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唐
刘冕微微一愣,李治怕是多少有些糊涂了。居然把我当成了正在监国理事的李‘显’!
武则天又凑过去,略提高了一点声音道:“陛下,是六郎贤儿,明允,派人来探望你了。”
李治的头马上偏了过来,刘冕看不清他的表情眼神,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李治略有点激动。“六郎?六郎何在?”
武则天的手伸出帘外,有力的一扬,意思是‘还不快讲?’
刘冕拜道:“回天皇陛下话。六皇子贤,已被赦去原罪,改任并州刺史。六皇子方才到任数日,公务异常繁忙,因此不敢以私废公弃职入京拜见圣驾。只好差小人前来探望陛下,问陛下圣安。”说完,暗自吁了一口气,这番说辞应该没有问题……
“并州刺史吗?”李治有气无力的重复了一句,喃喃道:“好、好……皇后,朕累了,让他退下。”
“小人告退……”刘冕很自觉,乖乖的退出了龙寝,站在门外等候。
半晌后,武则天走了出来,唤了几个御医宫人进去伺候。对刘冕轻扬了一下手,带他走出了蓬莱殿,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大石坪方台上。
此坪便是蓬莱殿前的御陛,平日多次用来接见群臣或是举行祭祀仪式。平坦,高旷。举目四望,整座长安城与皇宫尽收眼底;放眼四野,终南山近在眼前,八百里秦川浩然无边。
刘冕静静跟在武则天身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许多的念头、想法纷纷不受控制的迸了出来,塞满脑海。
“你在想什么?”武则天冷不丁的开口问话,倒差点将刘冕骇了一弹。
刘冕淡然回道:“回天后娘娘话,罪囚没有想什么。”
“哼……”武则天背对着刘冕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何用意,然后又道:“李贤现今过得如何?”
刘冕拱手答话,如实将李贤在巴州的生活状况一一汇报。武则天一直静静的听,也没有出声打断或是发表什么疑问。
待刘冕说完了,武则天才道:“那巴州刺史汤灿倒也识相。说来,当初让你一起跟着贤儿流放,这决定倒是不坏。没成想你除了能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却还有那般巧思做得成生意。贤儿在巴州衣食无忧过得安逸,倒也了却我一处心病。”
刘冕静默无语。听武则天这话,显然多少还是有点牵挂李贤。毕竟是亲生儿子身上掉下来的肉,现今李贤又表现得如此‘乖巧懂事’,也对武则天构不成什么威胁和伤害了。她这无非也是人之常情。
这事就目前看来,多少有了一点眉目了……
顿了一顿,武则天又道:“刘冕,你如今回了京城,可知自己的处境?”
刘冕心中飞快一动,拱手道:“罪囚只是代六皇子明允公回来探望天皇陛下,处境再如何过不了多久又会回到巴州。罪囚倒也没仔细想过。”
“好哪,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武则天转过身来,面带冷笑,“纵然你自己想不透,李贤与刘仁轨,都多少会跟你提及一些。你这样回长安来,代表的可是李贤。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拿你来作文章。你一个小小的罪囚,兴许会将这朝堂搅得鸡犬不宁。”
刘冕作惶然失措状,惊骇道:“天后娘娘圣明。罪囚的确只是……想回家看看,瞅个机会看能不能被赦罪。罪囚可真的没想到那么多啊!天后娘娘如若觉得不妥,罪囚现在立马就回到巴州去!”
武则天平平的注视着刘冕,牵动嘴角冷冽淡然笑了一笑:“我既然敢叫你来,又何须让你回去?刘冕,你还嫩,许多的事情不懂。奉劝你一句,恪守自身,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想的不去想。不该结交的人,不要搭理。唯有这样,才能让你被免于被卷进风浪之中。好了,我言尽如此,你回去吧。我已让上官婉儿在下马桥安排了车驾,送你回府。”说罢,武则天徐徐缓步的走了。
刘冕拱手而拜目送武则天消失在殿门边,背后已是一片冰凉。
这个女人,心机究竟深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她让我恪守自身,不要被卷进风浪中来。弦外之音,就是让我不要纠结到任何一帮朝堂派系中来。从今天见驾的情况来看,李治已经是病入膏肓,人都有些不清楚了,驾崩之日必定不远。皇帝一走,朝堂必然生乱。到时候,若干派系的朝臣都会紧密活动。或明争暗斗,或改换门庭,或各相倾轧。
这将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你死我活的斗争。
武则天让刘冕不要沾惹任何一个派系置身事外,用意相当的隐晦——保护李贤!
