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狄爱国带着二营抽调过来的一个排,并三营的一个连,还有卫队一级团部里面的军官在最后的时刻冲上了阵地。这时,阵地上的鬼子也几乎打到了山穷水尽,他们将最后能调集的力量都投入了上去。
阵地上面杀声震天,剩下的兄弟们昂扬不屈地和鬼子展开了肉搏战。鬼子的炮火此时丝毫派不上用场,只能添油战术一般,逐次将兵力增调到阵地上。
战斗如同刀锋上舞蹈一般险象环生,阵地上的兄弟们几乎是一条命一条命地消耗,一个工事一个工事的争夺。长城上面的每块砖上都染满了鲜血。最后的时刻到了,阵地上面剩下了约十几个鬼子,全部蜷缩在依托长城一侧的工事里边。团里的兄弟几轮猛攻都没有攻陷这最后的阵地,工事边上倒下了十几具兄弟们的尸体。
狄爱国看着这最后的钉子牙根痒痒,他看到工事里的鬼子嚎叫着,不断向外面射击,恨不得立刻找门火炮把工事炸个粉碎。他朝四周看了看,正好孙寒带着几个兄弟在朝工事那边射击。
“陈寒,你带人过去,把工事里面的鬼子整利落。”狄爱国经常把部下的名字搞混,孙寒愣了一下,“长官,是,嗯,长官,我姓孙。”
“操你姥姥,别他娘的啰嗦了,赶紧上。”
孙寒把大檐帽一扔,从地上抓起步枪,招呼他身边的几个人。“各自收集弹药,特别是手榴弹。赶紧跟我上。”
七八个兄弟跟在孙寒后面高姿匍匐朝工事里的鬼子逼了过去。孙寒观察了一下工事,这个工事是拿沙袋构筑起来的,里外两层,由一挺机枪和步枪组成了火网。
孙寒看着对面火光一闪,赶忙低头,一梭子弹贴着他头顶擦了过去。“兄弟们,听我的命令。大家先一起投弹,然后冲过去。等我把炸药架子扔进去,咱们就一起冲过去。”
身边的兄弟纷纷把手榴弹的盖子拧开,把弦套在手指头上。孙寒从藏身的瓦砾堆里猛地翻滚了几圈,然后竖起身子,断喝一声:“扔出去。”孙寒手里的手榴弹挣脱麻线弹弦飞了出去,紧跟着六七枚手榴弹也一起被扔了过去,顿时鬼子的工事外腾起了一道浓厚的烟尘。两个鬼子被炸得从工事里面飞了出来。
孙寒站起身,一只手抓着步枪,另一只手抄起地上的木头棍。在棍子上绑着从工兵排里要来的炸药,孙寒拉着了导火索,像投掷标枪一样把棍子扔了过去。炸药绑在木头棍上准确地落在鬼子的工事中,一个鬼子眼看着炸药即将爆炸就赶忙从工事里面捡起木头棍,飞身跳到工事边的沙袋上,想要把炸药扔出工事。
这时炸药包猛地爆炸了,巨大的气浪猛地把正要朝前冲的孙寒掀翻在地。孙寒就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他摇晃着身体端着步枪就朝着阵地扑了过去。一个被炸得浑身是血,半个胳膊血淋淋被炸断地鬼子挣扎着站起身,孙寒冲过去刺刀猛地扎进了他的胸口。那个鬼子被刺刀整个扎穿了,他喉咙里发出了惨烈的吼叫,一只手在腰间摸手枪。这时另一个兄弟也扑了上去,用枪托砸在他的钢盔上,鬼子的脑袋上慢慢流出了血,一缕红色像蚯蚓一样缓缓爬了下来。
其他的兄弟乘胜扑了上去,工事里面侥幸没被炸死的鬼子都被刺刀戳了七八刀。有一个鬼子身上插着两把刺刀仍旧靠在工事边上,拉响了身上的手雷。孙寒看得真切,一把拉住那两个兄弟扑倒在地。
轰隆一声巨响,孙寒觉得好像有人在用夯土的石锤猛地敲击自己的耳膜一般,整个身体甚至都为之一颤。他晃晃脑袋,眼睛里金星直冒,他用步枪撑住地面,勉强想要站起来,但一阵眩晕让他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这时后边的兄弟冲过来把他四肢抬着到一边休息,孙寒整个头部被爆炸熏黑了,一块弹片打在他脸颊上,弹片炙热的温度烤得他皮肉一阵焦糊味。边上的兄弟拿手抓着弹片拔了出来,一股子血从伤口处向外喷。
孙寒被送到了后方,狄爱国看了看这个百战不屈的部下,浑身上下的军服到处都是破洞,脖子上缠的绷带早已被战火和烟尘染成了黑乎乎的颜色。这个仗打得太艰苦了。
阵地上面的最后这十几个鬼子终于被肃清了,狄爱国一面向旅部和师部求援,一面组织清扫战场并清点战果。团里此时留在阵地上的只有一百多人了,而且其中一半都是以前的非战斗人员。狄爱国到处找潘云飞,想赶紧商量一下布防的情况,结果在阵地的死人堆里看到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抓着大刀的潘云飞。
