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人生
那副泼皮无赖样,彻底将顾正声激怒了,他脱口而出一个“操”字,便拉着刘老、东家走到门口,对文定他们说道:“文定,你和二位到天井那转转,给我一点工夫,一会就好。”
等他们跨出房门后,正声就立马将门掩住。文定他们依稀听到,“你要干嘛?我叫人了。”
“操,给脸不要脸,以为老子吃素的。”
“要干嘛?哎哟……哎哟……不要呀……哎哟……”
文定与东家他们在天井边闲聊,初时还听到丁三辣子雷鸣般的求救声,接着渐渐就成了断断续续的,后来便是悄无声息了。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小厅的房门就打开了,只见顾正声神色凝重的走出来。
章传福忙询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没有?”
正声似要答话又戛然而止,停顿了半天才说道:“这事,您还是进去问那丁三吧!”
众人隐约感到事情确如紫鹃所言不那么简单,一行人又回到小厅,那丁三辣子早已是面目全非,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到正声也随着他们进来了,吓的只往后面退。
顾正声喊道:“好了,老实回答我们东家的问题就不打你,要是有一句虚言就给我试试。”
章传福拿眼止住正声,再转向丁三说道:“不用怕,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我不会让我们这顾护院对你怎么样的,不然我就只有再将你交给他了。”
丁三慌忙点头。
章传福满意的笑了笑,问道:“你是何处人士?又姓甚名谁?”
“小人叫丁三,打小便在武昌城里头混,人都管小人叫丁三辣子。”
章传福点点头,又问道:“前几日这铺子里那场火是你放的吧?”
丁三迟缓着回避这个问题不肯作答,正声又“哼”了一声,丁三忙答道:“是,是,正是小人所放,可小人也是拿人钱财,受人指使,我与您、与这源生当是没有丝毫的仇恨的呀!”
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章传福逼问道:“那指使你的人是谁?”
丁三支吾了半天,硬是不肯将那名字说出来,只是偷偷望着正声,顾正声怒道:“说呀!刚才你又不是没说,难道非要打你才会说出来吗?”说着又卷起了袖子。
丁三直往后退,身上还在打着哆嗦。章传福拦住正声,让他退后,又转头对那丁三说道:“丁三,你要清楚,你犯的是故意纵火罪,这在衙门里最高可是要判杀头的。你要是非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也不叫顾护院再打你,这就将你送到衙门去,让他们来审你。”
丁三爬过去抱住章传福的大腿,哀求道:“章老板,我说,我说,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这一回吧!”
章传福此时逼道:“快说,要是晚了,可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是李福翔,是李福翔特意让我来汉口干这事的。”丁三的话顿时将里间里所有人的心强烈的震动了一下。
文定望向正声用眼神询问他,正声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章传福压住心中的震撼,驳斥道:“不许信口雌黄,李福翔是我本店的二掌柜,他怎么会让你到铺子里来放火呢!老实说出幕后之人来,不然送你去衙门。”
丁三闻言慌了神,急说道:“丁三确实没欺瞒您,那李福翔这几年时常来武昌城办事,一来二去的与我成了酒肉朋友。前些时候他又来找我,说起这纵火之事,起先小人想这事太大了,坚决不答应的,可是他说是白天烧不着人,又说汉口也没人认得出我来,还硬塞给我三十两银子,许诺事后再给五十两,小人才勉强干的。”
章传福将脸一横,道:“说这话你敢起誓吗?”
