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你带着三队守在这,掩护全队后撤,不得临阵脱逃,教导队后撤十分钟后,你要活着把三队拉回来,听明白了吗?”
陈锋也知道,这个任务很难,但三队也是全教导队最野也最能打的一个队,换上其他的,陈锋心里就更没落了。
“是,长官。团长,赵长虹有句话,我这一百多斤今天要是撂在这了,你帮我带个话给我媳妇,让她带着娃好好过,不管多苦多难,娃们也不能当汉奸,给他爹丢脸。”
“好兄弟。” 陈峰嗓子一紧,一把抱着赵长虹。
两个人分开后,陈峰带着教导队仅剩的六十多条汉子往团部撤,身后阵地上枪声一下一下在揪着心。但没法子,打仗就这样,总不能全队上下都填进去。他带着丁三跟着二队后头,给队伍断后。
这边赵长虹手上还能放枪的只剩了不到二十人了,大伙也都明白,今天横竖就是个玩命。赵长虹把人集中起来打,日军一时竟然没发现对面阵地少了人,还是不怎么敢玩命冲。最后发现火力弱了,于是胆又肥了,赶着投胎似的开始冲锋。
这两边悬殊太大了,赵长虹估摸着时间,十分钟早过了,就命令边打边撤,兄弟们互相扶着,轮流放枪掩护。
魏中华是个新进教导队的学生兵,长的五大三粗,是队里的机枪手。架着二六机枪,望日军招呼,因为要掩护兄弟们所以就落在了后面,结果被几个日军盯上了。
一个楞神,魏中华身上连中了两枪,腿上一枪,腹部一枪,浑身是血,斜靠在树上仍在朝小鬼子这边打枪。日军惊了,这血肉之躯难道打不死,几个日军都在朝他开火,半晌才敢凑过去看。
魏中华站立不倒,血人一样靠在树边上,怒目睁着,凶神般从容就义。
赵长虹背着的兄弟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胸前被弹片划了个窟窿,血流的赵长虹一身,顺着裤脚滴撒在国土上。
赵长虹背着人跑不快,腿上就挨了一枪,一个踉跄栽地上。再站起身,发现被三个鬼子端着刺刀断了去路。赵长虹心说,今天这真得拿命拼了,那怕拼一个,也够本了,就端着刺刀对着来了。
三个鬼子配合的很默契,赵长虹被三把刺刀整的手忙脚乱,一慌神,一把刺刀捅在肩膀上,赵长虹忍着痛,把刺刀斜斜插进那个日军的脖子里。另两把刺刀也都扎在赵长虹身上,赵长虹无力地向前倒,体重压着刺刀在小鬼子身上豁个大口子,切开锁骨,血喷了赵长虹一身,赵长虹无力的松开步枪,扑倒在撒着鲜血的土地。
这边陈锋也是心急火燎,伤员太多走不快,眼见着身后的日军就跟着追过来了,他一面安排丁三找来老兵朝鬼子放枪。一面让黄阳东带着伤员先撤。
黄阳东和另一个老兵抬着伤员,带着人着急的往团部赶,路过场院,看到一个小杂货店的掌柜家老娘们蓝钟兰伸着龌龊的脑袋在往外瞅,看着过来的是国军,着急的把欢迎大日本皇军的牌子和小日本旗子往屋里收。
黄阳东认得她,队伍过来的时候,点头哈腰的,这仗正打着呢,就敢……藐视的扫一眼,懒得理,眼下正事要紧。
这边的丁三越是急,枪打的越不准,小鬼子利用地形,相互掩护着往这边冲。丁三心里那个急啊,打掉好几梭子子弹,小鬼子毛也没掉一个。他想换个地方,起身往边上一块石头后面跑,突然飕的一个响,感觉肩膀被砸了一下,胳膊就抬不起来了,扭脸一看,全是血。
第四章 后方
“操他妈比的小日本。”丁三意识到自己负伤了,当兵这几年,本来打算仗打完了,找个地方谋个差事,再娶门亲过日子。自己从没负伤过,还指望着能活着熬到抗战结束,所以每次枪声一响,丁三都琢磨着怎么躲,没想到今天到底是挨了一枪,自己的小命不知道还有多长。
丁三心里怕死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糨糊,把枪扔了往回跑。陈锋眼睛毒,一眼就看到丁三士气散了,赶紧跑过去拉住他。
“妈比的,去把枪拣回来,别装蛋,你死不了的。你跟着他们先走吧,去找黄阳东他们,他正领着伤员回团部呢。”
陈锋混这么多年,知道怎么鼓舞士兵,他的话丁三听了心里定了很多,就把枪捡起来,右手抬不起来就用左手抓着枪往回跑。日军渐渐的追的近了,子弹飕飕的追着打过来,丁三心里怕的要命,想着看来是守不住了,把条小命先保住了是正经。
