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
未能如愿的范钗儿负气而去,载定亦是恹恹然离开。文定清楚的知道老三夫妇俩并不会就此放弃,只要他一日不妥善的将这件事处置完毕,麻烦事仍旧会层出不穷。
作为一家之长的柳老汉倒是无甚失落,只是吩咐要严加看牢这二人。
“东家,现在怎么办呀?这家里的下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间房子给围住了。”
这件事原本最大的苦主该是文定,可如今却变成了文定与家人的抗争,一个不慎弄不好,事态将愈发的严重。沉吟了片刻,文定吩咐道:“速去,把二东家给我找来,其他人给我守在这屋子周围,不许他们胡来。”
伙计应声而动。
在这个浑浊不清的时侯,文定能倚重的也惟有自己的么弟了。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夜色也悄悄降临,昨晚从燕嫣处得到家人传唤的消息后,文定便片刻不停的往家里赶,这一日的奔波与震惊,让文定倍感疲意,不自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他那双疲惫的眼眸瞟向墙角时,方才记起这屋子里并非只剩他独自一人,还有一对战战兢兢的男女正在惶恐的望着他。
如果他们永远不出现,该是件多么好的事呀!文定不自禁的幻想着那诱人的假想,只是这种可能已经是不可能了。伸过手将他们口中塞着的破布取下来,却发觉他们紧张的情绪并未因此而放松,遂安抚道:“不必害怕,你们暂时是安全的。”
二人的紧张,半是因为惧怕,半是因为羞耻,若是面对旁人还可以装作无视,可当他二人独自面对文定一人时,那久藏的愧疚便会泛上心头。
在这对野鸳鸯中,反倒是奸夫康纯叶与文定较为熟悉。从初识、大婚再到背夫私奔,任雅楠与文定总共不过是数面之缘。虽然文定一直就是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可对于平白挂了个柳夫人名头的任雅楠来说,那个折磨着她的印象也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作为男人的康纯叶仍旧是那般略带些木讷,对于眼前的困境不知该如何是好,却极力想表现出男人的气魄,“柳朝奉,有什么怨气,你冲我来,可,可别伤害雅楠。”
“我难道是那种下作之人吗?”文定自嘲的笑了笑。
“表哥,别怕他,已经是这样了,有什么招术让他只管使出来吧!”任雅楠终于开口了。
在文定印象中,他们这对挂名夫妻尚未有过正式的对话,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一个能妇。康纯叶刚想要分辩,又让她一句话给顶回去了,看的出在往常的日子里,他们俩究竟是谁在做主。
“如果我想要对你们不测,还用得着如此烦琐吗?适才对下人不加阻拦也就是了。”
“说不定你肚子里谋划着一个大阴谋,想要我们生不如死。”
文定哑然笑道:“你的想像力很是丰富呀!康兄,你的妻子恐怕时不时的会给你的生活带来意外的惊喜吧!”
康纯叶扭过头望了望任雅楠,退疑了片刻,马上换来表妹的一记白眼,康纯叶不顾危险,不自禁的点点头。
“少惺惺作态了,如果不是想害我们,还会在门外安排那么些下人看门吗?还不是怕我们逃脱了。”
文定解释道:“我派人看管,不过是怕那些家丁冲进来对你们不利,也是怕你们莽莽撞撞离开这间屋子撞到他们手上,那时侯我就是想保你们,也恐怕力有不及了。”
康纯叶总算是与文定有过一段交往,被文定真切的话语所打动,“表妹,你误会了,柳朝奉不会是那种人。”
“哼,说到底还不是他的朋友把我们抓回来的,你少天真了。既然当初选择了背叛他,他会有什么样的报复,也早就在意料之中了。”任雅楠就是不肯相信文定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
“当初你们抛下一切远走天涯,有一阵子虽然也让我心有不平,可相信我,那一阵时日过去后,我是衷心的感谢你们。对那段婚姻,我也是一百个不满意,你们应该也是清楚的。”
“是呀!”康纯叶道:“表妹说了,洞房之夜你什么也没做。”
“你这呆子,都在说些什么呢?”烛火下,任雅楠的双颊绯红,康纯叶赶忙闭上嘴巴。
