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苏南口音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带着两个系的同学千辛万苦来到东北就是要和东北军共赴国难的,结果临上战场了,居然连杆枪都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种报国无门的辛酸。
这几年中国的国事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先是中原大战,中国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得昏天黑地。然后呢,好不容易东北易帜,国家统一了,没想到日本人趁机打过来了。现在国力如此衰败,唯有国民精诚团结,一起携手把日本人赶出去。
苏南口音脑子里想着事,稀里糊涂地跟着队伍走,突然有人断喝一声:“鬼子打炮啦。”
哗啦一下,整个队伍除了孙寒和陈佰骥之外所有人都卧倒在地,苏南口音是被边上的一个兄弟拽倒在地的。张明灿反应也很快,迅速把刚才和自己攀谈的女学生拉着卧倒在地。
炮弹从大家头顶上飞了过去,落在一公里远的地方,腾起一个黑烟柱子。
陈佰骥看了看孙寒,心里纳闷,这居然是个老兵油子。陈佰骥本是留学德国学机械的,后来回国改行,辗转当了马占山手下的幕僚。他大小打过不少仗,所以他一听炮声就知道这发炮弹不是冲自己这边来的。
大家惊魂未定地从地上起来,被张明灿刚才压在身子底下的女学生被吓哭了。
陈佰骥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心里暗自苦笑,连一发炮弹就吓成了这样,往后可怎么打仗啊。可自己的一个营现在被打得只剩一半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些人冲锋不行,但至少能放枪吧。
苏南口音从地上爬起来,他莫名地佩服起镇定自若的陈佰骥,那种镇定自若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身经百战之后才有的。苏南口音暗自骂自己刚才的慌乱,他努力装出镇静的样子,但还是感觉紧张的喘不上来气队伍继续前行,苏南口音突然眼睛一亮,前面的一处大房子外面全码着步枪,足有一百多支。陈佰骥带着他们十几个人走过去一人发了一支德国毛瑟步枪,把那些胡子、山林队眼馋得要命,有些人就过去要,陈佰骥也不推辞,只要张嘴要,就能领。当时好多手上是三八枪的兄弟都过去换成了毛瑟枪,三八枪打得时候吃烟子,而且容易堵黑炭,不想毛瑟枪那么扛造。再说很多人身上的三八枪子弹也没多少了。
二十一、血战嫩江
换完了步枪,陈佰骥又领着大家一窝蜂地去拿子弹。只见一排二十多个大拾粪筐里全是棉布子弹袋,有些里面是满的,有些只有很少的几个弹梭子。眼尖的看到那些子弹袋子外面全是血,有些破破烂烂的。这时老兵明白了过来,这些枪和子弹都是陈佰骥营里阵亡将士留下的。
中国人十余载厮杀中,可能很多捐躯的将士临死时端着的都是自己阵亡的兄弟留下的。死了兄弟亡魂或许都寄托在上面,为活着的兄弟呐喊助威。今天这些钢枪有一部分安静躺在博物馆的橱窗里,有些则浑身生锈地被锁在某个人武部的柜子里。
那十余载的厮杀中,中国连步枪子弹都需要外援。我们饿着肚子,穿着草鞋,端着阵亡兄弟留下的步枪,举着熟铁打成的大刀片投入了一场又一场和坦克、飞机、大炮的厮杀。
为什么最后我们支撑着打完了这场战争……为什么中国人挣扎从亡国灭种的边缘活了过来,并且活得这么茁壮,活得这么坚强,活得像今天这样如此精彩和荣光。
就是因为无数的男儿拿起自己兄弟留下的步枪,就是因为无数的母亲含着眼泪送走了自己的孩子。那些饿着肚子走上战场的勇士们心中会想起什么,我们今天坐在沙发上阅读这些文字的人们无从体会。
中国人亡不了,正是他们,那些奋勇厮杀的人们,中国不可能灭亡。我们可以含着眼泪掩埋自己的兄弟,我们照样可以视死如归地迎接下一场厮杀……
兄弟,你身上的子弹我拿走了,兄弟,一路走好,我会替兄弟多杀几个鬼子,我会为兄弟报仇的。
这种情感就这么朴实。