狄爱国远远地一看,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自己手下爱将不会就这么完了吧。
四十、老百姓
等走近了一看,潘云飞嘴角口水拖了老长,正靠着尸体堆边上鼾声如雷。狄爱国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心里是又喜又恼,上去一脚把潘云飞踢醒了。“操你姥姥的,睡得倒挺香的。”
“哈哈,长官,眼皮好像不听使唤了。”潘云飞要从地上起来,被狄爱国摁住了。狄爱国一屁股坐到潘云飞边上,“没你事,我刚才已经让他们清理战场了,你先歇着,打了好几天了。”
狄爱国要掏烟,被潘云飞拿手一按,“长官,我这有好的。”
潘云飞从口袋里摸出个精致的银烟盒,从里面摸出两根烟。潘云飞手上都是黑灰和血水,洁白的烟卷上被他一摸,都是黑红黑红一般的颜色。
狄爱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接过了烟卷叼在嘴上,潘云飞摸出火柴,擦了几下也没擦着。火柴盒被他胳膊上的血浸透了。狄爱国看着心里一颤,他往边上看看,起身从地上捡起一小段烧着的木头把烟卷点着,然后把木头扔在潘云飞的身边。
“长官,这仗打得真邪乎,比咱们当年打直奉大战还厉害啊。”直奉大战的时候潘云飞还只是个小排长,但当年的恶战却留给他深刻的印象。很多打过仗的都对第一次大仗印象深刻,不管以后再打过多少恶仗,都不如第一次经历战火洗礼那么刻骨铭心。
“鬼子打仗确实厉害啊,人家这火力,一次火力齐射,一个连比咱们一个营都猛。”狄爱国感叹道。
“长官,鬼子好像和咱们建制不一样,他们好像没有连队这一说。不过反正比当年直奉大战火力猛。”
“直奉大战那是咱们打内战,打赢了也没啥可牛比的,不像现在,是打鬼子。”狄爱国对当年直奉大战时的军阀混战很有感慨,他潜意识里面是排斥内战的。
“长官,你说咱们要是没有派系混战,小鬼子能欺负咱们吗?”潘云飞猛地抽着烟,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枪弹装填到快慢机里面。
“要是不打内战,咱们这么大地盘,还容得下小鬼子这牛比。还是咱们自己不争气,中国人只要一条心,没有啥能够把咱们打服的。”当年的内战中,狄爱国也曾经带着连队两次冲锋,阵亡过半,但此时的狄爱国觉得当年的内战打得是那么的不值得。
“小鬼子有啥牛比的,也就是飞机坦克比咱们多点。怕啥,总有一天,老子一定打回老家去。”潘云飞把烟头吐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然后利落地推上枪机,把快慢机插进枪套,从口袋里又摸出刚才那个银子烟盒。
狄爱国不想继续说内战的往事,就有意岔开话题。“整的啥玩意,我瞅瞅。”
“哈哈,从鬼子当官的身上缴获的,兄弟们看着好看就孝敬我了,长官看着喜欢就拿走。”潘云飞爽朗地笑。
“操,我不打秋风。鬼子的东西,我不稀罕。”
“长官,我这还有好玩意呢。”潘云飞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钱包一样的玩意,狄爱国接过来打开皮套原来是个怀表外加指南针。表上刻着拉丁字母,看上去很洋气。指南针的箭头一红一篮,看上去又醒目又漂亮。
“不错,好玩意,这个我要了。”狄爱国觉得这个怀表和指南针放一起的玩意很实用,就坦然开口要。
“哈哈,长官喜欢就拿去玩。我这还有好玩的呢。”潘云飞说完了从口袋里抽出一支南方十四手枪,在枪柄上镶嵌着一整块象牙,掏空了套在枪柄上。上面用金属丝套成了交叉的网格,显得枪柄很是华丽。
“这是鬼子的手枪吧,操他姥姥,还挺漂亮。”狄爱国接过手枪看,枪柄上刻着“帝国优等”,另一面是一个菊花纹和行书字体的“侍”。这种手枪是关东军军官受到天皇召见的纪念品。
“长官,这鬼子的东西就是好啊。看人家这怀表和手枪造的。”潘云飞赞叹着,狄爱国觉得这种赞叹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这让狄爱国很意外。