以李贤现在的状态,无论卷入到任何一个派系中,都只能充当炮灰的角色。而李贤对于那些用心不轨的来人说,又将是一面极好的大旗,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拿李贤当替死鬼、挡箭牌,将他竖立利用起来挑战新的朝堂格局。
也就是说,武则天对于今后的朝堂走势,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安排,并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作出了准备。她不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李贤,被人利用然后给朝堂带来更多的混乱。
用意之精妙,不得不令人惊叹。此外,她大有些有恃无恐,莫非又是故意放刘冕回来,想钓出一些暗藏不轨的大鱼?
刘冕早就对自己的这种处境有所预料,听了武则天这般言语,心中更对自己有了一个更加明确的定位:太子党也好,老唐旧臣也好,李旦派系也好,武家宗侄党派也好,什么派系都不投靠也不靠拢。一门心思,挨着天后这颗大树乘凉!
这,便是武则天刚才话中的深意,也是保护李贤、保住自己性命的唯一出路。
刘冕很清楚,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一块饵。谁朝他凑过来,谁倒霉。这跟‘瘟神’的差别,也就在毫厘之间了。只是不知道会有哪些不知死活的人,会要拿他和李贤作文章。
武则天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真是令人汗毛倒竖。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29章 闭门谢客
刘冕离了蓬莱殿,径直朝大明宫门口的下马桥走去。醉…露…网刚下了龙尾道,几名甲兵就围了过去,如同押解一般护送着他一路疾行。
刘冕苦笑无语,心忖武则天安排得还真是‘妥当’,就怕他半路又被什么人‘劫’去,生出什么枝节来。
不知不觉,刘冕发现自己居然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下马桥处,一辆绿阁辂车就停在那里,旁边站着几个宫妇宦官。上官婉儿背剪着手,不急不忙的来回踱着步子,仿佛还在闷头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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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 第21节
《复唐》 第21节
作者: 寻香帅
刘冕也没了什么心情欣赏美女,走过去见了个礼:“有劳上官司薄了。”
“好说,刘公子不必客气。”上官婉儿露出职业的微笑,彬彬有礼,“天后娘娘懿旨,此行不宜招摇,于是只好坐这等绿阁辂车,并要委屈公子与下官同乘一车了。下官要送刘公子径直入府方能覆命。”
“这岂不是在下的荣幸?”刘冕调侃的微自一笑,随即道,“上官司薄,请先上车。”
上官婉儿也未作推辞,婉尔一笑转身上了车去。刘冕也不作他想,上了车来。
马车里的空间挺大,足以坐下四五个人。上官婉儿正坐在了后方软榻上,刘冕上去后便打横了坐于一旁。
“走吧。”上官婉儿声如清铃。马车徐徐开动,朝皇城外而去。
刘冕上了车后,就背靠着车厢闷头沉思,想着刚才觐见皇帝李治的情景。武则天特意叮嘱他慌称已经赦免了李贤,这其中的道道可是有点深奥。早就听闻,皇帝李治一向还是很喜欢李贤的,李贤刚被立为太子不久就准他监国,时间长达数年之久。后李贤被告谋反,李治也有心袒护,却拗不过武则天及其党羽的力量,只得忍痛将李贤罢免流放。
看刚才李治的反应,好像很是思念李贤,也有意将李贤赦免召回来。武则天却是不乐意,于是让刘冕帮着撒了个谎。
刘冕不知道自己这个谎撒得够不够圆滑,心里却多少有了一点负罪感。抛开身份利害不说,李治一个病重的老父,只想在临终前见一见自己远方的儿子……这份心情,总是可以理解。
生为皇家之人,就是这般无奈。武则天或许也或多或少有点惦念李贤。但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召李贤回来的。一来为了朝堂稳定,二来也是出于保护李贤。
都很无奈。在这样的一个大局势下,很多人都会被逼着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包括支手遮天的武则天,她也不能为所欲为什么都不顾忌。眼下的时局,就如同一个炼世铜炉。谁也不想在这时候被烧成灰烬,都在苦苦的寻求着生存解脱之法……
“刘公子!”上官婉儿突然抬高声音唤了一声,刘冕情不自禁的一弹愕然看向她:“上官思薄有事吗?”
