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
“呵呵,那年我替顾千总送信,曾到过你府上,你还招待我在汉口耍了两日。”
“哦,对了,杨兄弟。不,不,如今该改口杨将军才是。”起先在汉口时,偶尔有收到顾正声的书信,后来文定出来闯荡,居无定所,自然也就失去了联系,一别经年,也不知故人如今过的如何。
“柳朝奉,你就不要笑话我了,当年杨某不过是顾千总手下的亲兵,全靠千总大人提携,如今才混了个游击将军的差使。”忽而对身旁的伍长说道:“魏奇,这回怕是你看走眼了,这位可是我老上司顾千户的挚友,决计不会是奸细。”
“顾千户?哪位顾千户?”魏奇惊道:“是不是那位力挫达延汗第三子巴尔斯博罗特,打散他所统领的五千鞑靼骑兵,并仅率百余骑追杀鞑靼太子三百里地,敬远侯家的小侯爷顾正声顾千户?”
“除了他还能有谁?”杨将军那张刚毅的脸上,霎时间变得无比的崇敬:“想当年元贼来犯,所有人都主张退防,想以龟缩拒敌,惟独大人他力排众议,丢下句‘我泱泱大明朝岂惧这帮蛮子。’便领着我们弟兄于草原上大战鞑靼人,这一战不但打出我大明军队的威风,更叫那达延汗不敢轻易兴兵,只能在草原那头拿卫拉特部、火筛部出气。”
汉口一别后,文定已有八年多没见过正声,没料到这个游手好闲的小子在这边陲塞外竟成就了这么一番声名,仅是从两位兵将提到他名字时流露出的神往之色,就知道他必然是做出过了不得的功绩来。
“说起来,我与正声也有好些年不曾见面了,不知他此刻是不是在这固原镇里,若是在的话,还请杨将军为我通报一声。”
“这个杨某怕是无能为力。”其中的原由,听这位游击将军娓娓道来。
话说开国之初,中山王率领着大明的威武之师纵横草原,灭掉了北元等蒙人政权,大大削弱了原本不可一世的蒙人铁骑,而后几任分化御之,使得铁木真的后裔日渐凋零。直到铁木真的嫡传子孙达延汗以及夫人满都海彻辰的出现,才使纷争内乱频繁的蒙古族得到统一。
可当年的辉煌也时刻在诱惑着铁木真的后人,统一之后随即便对我大明疆界进行骚扰,这些年局势动荡也多半因此而起。
顾正声自从来到边塞之后,接连打了好些硬仗,屡建奇功,再加上他出身将门,很快便得到朝廷的褒奖,晋升为千户之职。
他这人没什么架子,平常与部下打成一片,战时冲锋陷阵不计性命,每每总在队伍的最前沿,深受下层官兵的敬爱。可也因此为其他将领所嫉恨,经常寻机诋毁他、打击他。
深谙他性情的文定知道,别看他平时好像是没大没小,可固执起来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遭受上司数次针对为难后,便一撒手辞官而去,任凭那些部下如何劝说也挽留不住,如今身在何处也不得而知。
文定不由得一阵唏嘘,然而他却以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依正声那副无甚城府的性情,如何能适应这深不见底的官场?现而今的将军有哪个是不吃空额,不媚上傲下的,独他一人不吃这一套,怎能叫其他将领不心生芥蒂?及早抽身只不过是丢掉个军职罢了,若是泥足深陷,他日恐怕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在文定潜意识里,正声还是做他的游荡浪子来的自在,这小子不知又会游荡到哪个地方去了。
只是这样为人排挤走,总难免是叫人窝火,眼前这位游击将军正是他当年的得力助手,经他的栽培方才有了今日的风光,若是他未曾辞官,怎么说也得是个参将了。
对于这个沙场骁将的遭遇,就连齐铁柱等旁人听来都是心生不平,文定与杨将军这两位正声的故人更是感叹不已。
随即杨将军又询问了文定所说遭劫一事,文定据实以告。
“会有这种事?这鲁隘可是朝廷通缉的重犯,胆敢从大明军营外出塞投敌,岂不是拿我们这十数万官兵当作摆设?”杨游击转过身,便对魏伍长吩咐道:“速去调配一百名人手,每人都给我带上最快的马,我这就去请上令,趁着他们还不曾走远,我们追上去将那伙贼人一网打尽。”
“得令。”魏奇方才误将文定几个当作是奸细,虽说是将军没有丝毫处罚,不过还是自觉失了面子,这下有真正的叛逆等着他去抓,可是让他逮到立功赎罪的机会了,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柳朝奉,你就耐心在我这里静候佳音,我这就将你弟弟全须全尾的给你带回来。”
到此时文定也别无它法,感激的道:“柳某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一切便全仰仗将军了。”
“这些话以后再说,时间紧迫,我这就先去了。对了,你……”杨将军指向司徒豹:“既然你一直在追踪他们的足迹,也跟我走吧!说不着还能派上用场。”
“将军,将军,您怕是误会了,草原上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说,再说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啰嗦个什么,信不信老爷我随便安你个罪名,这辈子就别再想见到你的妻儿了。”
高大威猛的司徒豹在这久经杀场的游击将军面前,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生生被两个亲兵架着押上了战马。
文定暗自祈祷道:老么,你可一定要撑到他们到来呀!
