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来。
那个衬衫梗着脖子很硬气的说:“扯淡,要是真他娘的想打你,你现在还能在这儿站着呢?早他娘成泥了,我看你也是条汉子,所以不忍心开枪。都打的你前面,你没看到?”张明灿觉得这个汉子胆子够肥的啊,被抓了俘虏居然还敢顶嘴。他瞪了衬衫汉子一眼,衬衫汉子目光丝毫不避。
“你叫啥?”张明灿猛地厉声断喝道。
“曹猛。”衬衫汉子梗着脖子。
“吆喝,够鸡把猛的哦。”张明灿冷笑着,边上的兄弟都知道,这个曹猛马上就要人头落地。“来人啊。”张明灿面目狰狞,声音低沉,“给我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的绳子给我解了。”
大家听了都一愣,心说长官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张明灿从地上拿起一支毛瑟步枪,递给曹猛,表情惊异的曹猛感觉就像云里雾里一样接过了步枪。
“行,兄弟,你是个带把的,我张明灿就喜欢你这样的,怎么着,跟着我们打鬼子吧,像你这么带种的爷们,也甘心跟着鬼子后头干?”张明灿语气听上去很坦陈,曹猛激动地浑身发抖。
看着曹猛的样子,张明灿心里明白了七八成。他走到队伍里刚才指认曹猛的那个高个子身边,劈头就是一个耳光。“你他妈比的什么东西,背叛自己的长官,卖主求荣的东西,你妈拉巴子的算什么爷们。把衣服脱了。”
高个子被张明灿打懵了,乖乖地把夹衣军服给脱了下来,张明灿拿着夹衣过去给曹猛给披上。曹猛顿时眼泪都快下来了,张明灿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弟,白天是一场误会,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一起打鬼子。”
张明灿回头看了看那个高个子,“把那个出卖长官的王八羔子给拉一边去,打上五十军棍,然后给我绑起来。”曹猛这下就更感动了。
不远处的孙寒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张明灿并不是真心打鬼子,而是想扬名立万,好升官。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伏击战的时候,张明灿讲的那番话,把大家说得热血沸腾的,自己怎么能够这么怀疑自己的长官呢。
但孙寒又忍不住让自己不往这个方向想,毕竟今天晚上收留曹猛太突然了。就在这时张明灿的话打断了孙寒的思绪,张明灿大声说道:“兄弟们,咱们都是东北军,今天白天的事情,我相信都是误会,现在你们的长官曹猛已经愿意跟着我们走了,兄弟们,我希望大家能够跟着我打鬼子。”
俘虏们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队伍慢慢地开始叽叽喳喳。张明灿知道让下面的人再这么争论下去,始终没一个结果。他看了看曹猛,然后低声说道:“兄弟,我相信你是好样的,但你今天要想法子带着你的兄弟跟我走。”
曹猛是个很江湖的人,脑子也很简单,张明灿的这几下手腕此时已经基本上收服了他。他一是没有想到张明灿居然会放了他,更是没有想到居然反而将出卖他的人打了军棍。曹猛看着自己的队伍说:“兄弟们,既然长官这么厚待咱们,那咱们也别努着了,我宣布,愿意跟着我曹猛过来的,我曹猛一律当兄弟看,不愿意过来的,自便,但枪得留下。”
队伍里又开始了一片叽叽喳喳,张明灿等了一小会儿,大手一挥说,想走的站到这边来,想跟着你们老长官的,站到这边来。
张明灿说完后队伍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有一个兄弟站到了曹猛这边,接着又有几个,然后还有几个站到另一边,两边慢慢地人越来越多,中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人分成了两队,想走的大概有七八个。
“好,大家是不是都想清楚了。”张明灿声音很平静地问,好像是问你中午吃了什么似的那么平静。
受到张明灿声音的蛊惑,本来站在曹猛那边的三个人也犹豫着站到向回家的那边,那三个人年纪都挺大的,其中一个鬓角已经有了一点花白。
待人们都站好了之后,张明灿下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命令,“把这些逃兵给我统统抓起来。”孙寒他们听了一愣,但还是执行了这个命令。想回家的这下全傻了,其中有几个人当场就跪那儿了,“长官,给俺一个机会吧,俺家上有老娘,下面有娃啊。”花白鬓角玩命地哭嚎着。