“咳,咳,以后的事我会尽力安排,你们现在再怎么操心也是无济于事,就好生歇息歇息,留着体力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
外面还有一脑门官司等待着他去处理,文定也无暇与他们长谈,嘱咐了两句后也就离开了。
“表哥,你难道真相信他的话吗?”一直以来,任雅楠总是不免猜想,若是再次遇上那个三书六聘,拜过堂的相公会是何等的场面,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暴风骤雨,雷霆万钧。
渐渐地,柳文定这三个字的背后,也就不再是那个文雅的商人,而是成了强横、蛮不讲理的代表。脑中那个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魇太过强烈,是以她始终不敢相信柳文定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俩。
康纯叶异乎寻常的肯定道:“你要问我,自己做出的承诺能不能兑现,我只能保证尽力。可要是问我柳朝奉做出的承诺能不能兑现,我却能够绝对肯定的回答。”
任雅楠撇过脑袋低声喃喃几句,显然是对康纯叶的回答并不以为然。任她再如何机灵,有些男人间的承诺,她是永远也不会明白。
~第六章伤人真相~
深夜,出外逍遥了几日不曾露面的道定,又一次出现在柳家。一回来也没去打搅他人,迳直来到了文定的屋子里。
“哥,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传唤回来呀?”
“家里发生了点状况,任雅楠又在这里出现了。”
“任雅楠?她是谁?”道定的印象中早已忘记了,先前他还曾有过一位背弃柳家的大嫂。
要想给这个弟弟说清楚任何事,都非得下些力气不可,“就是那个与我拜过天地,又跟源生酒楼厨子跑了的女人。”
“哦,是她呀!不对,她不是跟厨子跑了的吗?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又想着回来害哥哥你吗?”
“她也不是自愿回来的。”接着文定便将事情的始末,一股脑给他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道定的反应也是跟老三夫妇一般,一张嘴就是要做掉那双男女。不同的则是,老三夫妇首先想到的是要顾全柳家的面子,顾全他们自己的面子,而道定呢!则只是因为任雅楠做了对不起文定的事。
老三的想法,文定非但是难以控制,就是揣摩起来也有了些障碍。可眼前这个弟弟却是最听他的话,没用去一刻钟的时间,道定便被文定所说服,不但是自己不去加害柴房里的一双男女,还保证不让其他人动手。
老三夫妇的决心看来也不是那么轻易就退却的。翌日,一群家丁便在范管家的带领下偷偷接近柴房,如果不是祖个他们发现的及时,只怕柴房里的人早已被他们劫走了。
可事情也并未就此罢休,两帮本就积怨不浅的下人,就在那柴房之外的方寸地方对峙起来。一方面既想教训对方,却又害怕着遭到对手的反击;一方面想要直面对手的叫嚣,却又顾虑着东家的命令。
两帮人你来我往,骂骂咧咧的没个休止,场面一时失控。喧闹中却又带有几分趣味,范管家这边全是一水的湖广方言,说的慢时兴许祖个等人还可以听懂几分,一旦是劈里啪啦的骂起来,他们便统统茫然了。
兴盛和这边呢!更是让人忍俊不禁,有普米族语、有藏语、有蒙古话,还夹杂着带有巴蜀风味的汉语,千奇百怪的,别说是骂人,就是寻常的对话就让对方不知所以。两帮人反正是谁也听不懂谁的脏话,便这样你来我往,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老三媳妇偷偷地躲在拐角,观望着事态的发展,在等待着一个机会,让她能够藉机发难的机会。可那个传说莽撞的么弟并未如预料那般听话,经过这些年的历练,道定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凡事冲动的毛头小子了,他安然的坐在屋子里,聆听外面两帮下人的表演。
这家里或许只有他一人,能够将那些不同的脏话听懂的七七八八,这种热闹可不是常常就能碰上的。
他一边享受外面的盛况,一边还自言自语的道:“这家里不花钱的戏,可比外面的好听呀!”
