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安铎不及分说,已被按到在地,壮汉手起斧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祭师托着金盘,盛起头颅,向着苍天,高高举起。
蒙古大军一片欢呼。
蒙哥举起成吉思汗留下的白毛大纛,“擂鼓!”他望着合州城池,目光炯炯,遥遥一指。
刹那间,将士的整齐的步伐掩盖了金鼓的激鸣。
萧、白二人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掌风到处,花木尽摧,“浩然正气”与“玄阴离合神功”其性相克,两种真气弥漫空中,激的“咝咝”作响。黑水绝学讲究“先发制人。”萧冷的“如意幻魔手”快的出奇,断是霆不及发,电不及飞,处处力抢先机,双手吞吐不定,宛如风吹云动、星剑光芒。
白朴则足踏奇步,不动如山,一路“须弥芥子掌”使得出神入化,双手蝶起叶落,飘然舒缓,似个柔韧万端的气囊,敌强则收,敌弱则放,守在方寸之间,却不失潇洒气度。
二人各以生平本事,赌斗生死,直把文靖看得神驰目眩,心头急颤,这近月的时光,他已跨过了上乘功夫的门槛,武功上的见识,非是月前那个傻小子能比。他从二人的武功中,渐渐看出一些门道来,边看边与“三才归元掌”相应证,每有所得,心头便一阵狂喜。
萧冷那日身负重伤,刚刚痊愈,此时斗得久了,隐隐然有复发之兆,掌力减弱,手下也有些迟滞。“这黑衣的要糟!”文靖心想。果然,白朴掌力暴涨开来,顷刻间,双方攻守互易。
萧冷生来极是骄傲,生平除了萧千绝,谁也不在他眼里,此时在白朴手上落了下风,当真气破胸膛,眉锋微扬,招式由极快变成极慢,双臂一沉,两拳紧握,“嘿”的一声,十指倏地弹出,五道刀锋般锐利的劲气破空而出,隐隐带着雷声。
文靖一惊:“好厉害,白先生如何抵挡?”这路功夫叫做“轻雷指”,乃是萧千绝早年的看家绝技,当者披靡,但极耗内力,萧千绝也很少用过,后来他悟通更厉害的武功,更抛在一边。萧冷练功勤苦,但资质悟性都弱了些,萧千绝的功夫他不过练了五成,练到这个“轻雷指”,便受了阻塞,精进缓慢,但到了这个地步,放眼天下,已是少逢敌手了。
白朴一反方才的飘然之态,神色肃穆,招式也有变化,大开大阖,如长枪大钺,虎虎生风,刚猛异常,这是穷儒绝学“玉斧破邪手”,其力足可开山破石,比“大开碑手”要厉害十倍。“以力较力么?”文靖微微摇头:“笨了些,不过,若是不会‘三才归元掌’,似乎也别无他法。”
双方出手虽然较方才慢了许多,但已经到了较量真力的地步,比方才让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凶险百倍,四周树木纹丝不动,方才弥漫天地的劲力尽皆收敛到二人掌指之间,筋骨移动,“噼啪”作声。
萧冷本来略胜白朴一分,但因那日受了重伤,伤势还没断根,激斗之后,居然捣起乱来,此时反而比白朴逊了半分,被对方的如山掌力逼得缓缓后退,“黑水武功天下无敌,我是萧千绝的大弟子,绝不能败给穷儒的徒弟。”他心念闪过,口中发出凄厉的啸声,使了三招,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白朴胜券在握,也不与他争锋,飒然飘退两尺,萧冷一步跟上,变指为掌,疾拍过去,风起尘扬,声势十分骇人,白朴避无可避,双臂圈合,“波”,二人各凭实力,对了一掌。白朴只觉对方掌心传出一股粘力,竟然脱手不得,“啊呀!这厮孤注一掷,要与我拼斗内力……”他心神一震,急忙凝聚真气,抵挡势若刀剑的“玄阴离合神功”。
二人各自催动内力,状若石像,唯有须发轻颤,寺院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落叶残枝,随着掠地的微风,发出飒飒细响。
渐渐地,萧冷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白朴面色火红,两人合掌之处,汗水化作袅袅氤氲,笔直地升起。
玉翎见状,知道这两个人的内力都已运转到极致,生死只在转瞬之间,不禁心头大急,暗暗埋怨萧冷:“弄别的不好,怎么非得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白朴其实也不好受,虽然欺萧冷伤势未愈,略占上风,但如此下去,斗到最后,萧冷固然油尽灯枯,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不禁眼角微张,观看敌情,余光所及,却见玉翎竭力蠕动身躯,向这边移过来,“这个丫头!”他心头剧震。
玉翎知道二人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虽然手足被缚,但若能一头撞在白朴身上,外力相加,白朴必然大受干扰,萧冷趁机而入,白朴不死也要落个重伤;“撞死你这臭贼!”她一边挪动身子一边想。
忽然间,只见萧冷脸上青气渐渐发紫,口角溢出血来。不禁吃了一惊:“不好,师兄要散功了。”可是自己离得还远,不由急得泪花乱转,叫道:“师兄,支撑住,我来帮你。”
“她终究帮着他师兄,帮着蒙古人!”文靖心中一痛,正犹豫是否下去阻她,忽见庙门前闪出一个玄色的人影,端木长歌出现在门前,看着场上二人,微微一笑,拾起地上的海若刀,道:“白先生,何必与他纠缠,我来助你吧!”