曹猛好像也不大乐意,但张明灿何等人物,马上看出不对劲,低声对曹猛说:“兄弟别糊涂,只能把他们先抓起来,要是把人一放,消息走漏出去,鬼子就非得找我们麻烦不可。”
听到这里曹猛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就听任张明灿的部下把人抓了起来,关到了厢房里。张明灿看着人被带了下去,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大家愿意留下来,那咱么还都是东北军的好兄弟,大家鼓掌,欢迎归队。”
十六、短暂补充
剩下的人一看,既然如此,只好跟着张明灿他们了。
当夜部队在庄子里宿的营,按照孙寒的建议,将曹猛原来的老部下枪械全部看管起来,并在好几个地方加了双岗。孙寒和曹猛解释说,主要是怕下面的兄弟逃亡或者是哗变。
晚上,两边班长级别以上的兄弟轰轰烈烈地会了餐,上了好多盆酸菜汆白肉和猪肉粉条子,油水很厚,兄弟们都吃得很满意。席间,孙寒一直没敢问,但他脑子里面装满了对张明灿的疑问。
一直到吃完了席,已经是后半夜了,张明灿和曹猛称兄道弟地搂着去了营房睡觉。孙寒悄悄地跟在后面,跟了一会儿,他看到张明灿做了个跟过来的手势,他就放心大胆地跟在后面。
张明灿和曹猛进了营房,没一小会儿,张明灿缩着脖子出来了。他走近孙寒,也不说话,把孙寒拉到了一边。
“老孙,你啊,脸上藏不住话,这个得练,带兵打仗不能一点城府都没有。”张明灿摸了根烟,这是当时的好烟,哈德门,刚刚曹猛手下的兄弟孝敬的。他把烟让了一下孙寒,然后自己又掏了一根,孙寒擦着火柴给他点上。
张明灿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你说说今天吧,我能不知道这他妈是群兵痞,但咱东北军就是这操行,烂到根了,你明白吗,没办法,所以小鬼子一打过来,有那么多上赶着当汉奸的。你看看,昨天幸亏我们跑得快,不让又让鬼子给逮个正着,为啥,还不是自己人有贱比,想当汉奸。所以我就算把曹猛一枪崩了又能怎么着,我把他剩下的几十号人全崩了?老孙,要想办法壮大自己,明白了吗?在中国当官,就他妈的这个吊操行,你放心,我琢磨着,中央军不会不管咱们,中央军迟早还得打过来,少帅还得带着兵回来。到那个时候,你我就是抗日的功臣了,现在先壮大自己,到时候少校、上校还不随咱们要。”
孙寒听完了这席话,顿时脑子就不够用了,他不明白短短几天张明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其实上次伏击,张明灿带的主力伤亡之后,张明灿已经不是当初单纯的想法了。一开始张明灿抱着报效国家的目的带人哗变,决心抗日。但经过了这几仗,他很清楚自己的部队根本无法和鬼子对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避免和鬼子正面冲突,而不断收编溃兵壮大自己。他琢磨着,先壮大到一个团的兵力,到时候无论是中央还是少帅,都不得不另眼看他张明灿。
但这种想法,孙寒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孙寒是从最底下当兵当上来的,对于东北讲武堂出身,并且在团参谋部呆过的张明灿的城府,他根本无法猜透。
“还有啊,老孙,我也知道他们底子不好,打起仗来没准儿脚底抹油。其实一开始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也没有想到鬼子的战斗力这么强,你说说,就咱们这三十多个吊人,几十条破枪,能成什么气候。他们再不能打仗,总能给兄弟们壮壮胆吧,打起来总能分散一下鬼子的火力吧。关键是看你怎么管,你说呢,我的话在理不。”张明灿洞若观火,一眼就把孙寒看的透透的。
“咋的不在理,长官,我全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孙寒严肃的说。
张明灿非常欣赏孙寒的这种性格,说到做到,说一不二,这才是一个带兵人的作风。
“好,听我说,老孙,咱们得换换番号了,这个连一级的番号不能再用了。”张明灿说到这里有意停了下来,想等着孙寒来问,以显得自己考虑周详、手段高明。但孙寒沉默着,却没有问。张明灿只好自己接着说下去,“这个连的番号太小,不容易招揽人马,你想想看,连下面顶到天了也就是个排,人家来投奔你,也就是当个排长。”
