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先是九月底重庆和谈陷入僵局,然后从师部传来消息,八路军已经接收了东北大部分地区,现在国民政府也在加紧往东北、华北等地运兵。
团里的兄弟也都在偷偷议论,这个团不知道要被运到什么地方。
到了十月份大家都议论可能不用打仗了,政府和共产党签订了双十协定,估计是打不起来了。
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先是山西的上党地区打起来了,主要是阎锡山的部队打的。
等到了十月底,邯郸打响了,没过几天,从报纸上传来消息,高树勋的新八军和河北地方部队大约十万人投降了八路。消息传来团里震动很大,都在猜测,这土八路看起来不起眼,还真挺厉害的。
一连几个月,整个师都在按兵不动,主要原因是津浦路被新四军切断了,据说新四军司令陈毅对报纸说了一段顺口溜那样:山是老子开,树是老子栽。谁敢从此过,把枪放下来,报纸上说新四军气焰十分嚣张。
华北在打,东北打的更凶,国军的精锐部队都调到了东北,最骁勇善战的杜聿铭将军任剿总副司令,一口气打过了山海关。
到了十二月份,师部来了命令,先是团级军官开了动员会。在会上,强调了共产党破坏和平,在根据地搞“共产、共妻”,违背了孙先生三民主义的遗愿。此外宣布命令,全师三天后开拔,要到徐州附近去,一方面维持当地治安,另一方面是保护交通线。
散会之后团部也组织了连级的军官会,把师部的命令传达下去。由于汽车匮乏,这次行军主要还是步行。
沿途陈锋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有些主要道口,驻防的居然是以前的伪军,连军服都没变,还是以前伪军时期的军服,步枪是三八式的,就光换了个帽徽。
又走了几天,在一个铁路小站上,团里等待搭乘火车。由于调防的部队很多,团里需要排队等火车皮。一连等了四天,兄弟们都憋得慌。这天下午丁三和几个兄弟偷偷跑到边上的镇子上吃饭。
饭菜端上来没多久,看到一小队穿着日军大衣的人进来。当时国军里面好多穿日军大衣的,丁三也没想太多,以为是兄弟部队的,当时好多兄弟部队的都爱穿缴获的日军大衣。
吃到一半丁三发现不对劲,这伙人怎么说的都是叽里呱啦的日语,他叫来店里的伙计问,伙计告诉他,这伙人就是日军,国民政府为了防止八路军过来接收,就命令驻防的日军负责当地治安。
丁三一听火就上来了,仗都打完了,怎么还有日军在中国的地面上啊,而且还负责当地治安。但军人就是服从为天职,丁三窝着火,也没发作,让手下的兄弟快点吃喝,吃完了赶紧回团里。
但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丁三排里有个兄弟起身到掌柜那里会账,走到那伙日军边上的时候把他们椅子上的大衣给碰掉了。有个日军站了起来,叽里呱啦大声地说着什么,大家听不懂日语,但看表情也知道是在骂人。
丁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走过去想把自己的兄弟拉回来。结果刚走近,就被一个鬼子劈脸抓住衣领,丁三个子不高,挣了两下没挣开,顿时就怒了。
这时排里的兄弟都围过来很多,那几个鬼子看样子也有点怕,松开了丁三,有几个鬼子伸手想去边上抄枪。
丁三他们出来吃饭的时候都没带武器,眼看着要吃亏,就丁三腰上配着手枪,他撩开枪套,拽出马牌橹子,顶上子弹,枪口对准那伙日军,大声命令他们放下武器。
顿时情势混乱,那几个鬼子本来可能只是想迅速离开的,所以想从墙边拿了枪就走。结果这个动作被丁三误解成他们想动武,有个鬼子本能地哗啦一拉枪栓,当,一声枪响,丁三的手枪枪口冒出一缕青烟,那个鬼子脑门子开了个血洞,一头倒在地上。
“操你妈的,都他妈别动,谁动打死谁。”
丁三拿枪口指着其他的几个日军,但那几个人看到丁三已经开枪了,也都纷纷从墙边抢枪。
丁三连续四枪,地上又倒下了四个日军,排里的兄弟也都红了眼,从墙边上把鬼子的三八步枪抢了过来。
这时丁三清醒过来,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带着兄弟们出门。刚到大街上,就看到一队日军听见枪声走了过来,丁三一边走一边换上一个新的手枪弹夹,抬手三枪把领头的一个鬼子给打翻在地。
