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操,那赶紧让团里的大车到树林里去。”
“嗯,那么多物资,鬼子没准儿会再过来一趟。”
潘云飞一把拉着几个参谋,然后组织团里的兄弟救火,然后把没有炸毁的物资立刻往树林里面搬。好在鬼子扔的炸弹威力似乎不是很大,只是炸毁了几辆装载粮食的大车。
团里的兄弟们有的赶车有的搬东西,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刚刚把物资搬到树林里面不到十分钟,又是四架飞机飞了过来。这次是先轰炸,然后扫射,最后扔下来好多花花绿绿的纸片。
“上面说了些啥?”潘云飞问。
“哈哈,这是鬼子的传单,上面说,他们不是想侵略中国,而是想帮助中国人,日本想和中国一起建设东亚王道乐土。还说我们有被共产党赤化的危险,还有别的什么屁话。”
“操他妈,鬼子真不要脸。”
“团长,你别说,这文章写得还真不错,估计是哪个汉奸写的,日本人自己写不出这种文章,你看看,这里还说了,日本和中国本就是一脉相承,现在中国落后了,所以日本要来帮助中国,让中国摆脱英美列强的殖民统治。”陈锋看得很认真。
“他妈的,鬼子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潘云飞抄起一张传单看了看,然后撕了个粉碎。
“团长,别撕啊,有用呢!”
“有啥用?”
“团长,让兄弟们把传单捡起来,留着可以擦屁股。”
“嗯,我发现你脑子就是好使,传令兵,通知各部兄弟,把鬼子扔的传单收集好喽,以后留着擦屁股。”
又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再没有鬼子飞机过来,估计应该没事了。团里的兄弟慢慢从树林里面走出来。团部命令下去,各部清点损失。
“真他娘的怪,鬼子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会不会是有汉奸啊?”团副高书鸿说。
潘云飞听见了两人的嘀咕:“嗯,赶紧查查,操他姥姥的,抓着汉奸,老子扒了他的皮。”
各部队严查驻地周围,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周围老百姓早就撤走了。陈锋回忆着:“刚才鬼子飞过来的时候几点了?”
“陈营长,你的意思是?”
“我琢磨着,会不会是鬼子例行侦察啊?”
“有可能啊。”
“不对,”高书鸿表示反对,他眉毛皱着慢声细语地分析,“鬼子就算是例行侦察,那也是赶在白天啊,刚才飞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六点多了,快要吃饭了,天也要黑了。”
“你刚才怎么说的,有句话很关键。”孙寒突然问。
“哪句话?天要黑了?”
“不是,前面那句,快要干啥来着?”
“要吃饭了。”
孙寒猛地一拳头擂在树上:“是做饭惹的事,咱们做饭都是埋锅做饭,有烟。”
“小孙说得有道理啊。”大家都在点头。
“传令全团,另外通报旅部,平时千万不能在白天做饭,容易引起鬼子飞机轰炸。”
六十五 初战八里桥
9月18日,一个全团将士含恨的日子,一个中国人矢志不忘的日子。这天清晨,团里随兄弟部队开赴淞沪外围战场。
天雾蒙蒙的,远远看过去,战场上面一片惨黄色。这是因为湿度大,炮火的硝烟飘散不掉。团里呈疏散队形朝战场上走去。一路上不时能看到炸毁的大车、房屋,路边的很多树木被炸成了秃杆,每隔几十米就是一个巨大的弹坑。
潘云飞带着几个军官先去领受任务,窄小的水泥涵洞里面马灯的黑烟熏得人眼睛疼。因为要防轰炸,涵洞门口还搭了草席子。
“你们是刚过来的吧?”中央军的一个旅长问,他掏出烟卷给大家散烟。
“嗯,长官,前天刚到,昨天休整了一天。”
“你们从哪儿过来的?”
“河南境内。”
“我操,走了不近啊!”