在固原镇上等候消息的几日,文定是寝食难安,时而怕杨将军他们走错了路线来不及追上贼人,时而又怕他们追上之后,两队人马你来我往的厮杀殃及池鱼。
各种担心交织在一处,真叫文定心里乱成了一麻团。
“柳老板,将军大人回来了。”
“在哪呢?随行人员中可曾有在下的弟弟。”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回来的人中除了有原先与你同来的那个猎户外,的确是还有一个人,受了点伤,被人用马车拉回来的。他们已在军营前下了马,正往这边走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文定不等他说完便疾步走出房门,向军营门口迎了上去。
“柳朝奉,我刚进门正要去找你呢!你自己倒来迎我了。”
文定惴惴不安的问道:“杨将军,听说你们与那帮贼人遭遇过了,弟兄们没什么大碍吧?”
“哦,柳朝奉的消息挺灵通哟,该是早有人向你通风报信了吧!那些个流寇连土兵都打不过,又岂会是我大明将士的对手?不消我手下的儿郎如何费力拚杀,光是几个冲锋便让他们自乱了阵脚,一百名弟兄完好无损的跟我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柳某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这里有八千两银票,小小心意还请将军分发给贵属,全当做是请弟兄们喝杯水酒。”文定说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塞进杨将军手里。
“这如何使得?我们是老相识了,帮你这么点小忙哪还能使你的银子,那我杨某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杨游击要推迟,文定却执意如此,他知道这带兵打仗,关键的时候要激发斗志、鼓舞士气全靠的是银子,没银子的将军可是寸步难行。
他们俩来来回回了几下,最后那一叠银票还是被文定掖进了杨游击的怀里。杨某人那张久经沙场历练,刚毅而坚韧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难掩的笑靥。
“杨将军,不知,不知舍弟此刻情形如何?”
“哈哈,令弟能有柳朝奉这等兄长的护爱之情,着实令人羡慕。这回令弟在那群贼人手里可是受了不少的罪,我们追上流贼时,令弟便已经被他们折磨的不成人形。庆幸的是我们去的突然,贼人们还来不及加害令弟便已经被打散了,路上我也不能为他妥善疗伤,只能为他简单的包扎,现下正在医官处治疗着。”
听闻了杨游击的描述后,原本便惴惴不安的文定更是心急如焚,简单的向杨将军交代了一句后,便急匆匆往医官那赶去。
~第六章重逢古道~
文定来到门口时,正巧碰上军营的医官迎面而来,赶忙伸手截住了他。
“大夫,请问里面的人病情如何?”
“你是?”
