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唐
“胡扯。”刘仁轨低声训斥道,“老夫纵是再老迈无用,尚能自己行走。”
刘冕苦笑,只得扶着他慢慢朝龙尾道走去。其实刘冕也知道,刘仁轨不过是刻意逞强。他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已经老得没有用了。他还要撑着老刘家这个门面,尽可能的去保着刘冕的性命,留住刘家一脉香火。
对于刘仁轨,刘冕是发自内心感激、尊敬和愧疚。若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虽然这一回刘仁轨看似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可要不是看在他这个老宰相的份上,刘冕还能有机会上得朝堂去博一线生机?
几百级龙尾道阶梯,着实走了一段时间。刘仁轨自己也是连连吁气,挥袖擦汗。刘冕见他这一副老态龙钟行动艰难又不肯服软的模样,既有些心酸,更多是感动。心忖我若有一天能够奋发图强支撑起门庭来,也可以让他好好在家安享晚年了。
祖孙二人慢慢朝大明宫外走去。刚过了金吾杖院到了御桥边,迎面走来一名宦官对二人一拱手:“刘相公,刘公子,小人无理叨扰了。有人命小人将一件东西转交给刘公子,请刘公子收纳。”
刘冕狐疑的接过,是一个小木盒子。揭开来看,里面居然放着一张扑克牌——就是那张太平公主给的大王。
小宦官没有多言,拜礼而走。刘仁轨疑惑道:“冕儿,此乃何物?何人拿来予你?”
“还是……回家再说吧。”刘冕眼神炯炯,若有所思。
回到家里,刘俊夫妇慌忙来迎。见到刘冕一起回来,大喜过望。但又见到刘仁轨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朝堂上挨了廷杖,听刘冕道明缘由方才释然。
刘冕苦笑,在朝为官,就是这般提心吊胆。尤其是现在这种鼎革动荡之际,皇室族亲王公大臣,势必个个人心惶惶。
一家人围在一起倾叙了片刻家常,刘仁轨将刘冕叫到房里,关起门来。
刘冕很少看到刘仁轨像现在这么严肃,甚至还有一点紧张。
“冕儿,你可知今日我老刘家好不惊险的避过了一场灭门之祸?”刘仁轨心有余悸眉头深皱,“朝堂之上,暗箭如雨陷阱林立,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刘冕细一寻思:“祖父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似乎有人要对付我们刘家?”
“何尝不是?”刘仁轨眉头深皱,沉声道,“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夫当了这几年的宰相,一心只效忠于太后,也未尝犯过什么错更没有得罪过谁。可是,总有人要想将老夫搬倒。”
“会是什么人?”刘冕疑惑问了一句,随即自己心中有所领悟,低声惊道,“难道是……武承嗣?”
“除了他,还能有谁?”刘仁轨冷哼一声,面露些许不屑与怒意:“此人气量狭隘胸无才智,却偏又野心勃勃。纵然老夫一门心思忠于太后,他也不肯放过。冕儿你既然能说出他的名字来,也就不难想见这个中的理由了。”
“孙儿明白。”刘冕点了一下头,心中对那武承嗣的厌恶之情无以复加。在武承嗣眼里,凡是和李家皇室沾上关系的,多半便是敌人。刘仁轨曾想刻意让刘冕去接近曾经是太子的李贤,唯此一条理由就足够他对刘仁轨充满敌视了。再加上刘冕这一层特殊的关系在,武承嗣便更加肯定是自己的判断:刘仁轨是李贤的党羽。
现在,李贤回归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武承嗣一边极力阻挠,一边忙于做出防范想办法铲除刘仁轨,减少李贤在朝堂上的拥护群体和力量。
刘仁轨脸上的愤懑之色渐渐淡去,变得有些黯淡起来:“冕儿,老夫八十有三了,指不定哪天一觉醒下去就会呜呼哀哉。咱们老刘家已是两代单传,你切不可再出什么问题。这一回你机智应变说中了太后心思,请准让李贤挂帅,还是干得很漂亮的。要不然,我们老刘家就真的要完了。你别看太后表面上信任、依仗我,可她生信就是个非常多疑的人。跟她走得越近的人,越危险。武承嗣稍一挑唆,她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刻动手将你抓了起来。所以,你今后若要求存,就要坚持一个原则:保持距离。和太后保持距离,和李贤保持距离,和朝中的任何派系,也都要保持距离。当然,更不能和他们发生什么重大的冲突和矛盾。唯有如此,方是保命求存之道。”
“嗯,孙儿记下了。”刘冕拱手而拜。刘仁轨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历来,越是心腹大臣,越容易出事。越在党争之中风头劲盛的人,也越容易翻船。眼下又是时局纷乱的多事之秋,低调稳妥总是好一些。越想在这时候出风头的人,将会越惨。
譬如裴炎。当朝首辅、关陇仕族领袖,够拉风够气派了吧?结果还不是被四个千牛卫就拖了下去,很有可能迟早便是一刀。任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和号令天下的名望,在摧枯拉朽的历史车轮面前也只能自叹命薄。
刘仁轨长叹一口气:“都是老夫糊涂,鬼迷心窍让你去当什么东宫伴读,结果沾惹上这若干祸事。若非如此,你现在随便也能混个营生过上安稳日子,然后娶上媳妇传宗接代了。说来,老夫真的是很想抱重孙了再死啊!”