五千年来的璀璨文明,九百六十万的壮丽山河,一寸河山一寸血,哪怕拼光了,也不能让你们这群禽兽征服我们。
中华民族,一个不可能征服的民族。
嫩江在怒吼,江水在咆哮……一群不畏生死的人们在嫩江之畔投入到了一场血拼当中。
孙寒拉动枪栓拉的整个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没有想到那个苏南口音真是个爷们,他端着没有刺刀的步枪和冲到阵地上的鬼子进行肉搏。身中三刀,仍然坚持着爬起来,一把抱住一个鬼子扭打。两个人最后互相拉响了对方身上的手榴弹弦。
整个阵地就像暴风骤雨中的小船一样,被炮火的风浪卷起来,然后又重重地砸了下去。但惊涛骇浪中,一群人站立在孙寒的周围屹立不倒。
在阵地左翼,是拐拐四带的独立纵队。虽然不到一个连的兵力,但拐拐四带着这群别人眼中的土匪却死战不退。拐拐四的阵地前面,横着鬼子三十多具还有残存热气的死尸。拐拐四打红了眼,他的孩子和女人都毁在鬼子手上,他要拼命了。
现在阵地上只剩下了不到三十多个人了,有人抓紧时间抽上一炮大烟。拐拐四抢过烟枪也抽了几口,他肩膀被打出了一个贯穿伤,钻心的疼痛,整个左肩膀抬不起来。抽了两口大烟之后,拐拐四感觉伤口疼痛好了很多,都说大烟止疼的,看来一点不假。拐拐四又抽了几口,他一点不害怕自己抽上瘾。他压根不打算活着走下这个阵地了。
这时日军开始了炮击,拐拐四猫在战壕里怡然地继续抽了几口,然后把烟枪递给边上刚才被机枪打断了腿的兄弟。那个兄弟以前是个胡子,但枪法很好。刚才机枪子弹把他的右腿从膝盖那里扫断了。别人要把他抬下去,他笑了笑,疼得满头大汗,也说不出话,摆摆手让人走了。
拐拐四觉得自己想哭,虽然这么多年,自己干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情,但今天的拐拐四光彩照人。那个断了腿的兄弟疼得快要休克了,他拿起烟枪颤抖着抽了几口。拐拐四冲他笑笑,两个人相视着互相问候着对方。
“兄弟,来生再见。”
炮声停止了,拐拐四嘶哑者喉咙喊道:“兄弟们,老百姓都说我们是胡子,是祸害,看不起咱们。说老实话,我们整过的没良心事情确实不少。但咱们今天死的值,别叫狗操的小日本小看了咱们,爷们,拿出个劲头来,婊子养的小鬼子待会儿要冲过来了,谁他妈比的后退半步,就他娘的不是带种的爷们。”
阵地上一片肃静,只有零星的枪声响过。拐拐四拿腿把步枪抵在战壕壁上,右手费力地退掉弹壳,然后摸出弹梭,把子弹推进弹仓。拐拐四很耐心,他根本不理会嗖嗖打过来的机枪子弹,起身走到战壕另一头一具鬼子尸体边上,把被鬼子尸体夹住的刺刀拔了出来。
刺刀已经拼弯了,拐拐四找了块石头,费力地把刺刀砸直了,然后安到自己的步枪上。
完事之后他稍稍探头看了一下,鬼子至少还在一百多丈开外。他高声喊道:“兄弟们,婊子养的鬼子快要过来啦,大家稳住,等放到二十丈以内再开火。”
拐拐四把一个手榴弹箱子从战壕上面搬开,另外几块妨碍观瞄的碎石也挪到了一边。这时拐拐四看到一只被炸断的断手,他把断手捡了起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下,把断手塞到了自己的褡裢里,和自己被日军杀死的儿子的虎头鞋放在一起。
做完了这一切,拐拐四觉得又累又饿,尽管中午后面送上来一大盆高粱米饭,但到现在早过了劲了。拐拐四在想,现在要是有盆猪肉炖粉条,再来盆酸菜,整点鹿肉,那该多棒啊。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口水在翻滚。
左肩膀的伤口还是疼得要命,拐拐四把步枪架在战壕上的一块石头上,遥遥地朝着前方瞄准。
鬼子越冲越近,两拨鬼子分别从两个方向冲了过来。一拨是冲着孙寒所在的主阵地来的,这里的阵地地势低洼,防守起来原本就很困难,所以孙寒把整个阵地前移了,工事挖的并不深。
攻击孙寒的这拨鬼子打得非常勇猛,被孙寒组织起的密集射击一下子就打倒了十几个,但剩下的七十多鬼子还是不怕死地朝前冲。一直冲到阵地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李雄明的机枪响了,他的射击很稳定,基本上是呈二十度扇面扫过去的,顿时又有十几个鬼子被打翻在地。