这会的丁三跑起来真叫一个快,三步两步地往回跑,突然看着边上有两个人在扭打,是新兵王石头被个追过来的小鬼子摁在地上,手拿着刺刀眼看着要捅到王石头胸脯了。丁三想着这会了,还谁能顾谁啊。但想想,王石头能帮着拿枪,还是救了他吧,就扔下枪,在地上拾起块砖头使出了吃奶的劲,重重地拍在小鬼子帽子上。
这砖拍的那叫个实成,小鬼子脑糨子都被砸出来了。王石头被救了之后感激地冲着丁三来了句:“兄弟,你这砖拍的真他妈恨。”
王石头从地上起来,“吆好,你丫挨枪了,那把枪给我拿着吧。”丁三蹲地上,王石头帮着他包扎了一下,扛着丁三的枪两个人一起去追黄阳东。
这会团里接应的部队赶过来了,教导队就地组织防守,丁三跟着其他负伤的弟兄一起被送到后方的医院。躺在烧炭的六轮卡车上摇摇晃晃的丁三和别的兵挤在一起,因为失血,丁三浑身也没劲了,车厢里一股子恶臭,心里想,这仗打的什么时候有个头啊。
此刻的他,可能不知道,他还要打上若干年的仗,最后一滴鲜血流在了朝鲜战场上。
他也更不知道,他会在医院邂逅一个让他刻骨铭心记得,以至于此后让他生命最后一刻萦绕在脑海的女人。
团里把伤员集中在一起,送到了后方的几个地方医院。被卡在肩胛骨的子弹给取了出来,麻药劲过了之后,那叫一个疼啊,把丁三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过了好几天,伤口都没长上,丁三悔的肠子都绿了,后悔当年不该脑门子一热去当兵。
这天,丁三又被折腾起来,日军打的近了,医院要转移,所有的伤员被安排到后面安全的地方。
地方的富商楚见勒慷慨解囊,把自己的宅子腾出来了做医院,还倾其所有帮着买药品、器械。随队的军医孙鲜衣激动的一把抱着楚见勒,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多地方上的护士也都被组织起来,帮着照顾伤员,丁三也就是被安排到了楚见勒家里的这个临时医院。
丁三到了的那天,地方上的护士长翟潞琴领手底下的护士过来接,丁三伤倒是不重,别人要扶他,手被丁三推回去了,一个老爷们让个小姑娘扶着那叫个什么事,眼神一抬,见到面前的这个护士,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个姑娘个子娇小,头发利落的盘在后面,五官里透着点俊俏,鼻子小巧地挑着鼻尖,嘴唇翘翘着,似乎随时含着笑,水汪汪的眼睛不大不小。丁三见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点停了跳。
那姑娘见着丁三傻子似的盯着他看,就有点害臊,扭脸过去,目光移了。丁三省觉过来自己有点失礼。尴尬地挠头。姑娘看丁三青楞样,心里扑哧一乐,两人就这么见了第一面。
伤员多,而护士少,整个大客厅挤的满满的,那姑娘忙前忙后的照顾大伙。丁三的目光始终跟着她后面,恋恋不舍,生怕少了一秒。
有时,她抬手擦汗或撩下头发,有时,目光会一眼丁三,两人眼神一交换,姑娘就害臊的把目光收了。
又过了几天,丁三和别人也都熟了,大家知道丁三参加了团里敢死队,不禁都佩服他是条汉子,搞的丁三都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负伤后想临阵脱逃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有点害臊。
这天晚上,丁三烟瘾子来了,就挂着胳膊去外面买,医院里面不敢抽,就蹲在花园里那儿过瘾。有个影子过来了,丁三扭脸一看,正是那姑娘。
“我听人家说,你是团里敢死队上负的伤吧,”那姑娘走近了说,“大家都在传你们敢死队的事,说这么些年,团里就这次打的好,掩护全团,说你们个个都是血性汉子。”
这么一说,丁三就更不好意思了,“他们瞎传,其实是长官指挥的好,当兵拿饷,替老百姓打仗,那是天经地义的。”
“你叫丁三,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
“我排行老三,上头两哥哥。”
“哦,当兵以前呢?干啥的。”
“以前在个布庄当伙计,后来小日本打过来就跑到关里参了军。你是湖北人吧,听你说话象啊。”
“对,湖北人,本来在这边教会医院里当护士,这几天过来帮忙。”
“哦,真被我蒙上了,你叫啥名?”