整个街面上顿时一片混乱,老百姓都四散躲避,好多路边的地摊被挤倒,哭声喊声响成一片。
丁三一边后撤,一边开枪,他枪法好,手枪的子弹压得鬼子都趴在地上。手枪子弹打完后,又拿了刚才缴获的步枪打了两个点射,把一个敢还击的鬼子当场打死。
在他的掩护下,一帮弟兄匆忙回到团里的驻地,惊魂未定,一帮人越想越来气,最后抄起家伙到街上报复。
等到了街面上,那伙日军正在饭馆里面收尸呢,丁三带着兄弟们悄悄地从边上包抄过来,机枪架上,丁三端着冲锋枪高声一喊。那伙日军刚刚扭过头,看到三十多杆步枪虎视眈眈地指着这边。其中有个鬼子刚刚一举枪,被丁三一个短点射打倒在地,其他的日军吓的把枪扔到了地上。
排里的兄弟冲过去把他们缴了械,然后在街面上摁住了一顿饱揍。这时有国军的宪兵听到枪声跑过来看,结果丁三他们人多,根本不把宪兵放在眼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那帮日军押着找他们的营房去。
这次兄弟们心里都窝着火,抗战不是胜利了吗,政府怎么非但不把这帮日军缴械,怎么还命令他们维持地方治安,就是为了防止八路军过来,结果让这帮鬼子继续在国土上作威作福。
等到了日军的营房门口,一个哨兵看到不对劲,拉动枪栓警告,丁三抬手一枪把他放倒了。然后一声令下,一个班从院子门口冲进去,另外两个班负责策应和堵住后门。
丁三领头冲了进去,一脚踹开房门,里面围着几个火炉子坐了四十几个鬼子,留声机开的声音很大,估计没听见外面的枪声。房门被踹开的时候,有反应快的到架子上抓枪,丁三一梭子扫过去,倒下去两三个,其他的人都不敢动了。
其他的几个屋子都搜了一边,缴获了十几支步枪,屋子里的鬼子被集中到了院子里。排里面的兄弟分了一个班和机枪一起警戒,其他两个班的兄弟让鬼子把绑腿解开,用绑腿把他们全给捆了起来。然后在院子里面轮着铜头皮带和木棍、枪托把那四十几个鬼子一顿狠揍,一直打的院子里全是鬼子的呻吟,兄弟们也累得满头大汗。丁三摘下棉帽子,擦了擦脑门子的汗,然后一棍子打在地上一个鬼子的小腿上,咔嚓一声是骨折的声音,丁三把棍子一扔,往院子里扫了一眼,带着兄弟们往团里的营房走。
第九十九章 丁三落难
刚到大街上,排里的兄弟就被宪兵拦了下来,要带到宪兵司令部去。这些宪兵都是以前伪军改编的,本来兄弟们就看他们不顺眼。再加上丁三的这个排都是野战部队出身,身上也带着武器,首先那种杀气就胜了他们。
那些宪兵也是欺软怕硬,真看见横的也不敢拦,最后争执了半天,只好放他们走。但有人长了个心眼,偷偷记下了丁三他们军服胸前的番号。
丁三和兄弟们耀武扬威地走在路上,边上好多老百姓暗自翘起大拇指称赞。
但他们没想到,这次惹了大祸。那帮宪兵心里不痛快,就向上头告了丁三他们一状。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但关键是丁三开枪打死了四个日军,还打伤了好几个,最后上头追查下来。闻天海亲自带着警卫队到团里查的,僵持了一个下午,丁三为了不连累其他的兄弟就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了。
当场警卫队就把他的枪给下了,军衔和胸条扯了下来,反剪着手给绑上,押到了师部。
第二天团里来人求情,但师部一点面子也没给。丁三被送上军事法庭,以干扰军事运输和扰乱当地治安为名,判了五年徒刑。之所以判的这么轻主要是团里上下打点了不少,送了几根金条给相关的人,丁三算是团里的老人了,所以大家都慷慨解囊。
另一方面也是他走运,没把宪兵给打死,要是那样的话就麻烦大了。日军本来就是要迟早遣返回国的,命也不值钱,所以打死几个也没什么,所以最后判的比较轻。
丁三在军事法庭上迎来了一九四六年的新年。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宣判之后,丁三被押到南昌的军事监狱服刑,到监狱的那天正好是停战令下的那天。国共两党都想在停战令生效之前抢到更多的地盘,所以1月13日午夜前在各个战场上枪炮声打的山响。午夜后,枪声、炮声沉寂下来,两军的士兵都在收拾着自己兄弟的遗体,伤兵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内战,就是骨肉相残的战争。同胞兄弟在这片多灾多难刚刚看到一丝和平曙光的国土上又开始了相互的厮杀。