“我是他兄长,还请大夫直言不讳。”
医官打量着文定,疑窦丛生,但楞了一阵还是说道:“断了两根骨头,好在其他只不过皮外伤而已,只要调养一段时日便无甚大碍。”
“多谢您费心了。”说着文定便往屋里赶去。
医官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倒是希奇了。”摇摇头自行忙去。
在十数万军营里,兵将们时不时发生些大病小疾自然是避免不了。医官这儿大的出奇,一连有十数间营帐,在兵士的指点下,文定方才找对了地方,营帐里独有一人背朝着文定躺在病榻上。
“老么,伤的怎么样了?转过来让大哥瞧瞧。”
床上的伤者闻言浑身一颤,非但不曾转身,还将脑袋整个埋进了被窝里。文定几步上前,揭开其头上的被子,定睛瞧去,紧接着“啊”的一声楞住了。
病榻上的伤者虽然缠了好几层棉布,然而模样还是可以分辨清楚,这张脸并不是自己的四弟柳道定,不过这张面孔也是文定所认识,乃是带他进入云南,后来又不欢而散的李二桂。
“哟,文定表弟呀!没想到在这里都能见到你,我们俩可真是有缘呀!”
“李兄怎么会来这里的?”
“说起来是一言难尽呀!我被鲁隘那厮裹胁着逃到此地,差点就被逼去到塞外,永不能返回中土了,幸好被咱们自己的官兵搭救。”一句话就将自己与鲁隘划清了界线,看来这段日子马贼山寨的狗头军师也不是白当的。
“哦,是吗?”文定接着他的话茬道:“那的确是很惊险。”
“这些蛮子就是野性难驯,文定表弟,你说那鲁智土司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前次我无意得知鲁隘那厮有图谋之意,便多番劝阻以为能说服他,可不曾想他为了掩饰罪行竟软禁了我,败走之后也不忘将我挟持做人质。”
“如此说来,那鲁隘所作所为非但与李兄半点干系也没有,我兴盛和的货物遭人劫持也是与李兄无关咯?”
“是极,是极。”李二桂义正词严的道:“鲁隘实在是荒唐的很,他们兄弟的纷争,怎能将无辜的兴盛和牵扯进来呢!我之前还为此与他争执过好几回,无奈人微言轻,终究还是无济于事,不过嘛……”稍作停顿后,李二桂声调突然变得神秘:“文定表弟也不必担心,你那批货鲁隘还来不及出手,就藏在连城附近,藏匿地点我也是知道,只待伤势养好了后,为兄替你取出来便是。”言下之意就是要文定保住他,只要他不出事,文定的那批货便有机会找到。
比起道定来,文定如何会将那批货放在眼里,道:“货的事都好说,李兄,李表哥还请你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将道定的下落相告。”
李二桂惨然一笑,从方才以来头次坦露出真诚:“若不是为了那小子,我又如何会落下这一身的伤?”
文定也正在为这事奇怪,按理说鲁隘对李二桂是言听计从,怎么会下此狠手呢?在他的询问下,李二桂将实情相告。
原来在连城兵将的追杀下,鲁隘早就身受重伤,而后更是伤重不治,尸首被秘密的埋藏在大山之中。后来在贼人中主事的换成了原先马贼的首领尼玛,以及副首领达娃。
鲁隘在世时对李二桂是宠幸有加,也让旁人心生嫉恨,一换那两位马贼主事,李二桂的话便也随之一文不值。
那两个马贼都是鲁隘生前招募的亡命之徒,对汉人有着深切的仇恨,后有追兵,前又无落脚之处,二人觉得带着道定上路累赘,便要下手杀了他。
对于文定,或许李二桂下得去死手,然而对这个向来与他交好的柳道定则不然,他冒着风险向二人恳求,求他们放道定一马。可这二人连他本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顾及他的情面呢!那达娃更是狠狠的痛打了他一顿。
“如此说来,舍弟的性命还是多亏李兄周旋方才保全。”
“我如何有那种能力。”李二桂自嘲道:“不过是打我的时候推延了点时间,他们二人说好当日晚上由达娃去取道定的性命,可第二日早上道定却不见了,原本关押他的地方只剩下达娃的尸身。”
“啊!有这等事,这又是何缘故呢?”
“我哪里会知道,八成是神仙搭救了道定弟弟了吧!可那尼玛直说是我救了人,还将我打的半死,要不是官兵来的及时,我恐怕已到阴曹地府报到了。文定,你不知道达娃可是七尺高的蒙古大汉,还有着一身硬功夫,他们也不想想我若是能轻而易举的杀掉他救走道定,自己干嘛还留在那里等他们要打要杀的呀!”
据文定观察李二桂这话不假,只不过又会是谁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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