狄爱国捣鼓了几下,也没能让手枪上膛。潘云飞接过手枪拉住后面的枪栓,喀吧一下,枪机复位顶上了子弹,然后递给狄爱国。“长官,这枪和快慢机使法不一样。”
狄爱国举起手枪,南方十四手枪的照门开的矮,他有些不习惯。朝左右瞄了瞄,感觉还算顺手,他朝着远处的砖墙开了一枪。子弹在砖墙上射出一个小孔。
“枪后座力很轻啊,好象子弹没啥劲。”狄爱国总结了一下。
“就是子弹没啥劲,不如快慢机好用。但看着挺漂亮。”
“还你,这枪没啥用,纯粹摆设。”狄爱国又看了看弹孔,把手枪扔了回去。
“小心,保险。”潘云飞吓了一跳,把手枪的保险别上,重新塞进口袋。
“长官。后边上来好多老百姓,说是上来帮咱们修工事的。”过来一个兄弟立正报告。那个兄弟也是浑身的血迹斑斑,脸上黑灰像锅底一般。
“瞎鸡把胡闹,把他们全轰走,待会儿鬼子一打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长官。”那个兄弟转身要走,又被潘云飞叫住了,“喂,你是哪儿受的伤?”潘云飞认识他,他是陈锋的部下。
“长官,我就左手的手指头让刺刀砍断了,身上没有伤,褂子上的血都是鬼子的。”
“不错,好样的,把你的长官叫过来。对了,你们长官还活着吗?”
“报告,我们的长官是陈锋,他有点小伤,估计不咋地。”那个兄弟敬了礼,转身走了。
“操他姥姥,下次让陈锋嘱咐一下,手下的兄弟别鸡把没事瞎敬礼,容易挨冷枪。”潘云飞觉得直晦气,前线的阵地上随便敬礼很麻烦,容易招惹敌人放冷枪。
没过一会儿,阵地后面拥过来不少老百姓,看上去至少有三四百号人,都是年轻后生,扛着铁锹锄头什么的。有的把门板拆了拿过来的,还有的把家里的装米的木头箱子扛来的。
“长官,他们非要上来,我拦不住啊。”去传令的兄弟一脸的委屈。
“没你事,你赶紧把陈锋找来。”狄爱国挥挥手。
老百姓都看着狄爱国,估计这是个大官。
“乡亲们,大家赶紧回去吧,这边正在打仗呢,回头鬼子的大炮打过来,那可就不得了啦。”狄爱国说道。
下面的老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有几个看上去老成干练的就过去和狄爱国商议。
“长官,你们帮我们打仗,反正我们也是种田的,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听你们抬下去的伤兵说,长官这边的炮台都被鬼子炸啦,我们就说怎么着也上来帮帮忙啊。”
狄爱国心里着急,赶紧得让这些老百姓撤下去,于是话就说得有点重。
“你们能帮啥忙,也不会放枪。现在阵地上面要挖土,然后灌沙袋,把工事修好。”
那几个老成点的汉子就彼此商量了一下,然后一个年级约摸三十朝上的汉子说道:“长官,沙袋是啥玩意,咱们家里装粮食的袋子行吗?”
狄爱国心里一激灵,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装粮食的也行啊,啥袋子都行,只要能装土,你们抬来的门板也有用,也能修工事。这是干啥的。”狄爱国指着装米的木头箱子问。
“长官,这是装米的,咱们这边好多人家都有。”
一听说是装米的,狄爱国顿时就打消了主意,他本来觉得这个当棺材使挺合适。
没想到老百姓当中有机灵的,马上问,“长官,这个箱子给咱们死了的老总殓尸也成啊,我家里有两个,回头给长官抬来吧。”
“长官,我家里也有,我家是水曲柳的,木头好着呢,还上了土漆。”
“长官,用我的吧,兄弟们命都不要了,咱们还要木头干啥啊。”
“是啊,长官,国家要是没了,咱们留着这些有啥用啊。”
老百姓声音里慢慢地带出了哭腔,狄爱国心里就好象针扎一样难受。
“好吧,那我谢谢乡亲们啦,大家谁家有袋子有富余的门板,啥样的都行,木头箱子也拿过来用用,回头我让团里的兄弟和你们会账。”
一听说袋子和门板有用,老百姓都纷纷回去找。
当天晚上,老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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