刘冕呵呵的笑:“等熬过了这一劫,孙儿就娶他十房八房妻妾,给爷爷十个八个重孙儿来抱。”
上一节 目录 下一节
《复唐》 第30节
《复唐》 第30节
作者: 寻香帅
“好、好。”刘仁轨知道刘冕是哄他的,却也乐得呵呵笑了起来,片刻后又恢复了严肃,抚着胡须沉思道,“这一回太后派你一起出征,似乎有所深意,断然不是因为你与骆宾王的师徒关系。个中情由,你可要想清楚,万不可逆着她的意思办事。另外,战争也绝对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它的根,仍在朝堂之上。你要时刻保持冷静和清醒,看清楚这场战争的本质所在。”
“我知道。这是一场,决定今后几十年天下格局的战争。”刘冕眉头轻拧表情凝重,“胜负勿庸置疑,必是朝廷获胜,徐敬业必败。到那时候……太后的权势威望,将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峰。”
离一国之君,将越来越近。
。
'这几天稍忙了点,但会努力保证一天至少二更。等忙过这几天,就加速更新。大家多多投票吧!'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5章 八面来风
〖掉榜了哦~大家再帮我顶起来吧。多投点票;谢谢了!〗
。
刘仁轨的神经,终于是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慨然叹道:“老夫纵横沙场数十年,也未尝像近两年这般提心吊胆,当真是人老就胆小了。冕儿,太后封你作军中中侯,说到底不过是李贤的近卫和仪仗,基本上轮不到你冲锋陷阵。到了阵上,一切小心为上,不可强出头、博性命啊!”
“孙儿明白,祖父大人放心就是。”刘冕当然明白了。自己一个七品中侯无名小卒,想冲锋陷阵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他此行的使命,不过是给武则天当说客……
这个说客,普天之下估计也就他刘冕一人能胜任。身份之特殊,职责之特殊,当真的是罕见。
对此,刘冕只能苦笑。一切,都是那么身不由己。为了自己刘氏一门和李贤一家的性命也好,为了顺应这个大时代的历史车轮也好,这个说客还非做不可。
祖孙二人正聊着,门被敲响了:“太公,朝廷使者驾到。”
刘仁轨吓得本能的一弹:“怎么又来了?不是刚下朝吗?……冕儿,随老夫出迎。”
刘冕也有些哭笑不得:非要把人整成惊弓之鸟吗?
府院里立着一名宦官领着几名千牛卫卫士。刘冕一家子人慌忙出迎正欲拜倒,宦官急道:“刘相公与贵宝眷都请不要多礼,小人奉太后之命前来奉送一物,并没有旨令下达无须跪迎。”
刘仁轨疑惑道:“公公所奉何物?”