“都给我住嘴,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柳老汉引着几个差役进来,人还没走到柴房,老远便听见他们奇特且高声的对骂。
柳老汉自觉颜面无光,狠狠地教训了他们,只是这老太爷的威望在两帮下人眼中远不及他们各自的主子,虽然都闭上了嘴巴,却依旧没有散去的意思。
柳老汉气闷已极却又无可奈何,虽是托名一家之主,真正对他的命令惟命是从的,恐怕也只有自己的老伴了。家丑不可外扬,当着公差的面,柳老汉也只得是装聋作哑不予理会,通直将公差往柴房里引。
“人就关在房子里,雷巡检,这边请。”
“柳老爷,您家中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只怕比衙门里看守的都要牢靠,也真够小心的。”差人饶有深意的打趣,更是叫柳老汉无地自容,“哎,家门不幸呀!劳烦几位大老远辛苦跑来一趟。”
“这等事若是放在别家,我们弟兄是不会理睬的,是您柳老太爷家嘛,自然是义不容辞。丁洛,进去将里面的狗男女给我押出来,早些回去。”一个差人应声而动,不曾想却被几个打扮古怪的下人给拦下来了。
“大胆,没瞧见我们是衙门里的差役吗?一个个把路拦着,想造反不成?”雷巡检转过头向柳世荣道:“柳太爷,您家里的奴才可是欠管教呀!”
“咋咋呼呼的,是谁这么大的官威呀!当官的我见多了,就是王爷府、公爵府的侍卫也没有这等威风。”这个时侯道定也坐不住了,打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见惯了场面的他,可跟他那叔父不一样,一张口便让那几个县衙的差役矮了几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世上想要镇得住这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差,也只有更高的衙门了。
“你这小畜生又在捣什么乱?躲开,这是衙门里的差老爷办事,可不是你小孩子胡闹的时侯。”虽然道定早已在岁月的流失中长大成人,可在他老父亲的眼中,永远是那个成天惹事生非的胡闹儿子,纵使是文定好几次说过老四是如何如何的帮助自己,如何如何独当一面,可在家人心里,依旧只当作是文定在袒护于他。
道定不满的低吼道:“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雷巡检仿佛是对眼前高大威猛的柳家老三的略有耳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道:“你就是柳家老四,听说你能耐不小呀!可在老子的辖地内,还是放明白点好。”
“什么叫明白,什么又叫不明白,是你这么个末九流的巡检说了算的吗?”道定轻蔑的挑衅引得兴盛和的伙计一阵嬉笑,也让那几个差人怒火高涨。
“听好了小子,别的地方怎么样老子不知道,也懒得去打听。可这永安堡这菜店镇,一日归我制下的巡检司管辖,雷某人的话便一日算数。再不识相,老子连你几个一块抓了。”
这种伎俩吓唬那些没见识的老百姓多半奏效,可道定根本不吃这套,非但如此,还肆意的轻声冷笑,叫对方大为光火。
“小弟你给我下去。”眼看着场面急速恶化,文定不得不赶紧出来打圆场,向雷巡检道:“官爷实在是抱歉,舍弟不善言辞,对您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
“这还像句人话。”终于有人出来给个台阶,松了口气的雷巡检也就坡下驴,撇开暴烈的道定,与文定打起官腔,“有人向巡检司检举,说你柳家的逃妇任氏又回到了柳家,而且就关在这间屋子里面,有这回事没有呀?”
不用费力猜想,文定便能想到是谁人向巡检司报的案。本来不过是家事罢了,却要将官府中人牵扯进来,文定心中对老三一家的芥蒂不由得又加深几分。
“确有其事,人就在屋子里,只是我以为不过家事而已,就没敢劳烦各位大人。”
“你柳家可是本地的大家子,又是书香门第,这种事衙门绝不能置之不理,再说了本官辖下竟发生了这种不要脸的丑事,爷们面上也不好看呀!”柳家这种十几代务农的家庭,只不过出了个举人而已,一眨眼就变成巡检眼中的书香门第了,真是让人不觉莞尔。
“小人的家事,还是在自家解决的好。各位大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也辛苦了,柳某这儿有点银子,权且当作是孝敬诸位喝顿酒。”文定说着便拿出了五十两的银票。
早听说这家大儿子买卖做的极大,没想到竟会如此阔绰,初次见面一出手便是五十两。
那雷巡检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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