“我叫高歌华,你叫我小高就成。”
两人跟那聊着,丁三就说着团里的事情,小高也听的有滋有味。丁三热辣辣的目光,让她不怎么敢直接对视。
后来的几天,小高忙碌中总是会意地看丁三一眼,把个丁三美的不行不行的。到了晚上,闲下了,两个人就一厢说话,或到街头吃碗馄饨什么的。
小高喜欢丁三这样的汉子,就这么着,两人发展出了感情。又过了半个月,丁三的伤好了,要归队了,那天晚上,两人在楼上的小仓库,小高对丁三说:“哥,你这一走,仗也不知道打到猴年马月的,你安心的替我打仗,我等你回来。”
丁三心里热,这么好的姑娘,自己一定要扛枪保护她们。点着头,眼泪就下来了。
小高见着男儿之泪,心里一紧,说道:“哥,我今天就把身子给了你吧。”两人抱在一起,把马灯熄了。
第二天,丁三走的时候,留恋地看着小高,但他不知道,这一眼却是最后一眼,此后他转战多年,而这个让他魂牵的女人他再也没见着。小高坚持把丁三的骨肉生了下来,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说有多难,那就有多难。
多年以后,一直等到陈锋从朝鲜战场上下来,告诉他丁三在长津湖英勇捐躯的时候,领着丁三女儿小三儿的小高,一头倒在地上,肝胆俱裂。
陈锋成了家之后,也一直帮着接济照顾丁三他们家,两家遂成世交,丁三的女儿,被陈锋起了名字,丁逸文,以祭奠他父亲那些年的转战。
丁三回到团里,仍然回了他以前的连,陈连长也阵亡了,二营三连副连长黄阳东被调动过来当了连长。此外还有个事,丁三听了一惊,陈锋被撤了,成了团里的参谋,原来的参谋闻天海因为组织撤退有功,现在成了副团长。两人给掉了个。
第五章 归队
全团的弟兄私下都在骂,带着敢死队玩命的陈锋被撤了,闻天海那个王八蛋寸功没有,却成了副团长,不就是家里有点关系吗?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样的头,也不怨被个小日本打的老是节节败退。全团前段时间伤亡很大,所以被拉到后方休整,连里也被补充来了很多新兵。原来的老兵好多都死了,一些象王石头这样的新兵在团里已经算是老兵了。
丁三往连里走,差点撞着一个人,一抬眼,是陈四海,看见丁三回来,张嘴一句,“操,你还活着了?”两人站着说了会话,陈四海要去营部办事,两人就分手了。
等到了营部,管作训的长官给了陈四海几张纸,让他拿回自己连里。等纸到了连长黄阳东的手上,匆忙看了,倒吸口凉气。
团里上次损失惨重,新兵补充来了之后,黄阳东一直很头疼这个事,本打算让团里的老兵多带带他们一段时间,可现在命令上却写着,过几天全团要重新部署到一个防区,又要和日军开打了。
就说现在的战斗力,根本就不行,好多新兵蛋子是抓来当兵,而且都厌战,怕小日本。再加上这段时间国军被打的节节后撤,小日本已经被有些人吹嘘的神乎其神的了。这些新兵,当兵前别说放枪了,估计连枪长啥样都不清楚。
而且最基础的队列、射击训练还没整明白了,等到了真打的时候,枪声一响,还不跑光了个舅子。
大家和平年代都是老百姓,谁也不是天生打仗的料,当小鬼子打过来了,就得套身军装跟它玩命彪上,是个爷们也都知道这个道理。
生死关头上,谁都有个腿软的时候。但关键是怎么着能重振士气,黄阳东也清楚这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手底下的弟兄怎么着能想明白,小日本没那么可怕,你要真跟他玩命,他也就是个松蛋。
军令如山倒,几天之后全团又开拔了,临走前,大街小巷的过来送。
临开拔前,黄阳东带着全连的弟兄去祭拜阵亡的兄弟们。望着密密麻麻的坟丘,大家都没话。
“兄弟们,你们可能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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