气没有他大,被他硬是给拉了回来,焦急的对他道:“大叔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可是小的还有好几位同伴尚在别处。若是战乱一起,兵祸无情,在下担心他们的安危,怎能安心躲在大叔这里?”说着又要挣扎着出去。”
然而这大叔便是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道:“小伙子,不是大叔我蛮不讲理,实在是这外面你去不得呀!”
“大叔,您且放心,若是遇到前面有事发生,小的会绕道而行的。”此时文定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又挣脱不了大叔的双手。
“那也不行。小伙子,你知道刚才那街道上的人们,为何会急急忙忙往家赶吗?”
“不知道。”这样拽来拽去的已经让文定有些烦躁,语气也开始变得急了起来,若不是这位大叔碍事,他的人早就随着他的心,奔向了众人所在的那座独院。
大叔倒没有计较文定话语中的不善,而是细心的开解道:“年轻人不要急嘛!大叔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大伙为什么刚才会慌不择路的急跑,那是因为朝廷里有成文的法令,号角吹响以后,街面上不准留有行人,除了官兵就是敌人,虎责营的将士们会将一切在街面上行走之人视为叛贼,毫不留情的绞杀,你说大叔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出去送死吗?”
文定一下子打从头顶凉到脚底,他亲眼见识过虎责营将士的勇猛,若是当真如大叔所说的那样,那当街行走之人可就是必死无疑了。
然而这下他又更为担心独院中人的安危了,他柳文定恰好得到了这位大叔的提醒,可他们却不曾得知呀!万一因为听见院外吵闹不休,他们出来看个究竟,可不就正好碰上吗?
文定不由得抱怨道:“怎么会有这般不讲情理的法令?万一有谁不慎留在了屋外,岂不就平白无故的被自己的将士给害了吗?”
“小伙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可别小看这条法令,它可是保护了我赤穴城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呀!你试想,兵祸一起,若是百姓们不是待在各自的家里,而是在街上东奔西走的,不但给将士们平乱增添了难度,自家的性命也得不到保证。”
在大叔的安抚下,文定也由方才的急躁中清醒了几分,静下心来细细一琢磨,这个法令也确实是有它的益处。能让战场上敌我分明,不至于因为杂乱的场面,而错杀了无辜的百姓,往往战争中死伤最大的就是百姓,或是死于士兵的刀刃,或是死于相互间的拥挤践踏,而后者犹为更甚。
大叔继续道:“还不仅是如此,每次战乱难保没有一些宵小之辈,藉机趁火打劫,图财害命之事是时有发生。可是自从先祖们定下这条法令之后,这种情形就再也没有了,不管你是不是乱臣贼子,只要你留在街上就是有不轨企图,碰上虎责将士就是死路一条。小兄弟,你说这样的法令好是不好呀?”
文定不得不点头道:“当然是好咯!”
想那历史上,哪一次战乱过后不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些个将军、谋士们所想的只是如何能打败敌人,谁又考虑过百姓们的死活?
抢夺粮草以补给,强捉男丁以扩军,这都是家常便饭之事,稍微好一点的也不过是约束自己的属下,不去抢夺百姓的财物罢了。更为无耻的是,有些人为了达到卑劣的企图,指派属下装扮成敌营的兵士去杀人放火,激起民愤,以打击敌人。
打仗本是那些将军、士兵的使命,而驱赶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去对抗如狼似虎的敌人,这样的行径乃是文定最为不齿的。
不得不承认,巴子国的朝廷确实为百姓们料想的十分周到,不过这样的法令也只能是在这山中之城施行。在外面的世界里,百姓的流动谁也不能掌握,地域、家族、出生,各种各样的原因之下,一条街上的邻居性情也是不大相同,若要他们在战乱发生之时,不自顾自的逃命,都遵守命令待在家里,几近是不可能。
也只有在赤穴城,这一两千年也没人打扰过的城池里,质朴的百姓们才会如此一致。
大叔看着文定的神情不再那么坚决,也就终于放下心来,一直拽着他的手臂也给松开了,走到桌子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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