玉翎大惊,骂道:“无耻之徒,乘人之危,真是下流!”话音未落,只见蓝光一闪,端木挥刀向萧冷腰上刺去。白朴心头微叹:“没料到这个大恶人死得如此窝囊……”念头没转完,忽地小腹剧痛,目光到处,是端木长歌狰狞的笑容,“你……”他刚刚吐出一个字,口中鲜血已似喷泉般洒出,喷了萧冷一脸,萧冷的内力如山洪暴发,涌向他的四肢百骸,白朴好像断了线的风筝,跌了出去,背心撞在大殿前的石狮子上,软软瘫坐在地。
这变故突兀异常,其他三人,都已经呆了。半晌,萧冷拭去脸上血污,目视端木长歌,缓缓道:“我与他公平相搏,你竟然偷袭?”拳头一紧,杀气向端木涌了过去。
端木长歌不动声色,忽然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文靖一句也没听明白。萧冷却愣在当场,“你……你会蒙古语……”玉翎惊奇万分。
“不错。”端木长歌嘿嘿一笑:“我本来就是蒙古人,当年奉窝阔台大汗之名,作为死间,潜入宋国,可惜大汗只是向西用兵,我身处南朝,却无用武之地……”说到这儿,他目视远处悠悠碧空,神色有些凄然:“二十年……二十年呢,二十年,草原上不知道枯了多少牧草、生了多少牛羊,二十年……等的我好苦啊!”
萧冷拳头松了,沉声道:“淮安王的行踪,也是你透露的吧!怎么错了,害我白忙一场。”
“谁说错了?”端木长歌冷笑道:“神仙度上那个才是真的,当前这个淮安王不过是一个傻小子假扮的罢了。”
“假的?”萧冷吐了口气,道:“难怪看着他十分别扭。”玉翎也惊了一下,喃喃道:“他不是什么千岁么?”
“不错,都是白朴的主意。”端木长歌道:“这个假货只是一个乡下小子,适逢其会,我看他傻兮兮的,让他假扮……嘿”他冷笑道:“迟早要出漏子,若是在阵前被人识穿,对宋军士气的杀伤远比他们早早知晓淮安的死讯厉害十倍,索性就由了那白朴去了,哼,这个‘双绝秀才’,自以为聪明,其实是自掘坟墓,愚不可及。”说罢,甚是得意,哈哈大笑。
萧冷对这些阴谋诡计甚是不齿,冷哼了一声,端木长歌止住笑声,捋须道:“如今双方交兵,正在紧要关头,白朴一死,这城中再无人是你对手,你尽可放手施为,那个假货不足挂齿,王立、李汉生、吕德、林梦石几个人却万万不能放过,只要这几员大将一死,合州城形同虚设。”他说惯了汉语,这几句也用汉语说出,文靖听得浑身发抖,几乎从树上栽了下来,“若是如此……若是如此……爹爹不是白白死了,这满城百姓岂不是……”他心如乱麻,太阳穴突突直跳。
端木眼角微斜,看到白朴满身是血的尸体,忖道,饶是你武功高我十倍,终究敌不过我一个忍字。想到大宋门户一开,蒙古大军便可沿江东下,揽尽江南繁华,哈,老夫便是数一数二的大功臣。想到得意处,不由瞅着白朴的尸体,嘿嘿直笑。忽而,一点晶芒在他眼眸里划过,端木长歌眼神发亮,又惊又喜:“这令符怎么在他身上?若有此物在手,萧冷杀尽大将,我趁乱用之,合州城当不战而下。”
他跃上前,一脚翻转白朴的身躯,“你干什么?”萧冷与白朴虽是对头,但他嗜武成痴,三度交锋,对白朴的武功颇为认可,有几分惺惺相惜,何况这次得端木襄助,赢得窝囊,见他糟蹋白朴的尸体,忍不住喝了一声。
端木长歌笑道:“我看他死透没有?”说着弯腰,去摘白朴腰间那枚九龙玉令。
“他挨了你一刀,又被我内力震碎内脏,哪有生理……咦……”萧冷神色大变,只见端木长歌脸上神色又似惊恐、又似愤怒,十二分的古怪,双眼死死盯着胸前一支浸透鲜血的手臂。那只手从他心口插入,后背贯出。
喉中格格响过,端木长歌身子一软,颓然扑到在白朴身上。
白朴全力护住心脉,只等这垂死一击,出手之后,全身顿时松弛,幽幽吐了口气,闭目气绝。
萧冷见他如此顽强,心中叹息,一时说不出话来,挥刀割断玉翎臂上的牛皮索。玉翎跃起,揉了揉手腕,讪讪地道:“师兄