丁三立马三指向天起誓道:“天地为证,小人在这事上若说一句谎话欺瞒章老板,就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章传福阴沉着面孔,对正声说道:“正声,先将他押下去,我还要留着他做点事。”
正声依言将其拎了出去,里间里顿时安静极了,显然真相是他们不能接受的──竟然是自己人买通外人来烧自己的铺子。
刘老拍了拍东家的肩膀,想要说两句安慰他,然而想了半天也找不到那李福翔的动机来,只能说道:“算了,别往心里去。”
东家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算了能怎么办,是自己人干的,连报官也不行,不然让消息传到外面,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流言蜚语,只能是私下解决,让那畜生逍遥法外了。”望了望文定,又对刘老说道:“福翔那畜生,一直便对我们重用文定心怀不满,这次见文定将新铺子搞的有声有色的,他更是新仇旧怨一并爆发出来,我是日防夜防,想不到竟让自己人给摆了一道。还好是文定处理得当,不然就悔之晚矣。”
文定想到这件纵火案可能是针对自己,可是万万没想到竟是铺子里的人为了打击自己,不惜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埋怨自己道:“都怪小子没与二掌柜将关系处理好,不然也不会酿出此祸事。”
“这如何能怨的上你,难道做事做的好反成了罪过,与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同流合污倒成了正理。不,这在我源生当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东家的立场是异常的坚定。
刘老也说道:“现在将问题显现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若往后让他担负更大的责任,那后果岂不是更不堪设想了。现在我们想的应该是如何将事情的破坏降到最底。”
章传福也点头称是,说道:“刘老,你坐镇新铺,我带著文定、正声还有那丁三立即赶回庙山总店,给那畜生来个措手不及。”
刘老也觉得这事越快解决越好,不然拖下去必然会走漏风声,让李福翔有所准备再造成更大的破坏,他叮嘱道:“东家不要心急,这事必须低调处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章传福也冷静下来,拉著文定吩咐道:“你去叫小瑞套辆马车牵到侧门,再叮嘱正声将那丁三原样绑好送到车上。我们等下直接将马车驶进粤汉码头,让燕老板给我们派船渡江。文定,这事疏忽不得,走漏一点风声就会对铺子的声誉造成很坏的影响。”
文定也深知事情的严重,回道:“东家放心,文定掂量的住轻重。”说着就出门去安排。
今晚庙山镇的源生当总店又将是一番风起云涌。
※※※
暮色已深,华灯初上,庙山镇源生当本店早已是打烊歇业。伙计们都在张罗着晚饭,在朝奉、东家先后去了汉口后,蒋善本蒋掌柜便责无旁贷的成了这里最高的负责人。他嘱咐了铺子里接替文定新的三掌柜张大元,晚上要怎样守好铺子,安排巡夜后便要赶着回家,蒋善本的家也随着他安置在这庙山镇里。
张大元也是由原来铺子里的伙计提拔上来的,对于大掌柜他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一丝怠慢,牢牢记住了大掌柜的叮嘱,看着他要走忙说道:“大爷,您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您就在铺子里和我们大伙一块吃点吧!我要他们多加两道好菜。”
蒋善本对于这个乖巧的张大元也十分满意,在他看来就和以前的李福翔一样,对自己的吩咐记得比什么都清楚,他呵呵的笑道:“家里还等着我呢!不过加两道菜倒是可以,只当是给伙计们打打牙祭,这钱就记在我帐上了。”
旁边的伙计都高兴的谢他,张大元则对他们说道:“这下知道了吧!还是大爷时时都想着我们。”
顺子则在一边讨好的对张大元说道:“三爷,大爷平常对我们的好处,小的们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啰!他老人家如果遇上事,我们保管是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哪像有些人平常尽得罪人,别看升的快,有他遭罪的时候,您看这不就有人去收拾他了吗?”
蒋善本心里是乐融融的,可脸上却不怎么表现出来,指着他们两个,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怪责的说道:“你们几个小子呀!就是嘴巴不饶人,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进去吧!”
二掌柜李福翔则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蒋善本忙迎上前来。
张大元他们看到李福翔忙道:“二爷好。”
李福翔则对他们摆摆手,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又恭敬的对蒋善本说道:“大哥,您还在铺子里呀!怨不得我刚才去家找您,家里人说还没回去呢!我一寻思八成还是在铺子里,呵呵!果不其然让我给找到了。”
蒋善本自忖道,找自己难不成有什么事,问道:“你这么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走,一道家里去,一边吃饭一边说去。”
李福翔笑道:“这个时候找您,自然是吃饭的事了,我在那‘云闲居’定了间包房,叫了桌酒,这就是来接您的。”
蒋善本摇手道:“不行,不行,你嫂子还在家等我呢!”