“但咱们人少啊,换啥番号呢。”孙寒到底实在,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
“哈哈,这个刚才我都想好了,咱们把番号改成辽东独立团怎么样。”张明灿脸上充满了兴奋,这种兴奋是清朝官员被赏戴双眼花翎的时候才有的兴奋。
孙寒看在眼里,但却不好说什么,他只能用一个他认为非常充足的理由来否定,“长官,要是招不到那么多人马怎么办。”
“这个我也想过了,咱们番号先变着,人马的事情慢慢来,我们在庄子上休整几天,然后向吉林开进。沿途不打鬼子,专打伪军,遇到走散的东北军兄弟咱们就招过来,只要番号有,人马慢慢来,有了这一个团,咱们可以再扩一个团,然后编成旅,那咱俩就是正副旅长了,就算不打鬼子,开到关内,也是个不小的部队,上头敢不另眼瞧咱们。”张明灿越说越兴奋,最后手舞足蹈起来。
孙寒也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意见反驳他,只要任着性子由他胡闹。
第二天,辽东独立团成立。
成立大会上,宣布孙寒为独立团副团长,曹猛为一营营长,武鸣为二营营长,曹猛的部队都是他以前的部下,人数大约有近四十人,武鸣还是以前的连里剩下的老底子,三十多个人。
尽管没有中央的委任状,但大伙还是很高兴,无端地升了官,相互都是营长、团长的叫着玩,唯有了解内情的孙寒虎着个脸。大家都说孙寒升了官,不认识大伙了,再加上孙寒跟着张明灿身边才短短几天,就被任命为副团长,明显压大家一头,很多人不服。
其实张明灿这么做有两层深意,一层是那天伏击战失利之后,孙寒跟他说了自己对于伏击战失败原因的看法。张明灿觉得自己在具体指挥上,其实还不如孙寒,对日军的了解和对己方战斗力的判断上,也远远差了一大截。让孙寒当这个副团长,正好可以补充自己的不足。
另一层意思是,这次把自己老底子的部队交给武鸣带,张明灿是绝对放心的,梁锦虽然忠心耿耿,但真正打仗,和武鸣比还不是个。要是老底子的部队让孙寒带,一是怕部队不服,而是怕孙寒有什么异心。自从伏击战之后,张明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自己这点老底子,是自己将来升官发财的本钱。一定要把它交给一个既能被自己控制,又能打仗的人带。几下一衡量,武鸣是最合适的。
散会之后,照例又是吃喝了一通,从早上一直吃喝到了晚上才散。孙寒不放心,一边喝酒一边让给各个桌子倒酒的丁三嘱咐李雄明他们一定要把各个岗哨看好。张明灿眼睛一瞟,看到孙寒在和丁三耳语,心中有点不快,看来孙寒在他自己的老部队当中还是有相当威信的。
那天喝完了酒,孙寒又把哨位挨个查了一遍。然后自己倒了点酒,一个人独自喝。从奉天北大营被炮轰到现在,孙寒把整个事情想了一遍。
首先孙寒想明白了一点,东北全境丢光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后悔自己现在卷到了这个旋涡里面,该怎么挣扎出来呢。打吗?就现在的样子,一无弹药,二无给养,连个吃的都得靠抢老百姓的。不打吗?太窝囊,堂堂的东北军,一枪不放,丢掉东北全境,不让人笑话死。就算死了也没脸面见祖宗啊。祖宗怎么问?孙寒,听说你一枪没放,当了怕死鬼是吧。你居然还有脸面过来见我们,来人啊,过来几个小鬼把他拿锯子锯,拿油锅炸。
想到这里孙寒一哆嗦,他不由得想到了死,那战场上面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血呼呼的枪眼,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的躯体,想起来孙寒不由得脖子一凉,好像一把鬼头大刀架在后脑一样。
战争就像漩涡一样把孙寒卷了进去,他甚至想,就今天晚上,把军装一脱去球,爱鸡把谁穿谁拿去穿去。自己偷跑?逃亡,当逃兵?孙寒不是没有想到,但一想到这里心里还是痒痒,回家找个厚道的地主,租几十亩地,自己有的是力气,种上高粱、大豆。然后攒点钱,置办头骡子,找邻村王木匠打上一台高进梁(东北方言,指旧时大车的载重指标)的大车,好好干,五年之内本就能回来,剩下全是自己的了。弄得好了,娶个媳妇,要圆脸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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