“刘相公请看。”宦官扬了一下手,一名千牛卫卫士快步跑出庄院外,从外面牵进了一匹马来。
看那马匹,一身棕红毛发,肌肉结实异常高大,昂首阔步宛如神兽临凡。
“这是?!……”刘仁轨惊诧不解。
宦官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太后懿言,‘刘氏长孙冕不日将出征,予为表对刘氏一门抚慰器重之意,特赐此马以作褒奖’。”
“谢太后!”刘家一屋子人急急拜倒。
“免礼,免礼。太后说了,这纯属私人馈赠,叫刘相公与刘公子不必多礼。”宦官轻言细语道,“如此,小人使命已然完成,就不打扰了,告辞。”
一家人送走了使者,纷纷大眼瞪小眼有些疑惑不解。
刘仁轨牵过那匹马来,聚精会神细细品看一番,大声赞道:“耳如撇竹,眼如鸟目;体气高爽,毛鬣轻润擎头如鹰,龙头高举而远望,立如狮虎,辟兵万里——真是难得的好马!老夫从军一生,如此马优良的马匹却是见得不多。冕儿,为将三宝‘兵甲马’,唯马匹最是难得。太后此番厚赐,必有深意啊!”
“嗯……”刘冕应了一声,心忖她这应该算是对我‘识相’的一个赏赐吧?这匹马,也将是我与她之间达成默契的一个见证。
武则天这个女人哪,手段当真丰富。当着众人面她只是训斥打压于我。私底下,却又这样抚慰收买。也罢,我受这么多罪得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刘冕从刘仁轨里接过马疆,拍了拍这匹马的脖子,不料它脖颈一昂,好似还挺不乐意了。刘仁轨哈哈的大笑:“但凡神驹,都是这样的傲气。这匹马估计是皇家禁苑里选出来的。那里云集天下众邦上贡的好马,看它外形特征,像是来自西域之外的大宛良驹。这种马性格刚烈最通人性,只要真心被你收伏了,就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冕儿,先给它取个名字吧?”
刘冕想了一想,以前警队里有一匹警犬和自己感情非常深厚,名叫‘火猊’。
“就叫它‘火猊’吧!”
刚刚把那匹马拴到马厩里,家里居然又来了客人,仍然是个宦官。这一回,是专程来找刘冕的。
“刘公子,在下是太平公主府里的宦官。公主殿下有请公子过府一叙。”
“公公先行,某随后就到。”刘冕将那人打发走,不由自主暗叹一声: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当红的明星了?太后暗赏,公主召见。还有谁要在我身上做文章的,八面来风一并出招吧!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人敢在这敏感的时候和我搭讪了,除了太平公主这个特殊的人物。她与武则天母子情坚同气连枝,这是谁也不敢否认的事情。
无奈,刘冕只得整点衣装,去太平公府上走一趟。为免张扬,他坐上了一辆车子出行,径直到了太平公主府上。马车刚刚停住,马上跑过来两名全副武装的甲兵:“来者何人?”
“在下刘冕,奉太平公主召见特此前来。”刘冕道明情由,那两名甲兵方才放他入内。
女以母贵,太平公主身为武则天最疼爱的女儿,她的宅第在长安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豪华奢侈程度,丝毫不输皇宫。府前当头一面大匾上书‘太平公主府’。一般来说公主嫁了人,都没有以公主封号建府的道理。唯有太平公主,像是将薛绍召了个倒插门的夫君,府门都以她的封号命名。
公主府内自然是奢华气派,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彻走道的石砖,也是用的昂贵稀有的白玉珍石。假山流水晶莹彻透,池中的荷莲常年盛开,原来是用宝石雕彻而成,栩栩如生。湛白如玉的太湖石,彻成瑞兽流云模样,将亭台楼谢装点得如同仙境。
刘冕暗自啧叹,皇宫固然华丽气派,却还不如这里奢侈铺张。以前在东宫时就认为那里已经够奢华了,相比之下李贤还真是勤俭节约。那时的东宫跟这里相比简直就成了狗窝一般。
一名宦官领着刘冕穿廊过户走了许久,终于是到了一栋金碧辉煌的细雕玉楼前。楼前立有一块巨大的翠玉石雕,上面刻了三个大字‘太平居’。
想必便是太平公主自己的居所了。
刘冕走到楼前,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柔的丝竹曲乐,听到一串儿银铃般的欢笑声传出来:“薛郎,你好坏,又使诈,我不玩了!”
刘冕正欲出声通报,听到此语不由得一愣,暗笑一声顿住了。领路的宦官急忙走了进去先行通报。
片刻听到里面太平公主婉声道:“让他进来吧,有何妨。”
刘冕进到里间,只见堂中正有五六个妖娆艳丽的女子,身着霓衫霞衣正在翩翩起舞。正中一张软榻,太平公主和薛绍正对坐在?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