“可不是,走了一个来月,兄弟腿都快走瘸了。”
“兄弟们辛苦了,本来应该让你们多休息几天的,昨天听说你们过来,赶忙和你们旅部联系上,你们狄旅长真仗义,说你们团是他的旅里最能打的部队,今天就仰仗各位兄弟了。”
“长官客气啥,都是中国人,守土之责。”
旅长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刺刀,顺着马灯能看到刺刀上血迹斑斑。他用刺刀指着地图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儿,前面三公里的地方就是八里桥,那是市区,鬼子在这个地方登陆的。现在我们的部队就要攻占八里桥,然后攻击他们登陆部队的侧翼。能看懂吗?”旅长操着难懂的浙江话,听起来颇为费劲。
“长官,八里桥大概有多少鬼子?”这个是潘云飞最关心的问题。
“数量应该不多,最多三四百人,但是他们把大炮架在街道上,最烦人的就是他们的坦克。我们分成两路进攻,你看这边,贵部从八里桥东南角攻击,这儿有个天主教堂,是制高点。我的部队从八里桥正面攻击,只要贵部吸引住鬼子的火力,那么我的人就直插下去,然后打通八里桥的正面,这样鬼子就孤立了。”旅长说得很慢。
潘云飞心里直嘀咕,这个战术安排摆明了是让团里去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然后为主攻创造条件,但功劳肯定还是人家中央军的,这让潘云飞多少有些不痛快。
“长官,我们缺少攻坚的工具。”潘云飞想了个理由。
“这个我们有一些,给你们一部分炸药,另外,主攻在上午九点一十八分正式打响,你们准备一下。”
“是,长官。”
领受完了任务,几个人推开草席出来,每个人都闷得大口喘气。
“我操,里面跟个熏烟炉子一样。”潘云飞拿军帽扇着风。
“长官,这什么破任务,让咱们助攻,他们拿功劳。”孙寒有点藏不住话,低声地嘀咕。
“靠,没法子,咱们师还没到,几个团就被人家分了,他奶奶的,回团里,准备军械。”
八点多钟中央军那边的向导过来了,是个年轻的中尉,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丁三把他带到了团部:“长官,孙营长让我带他过来的,他是中央军派过来的向导。”
丁三现在已经是个二十岁毛头小伙子了,嘴角上面一圈茸毛。丁三个子不高,但显得精干结实,肩膀上面背着一杆毛瑟步枪,腰间斜插着两颗手榴弹。这种手榴弹的插法一看就是个老兵,因为这样插可以打完一枪顺手拽出手榴弹。这有个说法,叫一响连一炮,是指先开枪,顺手再顶上一颗子弹,然后投掷出手榴弹,再开一枪。
“嗯,你先回去吧。”
说是个团部,其实就是树底下搭了雨布棚子,里面放上地图,边上是机要室和电台。
“兄弟,我这寒酸了点啊。”潘云飞招呼着。
“没关系,现在国难当头,一切从简。”这个中尉也是浙江人,但说的是杭州附近的白话,听上去好懂得多。
“兄弟,你熟悉八里桥那边吗?”
“熟悉,长官,我们师已经在八里桥这边打了快一个多星期了,两次攻进去,又两次被打退回来。”
“鬼子这么能打,我操,老子今天收拾他。”潘云飞骨子里面有点看不起中央军,他觉得别看中央军装备好点,真打起来不见得比东北军强到哪儿去。
“长官,鬼子不好对付,他们大炮厉害。”
“操,老子在长城会战的时候也和他们打过,不就是比咱们多了几门野炮、山炮吗?”
那个中尉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但一闪而过,潘云飞并没有留意到。不过参谋长陈向东观察到了,陈向东也有点看不起中央军,凡事都觉得自己是嫡系部队,看不起像东北军这样的杂牌军。陈向东觉得与其配属给中央军,还不如整个师全力围攻,现在倒好,打下了八里桥功劳也是人家中央军的。
陈向东有意刁难地问:“鬼子大炮是厉害,那总不能不敢和他们打吧,丢了就丢了,没啥,你们丢了,我们帮你们夺回来。”
那个中尉听完之后如同蒙受巨大耻辱一般,霍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他拿眼睛狠狠瞪着陈向东:“长官,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连队,一百七十个弟兄,现在还不到一个排,你去跟鬼子打打试试。”
“放肆,我是国军堂堂中校参谋长,你个小中尉冲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你还没这个资格。”陈向东根本不在乎这个小中尉,他就是要挑衅。自从西安事变爆发,到后来少帅被扣,王以哲将军被杀,东北军和中央军早已闹得水火不容。
那个中尉丝毫不怯,他瞪着陈向东,胸腔剧烈起伏:“长官,你骂我没关系,老子活着下战场的,就是个孬种。不过,长官,不要挖苦我的弟兄,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我的弟兄把身上捆上手榴弹,趴在地上装成是一具死尸,等着鬼子的坦克轧,然后等坦克轧到身上,拉响手榴弹把鬼子的履带炸断。每次打下八里桥,都是这些弟兄拿命去打下来的。”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声泪俱下,不能自已。潘云飞看到这么条汉子说到了落泪,也知道中央军确实打得很艰苦,于是就打起圆场:“怎么了,还没上去打,自己人就先打起来了,要不你俩一人一把大刀,先较量一下?”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陈向东闷头抽烟,那个中尉扭头看着其他地方。
看着两人都不吭声了,潘云飞有意想打破尴尬,于是问道:“你刚才说鬼子的大炮厉害,他们有多少门炮?”