李福翔拉着就要往那云闲居走,口里还说道:“您放心,我都跟嫂子说好了,我请客,嫂子还能驳我这个小面子吗?”一回头看到张大元,努了努嘴道:“大元,愣个什么,还不给我过来搀着大爷一块去,还要我亲自来请你呀!”
张大元忙机灵的跑过来,和李福翔一左一右搀着蒋善本的双臂,口里说着:“大爷,您小心,春天晚上湿气大,这路滑。”
云闲居是镇上最好的酒家,离他们铺子也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蒋善本被二人左右架着,晃晃悠悠的就进了里面雅间。
酒家的掌柜与他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他们进去忙招呼伙计上酒上菜,自己也进来道:“李掌柜你们几位可来了,这酒菜一早就给预备好了,蒋掌柜您几位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小二去做。”
蒋善本也客气的说道:“老陈呀!来一起坐坐。”
陈掌柜指着门外,说道:“蒋掌柜,我们这小本买卖可没您在那源生当享福,您看外面我还得盯着不是吗?我就在柜上,要是有事只管叫我。”说着便歉意的退出了雅间。
张大元夸张的“哇”一声,低声的对他们说道:“大爷,您瞧这么火的买卖,陈掌柜还说是小本买卖,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喝喝稀粥了。”
蒋善本笑了笑说道:“你可是越来越贫嘴了。”
李福翔也深有同感道:“是呀!这小子掌柜当了几天,别的功夫没见他怎么样,就这嘴巴功夫见长呀!”
张大元干笑了几声,举起酒杯敬道:“小的有今日,都是靠您二位的提拔,这里先借二爷的一杯酒,敬您二位一杯。”说着自己先将手中的酒干了。
蒋善本与李福翔也随之将自己的那杯酒饮尽。
一杯酒入喉后,蒋善本立时感到喉咙火辣辣的,放下杯子后连吃了几口菜,颇有感慨的对他们说道:“人不服老不行呀!再没你们年轻人这么好的身体了,铺子以后的事就都要看你们的了。”
张大元却不同意他的说法,道:“您这是怎么说的,我年纪轻轻的,好多事都懵懂不知的,不是还得靠您二位多提点提点,还想着在您那多学点东西呢!”
李福翔放下筷子,笑着对蒋善本说道:“您看,这小子多明白事理呀!要是没您看着我们,还不知道会将铺子倒腾成什么样子呢!就拿那柳文定来说吧!自以为翅膀硬了,了不起了,没想过原来是有您给他撑着在。看他现在还没几日呢!哼!就被人家放火烧铺了,这么大的事,看他怎么下得了地。”
蒋善本拍了拍他的手,有些怪责的说道:“唉!这新铺子被人放火,他也是不愿意的,都是一个铺子的人,还是得帮帮他。”
李福翔被说的有些语塞,举起酒杯猛的又给饮尽了。
张大元却有自己的意见,道:“是呀!我觉得柳掌柜能力是很强,但毕竟还是有些年轻,比我还小上那么五六岁。当时东家让他去,我就觉的有些欠妥,要说最合适的人选,那肯定是您大爷去了,可本店又是少不了您。第二个人选嘛!怎么着也得是二爷了,可东家怎么着就选上他了。您看吧!这还没几个月呢!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
李福翔拿着酒壶又斟满了一杯,不过这次他不是一饮而尽,而是慢慢的细品起来,脸上还隐隐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
对于张大元的话,蒋善本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冒出一句“文定确实太年轻。”声音小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得到大掌柜的赞同,张大元越发的来劲,继续说道:“依我看呀!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埋怨他也没用了,当务之急应该是再给新铺子派一个大掌柜去撑住场面。二爷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这么多年在铺子里勤勤恳恳的,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说能力也是没得说的呀!”
听闻张大元的这席话,李福翔真是想上去拥抱他一下,不过这份喜悦他只能藏在心里,他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无可奈何的说道:“哎!这些都得是东家和朝奉拿主意,我们也只能是闲谈时聊聊罢了,来来,喝酒,喝酒。?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