,我……”但要向他认个错字,又万万开不了口。“以后别任性就是了。”萧冷苦笑一下,从怀中取出羊脂玉瓶,服下两粒“血玉还阳丹”,将玉瓶扔给玉翎道:“你也吃些,我办事去了,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办什么事?”
“杀人!”萧冷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寺门之外。
玉翎拿着玉瓶发了阵呆,忽听身后响动,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青衣人伫立在白朴身前,神色迷惑。
“啊!”玉翎喜上心头,冲上前就是一拳,叫道:“你这个假货,居然骗我。”文靖步子微错,让过她的拳头,冷声道:“不要烦我。”
玉翎见他神色冷漠,不禁一愣,道:“你生气什么?”
“我……”文靖看了她一眼,硬着心肠掉过头去:“我……我不想再见你。”
玉翎如遭雷击,呆了一呆,伸手去探他额头,柔声道:“你病了么?”
文靖不敢看她,别着头后退两步,只听她道:“呆子,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淮安王,我都喜欢你。”玉翎会错了意。
“可……可你是蒙古人!”文靖恨声道:“昨晚,我爹爹死在你们蒙古人手里,我……我不能喜欢你了。”他最后一句,说得万分艰难。
玉翎愣了一下,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你肯丢下你师兄么?”文靖冷笑:“你肯丢下你师父么?”玉翎闻言,不禁呆了,“我……我不知道。”她喃喃道。
“你肯丢下你师兄、肯丢下你师父么?”文靖踏上一步,狠狠逼视她。
玉翎见他这么凶恶的神情,心中委屈万分,全无主意,蓦地一顿脚,叫道:“我丢不丢得下不用你管,你再用凶样逼我,我……我要揍你了。”
“好,好。”文靖脸色铁青,退后三步,颤声道:“我不过是乡下的穷小子,你是大人物的师妹、徒弟,我哪里敢逼你,这话就当我没说过,你……也当从来没认识我……”他眼圈一红,掉过头,从白朴腰间取下九龙玉令,在手中握得温热,两点清澈的水珠滴在白朴血迹斑斑的衣衫上。
“死呆子,你……你不讲理。”玉翎再也忍不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了下来。文靖昂首望天,也不看她,大步流星,向寺外走去,“死呆子。”玉翎急了,想逮他回来,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叫道:“你去哪里?”
文靖默不作声,只是走路,忽地眼前人影一晃,玉翎拦在前面,噙着泪望着他,“你……”她刚刚吐出一个字,文靖身形如风,与她擦肩而过。
“你好狠心。”身后传来玉翎哀婉欲绝的哭声,文靖听得心碎,只想回过头去,大哭一场,但想到父亲惨死的情形,心肠复又刚硬。
跨出了藏龙寺的大门,他直奔城东太守府,只听到里面大呼小叫,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哭叫道:“来人啦!杀人啦!”
“来晚了?”文靖心一沉,跃上墙头,只见远处一道黑影,闪电般向经略府掠了过去。他知道李汉生凶多吉少,但也不及细查,飞身跟上,身后士兵呼叫连天,几支箭从后射来,敢情他也被当作刺客一伙。文靖足下不停,反手或勾或带,神意所至,响声不绝,羽箭失了准头,从他身边掠过,钉在屋脊之上,把房下的军士看得目瞪口呆。
如此心急火燎,一路追去,还没到经略府,刺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越过墙头,只见?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