中尉看了看潘云飞,好像还在赌气一般,用脚把地上扫出一片空地出来。潘云飞看着纳闷,这人好好地拿脚划拉泥地干吗:“兄弟,我问你话了,咋不答理我,好歹我军衔比你高啊。”
“长官,我这不是在画给你看嘛。”那个中尉在地上用刺刀画着简易地图。潘云飞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大多数部队里面军官身上通常不带刺刀,包括自己的部队也是这样。但这次中央军里面几乎从上到下,所有的军官身上都挂着刺刀,战斗之激烈可见一斑。
地上画了几道曲线,然后中尉在曲线的外围画了几个圆圈。“长官,我们现在的位置大致上在这里,而八里桥在这里,从八里桥的天主教堂上可以进行观察,然后鬼子就可以让他们在长江和海上的军舰朝我们开炮。”
“啥样的军舰啊,他们也装着山炮?”陈向东插嘴问,他此时才意识到攻占天主教堂的重要。
“长官,我没见到,听兄弟部队说,每艘军舰足有几十丈长,跟一栋楼躺倒在江面上那么大。他们船上的大炮口径大,炮管子里面据说能钻进人。一炮过来,地上十几米范围全部炸平。”那个中尉平静地说。
团里的军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鬼子的火力这么猛。潘云飞指着地上的圆圈说:“有多少军舰在长江上,每艘军舰上面有几门炮?”
“长官,具体数量我不知道,前几天海军去布雷,回来说海上面鬼子的军舰一艘连着一艘,都挤满了,足有五六十艘军舰。每艘军舰上面轻重火炮至少十几门,而且很多都是重炮。还有一种大军舰,上面能降落飞机。”
“是不是上下两层翅膀的飞机?”潘云飞问。
“对,就是那种飞机,特别烦人,没事就飞过来扫射。而且他们的飞机还能帮炮兵校射,所以他们的炮打得准。”
“我靠,看来这仗真不好打。”
“长官,对不住了,刚才我说话太冲,我们师两个旅,基本上已经整补三次了,光是我们师,就已经伤亡了一万多人。”
潘云飞看着地上的地图发呆,他想了想,这么和鬼子硬碰硬看来也不是个办法,只能想其他的主意。
一转眼,快到出发时间了。团里将团部前移,然后以战斗力稍强的三营为先导,主攻天主教堂方向。同时,一营和二营分别前出策应,保证进攻的持续性。而教导队作为预备队,以火力提供压制。
怀表的指针指向了九点十八分,八里桥外围瞬间枪炮声大作。三营如同猛虎一般朝着八里桥侧翼阵地猛攻过去。一时间,八里桥外围杀声震天。
六十六 夜袭天主教堂
夜幕缓缓降临,挣脱出乌云遮蔽的夕阳有气无力地落向地平线。借着夕阳的余光,依稀能看到五百多米外的天主教堂阵地前面累累的尸体。
整个白天,三营和二营两度猛攻天主教堂,甚至第二轮的进攻眼看着就快要得手了,但是每次都被鬼子呼叫来的舰炮火力给打了回去。在天主教堂的外围,所有倒下的尸体都是头向前倒的,这些兄弟们血战到底,就是葬身火海,也是朝着冲锋的方向从容而逝。
鬼子舰队打过来的重炮声音闷响,就像一个巨大的铁柜子在空中高速飞过一般。每颗炮弹都像水桶那么粗,一发炮弹打?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