尽管面对巨大杀伤的火力网,但鬼子好像丝毫不在乎一样,冒着巨大的伤亡强行从阵地正面上冲了过来。有几个鬼子跳下战壕,和曹猛手下的兄弟开始肉搏。
曹猛轮着把大铡刀就扑了过来,今天一天他的部下伤亡了一大半,他早就杀红了眼。近战中铡刀非常有优势,主要是铡刀的分量很沉,拿步枪格不开。一个鬼子横着步枪要挡,曹猛胳膊一轮,铡刀劈断了步枪磕在了那个鬼子的钢盔上,火星四溅。那个鬼子被砸得脑袋发懵,曹猛横着就是一刀,那鬼子本能地抬手来挡,胳膊和脑袋都被铡刀砍掉,血柱子喷起来几尺多高。
这时不断有鬼子跳进战壕,兄弟们三三两两地开始和鬼子肉搏。孙寒看着心急,赶紧让其他兄弟封堵住鬼子冲锋的路线,这边他让门小平带着人过去支援曹猛那边。
结果门小平没一会儿跑了回来,说怕是拐拐四的阵地失守了,很多鬼子都是从拐拐四阵地沿着战壕冲过来的。孙寒一听心里就着急,这些土匪,根本没有战斗力,估计早跑光了。此时他一筹莫展,张明灿跑到后方去要援兵去了。孙寒也不知道该找谁来商量一下,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叫上李雄明几个人,然后抽了将近一个班出来,他打算把那帮土匪丢弃的阵地夺回来。
他跑过去和武鸣交待几句,然后叫上李雄明他们飞快爬到战壕外面朝拐拐四的阵地跑了过去。这时日军没有想到有人居然敢离开战壕在平地里跑,所以鬼子都以为孙寒带的人是自己人。等到孙寒冲到拐拐四阵地所在战壕的时候,战壕里面挤满了鬼子,都是刚刚下到战壕,但战壕另一边被曹猛他们阻断的鬼子。
孙寒也不废话,他从身上把两枚手榴弹都解了下来,然后扔了过去。他身边的兄弟也连忙跟着后头扔,十几枚手榴弹把战壕里的鬼子炸倒了一大片。孙寒翻身跳下战壕,掏出手枪打倒了一个鬼子。紧跟着李雄明抱着机枪也跳进了战壕,机枪吼叫着,弹雨之下鬼子拼命朝这边冲,迎着枪林弹雨毫不畏惧。
机枪扫倒了七八个鬼子,孙寒轮着工兵锹扑了上去,他要为后面的兄弟争取时间。李雄明迅速将机枪抱起来朝前冲,占领了一个新的机枪火力点之后,攻击曹猛的那十几个鬼子现在腹背受敌,很快被机枪火力和其他兄弟悉数歼灭。
此时孙寒才松了一口气,他指派李雄明带着兄弟们负责拐拐四所在阵地的防守。他和李雄明一起检查了阵地,战壕里面到处是尸体,好多都是胡子的。拐拐四身上插着把刺刀,他两只手死死地勒着一个鬼子的脖子,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孙寒看到这些昔日的土匪今天却在这里血战,心里不禁感到内疚,自己刚才还在责怪他们弃守阵地,其实这些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土匪,居然和鬼子血拼到了最后一人。
而这时正面阵地的争夺已经白热化了,孙寒把这边阵地安排清楚就朝正面阵地跑了过去。没跑上几步,前面突然从平地上跳下一个人,跳下战壕后就沿着战壕朝纵深冲。这时孙寒才发现自己的步枪落在了李雄明那里,而手枪子弹刚才打完了,没有来得及往弹匣里面压子弹。孙寒目光快速扫了一下,战壕的角落里扔着一把挖工事的十字镐。他拾起十字镐,快步追向那人,十字镐轮了起来,尖头砸破了钢盔,扑嚓一下,钉进了那人的天灵盖。孙寒费劲地把十字镐拔了出来,那人的脑袋里一股献血喷到墙壁上,热腾腾的腥味直窜鼻子。
孙寒觉得自己简直累得快要站不住了,他扶着战壕的墙壁大口地喘气。这时前面又跳下来一个鬼子,那个鬼子朝孙寒猛扑过来,短不打长,孙寒一边费劲地抵挡着,一边朝后退。地上刚才被他钉碎了脑袋的尸体绊了孙寒一下,孙寒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的鬼子面目狰狞地高举着步枪,刺刀眼看着就要戳了过来。
二十二、逃亡
突然那个鬼子胸前冒出来一截子刺刀,然后他挣扎着想要用最后的力气把刺刀戳着孙寒身上。孙寒一翻身,刺刀几乎贴着他的脖子扎在地上,那个鬼子重重地倒了下去,血喷了孙寒一身。
惊魂未定的孙寒费力地把鬼子踢开,然后他看到了脸都吓白了的丁三。丁三这是第一次拿刺刀把人捅死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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