上官婉儿作苦笑状无奈的摇一摇头:“我就说吧,你有几分傻气,天后娘娘却还不信。看你上了车这么久,只顾闷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哦……”刘冕这才回过神来。美女在旁,自己这样不闻不问把她当作是空气,的确是有些失礼了。大唐的女人们,可都是自信开放得紧。于是尴尬一笑拱手道:“在下愚昧,唐突佳人了。恕罪,恕罪!”
上官婉儿这才释然笑了一笑:“原来刘公子却还省得此节,未尝忘了婉儿是个女子。刘公子,其实我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了。据说,那扑克牌就是创自你手吧?”
刘冕笑道:“些许雕虫小技,上官思薄想必从是太平公主那里见到的吧?”
“是呀!”上官婉儿轻松的说道,“太平公主成亲之前,几乎每天都要到蓬莱殿来找人玩牌。下官也曾陪她玩过几次,却是如何也赢不过她。天后娘娘赏的许多首饰,都被她赢去了。”
“太平公主成亲了?”刘冕不自觉的问了一句,这倒是个新消息。
上官婉儿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太平公主与薛绍两年前就成亲了,现今孩子都有了。也难怪,你流放在巴州山林之中,多少有点消息闭塞。”
刘冕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的确如此。”离京三年,还真是物是人非。算起来太平公主现年也就十七八岁吧,上高中的年龄,这就当娘了。
“喂,听说……你教了太平公主必胜之法?”上官婉儿压低了一点声音,脸上还有了些许顽皮的神色,“可不可以也教给我呀?”
“怎么,你没看出太平公主怎么使用的那个‘必胜之法’么?”刘冕不由得有些好笑,“应该是一目了然呀?”
“什么叫一目了然,你的意思是说我很笨没有看出来吗?”上官婉儿急急的道,“为什么她能够手气那么好,十赌九胜呢?我和宫中的宦官女官们,都要输惨了!”
刘冕不由得婉尔,这个上官婉儿,毕竟还只有十五六岁,多少有一点孩子心性,贪玩。听她话语,太平公主倒是没有动用‘特别法则’来换底牌,凭的可是实力在赢。上官婉儿和那些宫官们与太平公主对赌,自然会有些心虚气胆不敢赢她。这种赌法,不输才怪。
“太平公主的必胜之法,你是学不来的。”刘冕饶有兴味的看着上官婉儿,说道,“因为她是公主。”
上官婉儿何等聪颖之人,自然明白刘冕的言下之意,马上回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没教公主什么必胜之法啦?”
“教了。她没用。”刘冕如实道,“如果用了,你们输得更惨。所以,太平公主还算是宅心仁厚的。”
上官婉儿轻轻吐了一下舌头:“以后再也不跟她赌了,根本没有胜算嘛!”
稍逝的一瞬间,这个小姑娘居然露出了少有的些许憨态。刘冕自顾笑了一笑,又闷头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上官婉儿仿佛是甚觉无聊,有些低愠的暗骂了一句:“木头。”
刘冕微自一愣:“上官司薄说什么?”
“说你是木头呀!”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当今朝臣,谁都巴不得想多和我说几句话。你呢,和我同坐一车,我不挑起话题就你装死。年纪轻轻,却比那些七老八十的老臣们还要闷。我一年到头窝在宫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宫来散散心,没成想却遇上你这么一个木头疙瘩。”
刘冕呵呵的直笑:“其实在下也很想和上官司薄聊一聊。不过,在下现在可是是非之身,跟谁都不能太过亲近。尤其上官司薄还是皇帝近侍,在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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