1946年1月10日,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在重庆国民政府礼堂开幕。国共两党又重新开始谈判。
这次会议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在统一、民主、和平、团结的四大原则下,通过了政府组织案、国民大会案、和平建国纲领、军事问题案和宪法草案案等五项决议案。
紧接着国共两党在整军的问题上开始旷日持久的谈判,会上一边谈,会下一边打。
谈谈打打,一口气又过了半年。
这半年里,丁三反而因祸得福,很平静地在军事监狱里过了半年。他被关押在军官牢房里面,平时没事干就学认字、学读报。牢房里面好多军官都读过书,甚至还有留学喝过洋墨水的,丁三在这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差不多能自己写信、读信了。
其他时间丁三也没闲着,他往好多地方写信,多方查找小高的消息。但好多信都被退了回来,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想要找个人,比大海里头捞针都难。
因为是军事监狱,监狱里面的军官每天倒是能看到报纸,也就是这段时间,丁三想了很多他原本不会去想的东西。
这半年来,各个地方都物价飞涨,国民政府赤字成了天文数字,为了打仗,政府只好发行大面额纸币。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经济彻底崩溃了。四六年春天,好多地方发生了饥荒,乡村荒芜,成群结队的农民涌进城市乞讨。
抗战胜利差不多快一年了,可是这片国土上的百姓们还在忍受着苦难,人们开始失望了,很多地方爆发了游行。
和平,成为了国人的心声。这仗不应该再打下去了,这仗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而接收大员们借机大发国难财,众多物资被鲸吞,酒馆、夜总会里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各个要害岗位都被争权夺利的官员斗的乌烟瘴气,内部的倾轧,官场的腐败,国民政府把自己一步步地拖向死亡。
养肥了一个官员,又来了一个官员,最后苦了的是老百姓。
但是上头呢,蒋家、宋家、陈家、孔家,暴敛了多少财富,有多少人知道,又有多少人敢管。
上行下效,上头既然这样,那下面的官员呢,当然各个都拿的理直气壮,捞的更加理直气壮。
各种苛捐杂税,国民党成了老百姓嘴里的刮民党,地皮被刮得一层层油水落进党棍的腰包。战后的土地负载着几百万军队在上面厮杀,本是同胞兄弟,本是应该拿起锄头开动车床的手拿起了武器。
百姓已经苦的不能再苦了。
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到处是特务横行,一不小心办你个通共,抓到黑牢里头一关,然后伸手就找家属要钱。而且还不要纸币,谁都知道国民政府的钱已经不值钱了,要的是黄的黄金,白的白银,黑的烟土。
到了四六年的春天,国民政府已经糜烂到了极点,腐败到了极点。
这半年里面,团里随其他兄弟部队转战了好几个省,疲于奔命,今天到山里追击八路,明天到铁路边上修路。今天你修好了,明天又被八路军带着人给扒了,而且好多桥梁被连桥墩彻底炸毁。
八路军发动了坚壁清野,团里每到一处都是空空的村落,团里还经常被师部克扣物资、军饷。现在一个基层军官的军饷还不够买二十斤大米的,人人心中都厌战。
战事越来越紧张,山东、河北的八路军连续破袭战,四六年上半年,团里经历了大小十几次战斗,伤亡了四五百人。
这支光荣的部队,曾经在抗战期间立下了赫赫的战功,但到了今天却成为了暴政的工具。
军队,永远都应该是国家的军队,永远是老百姓的军队。如果有人妄图将军队变成个人私利、贪欲的工具,那么他的暴君地位终究会被颠覆。
枪声炮声,本不应该在打了八年土地上再次响起。一个悲苦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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