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部队在沈阳换上新被装,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换上。
三天之后的一个傍晚,专列到达沈阳。本来要在沈阳休整三天的,丁三是沈阳的,打算趁着休整回去看看。但没想到,在沈阳下车后,中央派人在车站宣读了紧急入朝参战的命令。
团里和其他部队分别在车站的货场上列队,天气冷的要命,白天天就阴沉的铅灰一般,到了晚上,寒气更加刺骨。当时一次战役打得顺,为了扩大战果,志愿军需要补充更多的兵力。所以团里根本得不到休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入朝参战。
听命令的时候,团里的兄弟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当时东北的部队看到入朝的部队居然穿着南方作战的棉袄,都吓了一跳。命令宣读完毕后,从当地部队紧急调了冬装给团里。好多车站里的东北边防部队的战士都把棉衣、棉裤脱了,很多人脱的只穿件衬衫和衬裤。
东北部队戴的都是狗皮帽子,当时帽子也都换给了团里的兄弟。按照要求,帽徽必须摘掉归还,有些兄弟没有归还,将那个弥足珍贵的军徽保存了下来,直到战死。
即使是这样,团里也只能满足一半的被装,而且棉被也不足。但比较欣慰的是部队领足了弹药,很多兄弟领的弹药都是两个基数的。大家觉得只要弹药充足其他的都好办。
命令宣读完毕之后,部队换上了闷罐车,每节车厢都挤满了人。火车开出车站的时候,东北边防部队的兄弟向入朝参战的战友行军礼,很多人敬礼的时候都只穿着衬衫,身上的厚军服带着体温穿到了入朝打仗的兄弟身上。很多人敬礼的时候表情肃穆,眼中似乎有泪花闪过。
丁三踮着脚够着闷罐车的出风口留恋地看了自己家乡最后一眼,家乡万家灯火,作为北方重要工业城市,沈阳战后重建恢复的很快。丁三想着,等打完了仗回沈阳,到时候也算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了。
大军刀锋指向南,一路向南,最后停在鸭绿江边。
过江的时候是晚上,从丹东出发,街道除了部队开拔的脚步声一片肃静。两边的窗户都贴着防空袭的米字纸带,那天晚上十余万大军由此出发,投入到那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血战中。
冬季的鸭绿江边,一片肃杀的气氛。团里的兄弟列队等在江边上。
整齐的队列如同雪亮的军刀一般,十几万人马杀气腾腾地渡过鸭绿江。鸭绿江大桥下面,封冻的冰面下,江水咆哮着,仿佛在暗示一场人间最惨烈的厮杀正等待着这群铁血男儿。
当时的纪律要求部队严格灯火管制,而且不许大声喧哗。丁三所在排的兄弟都在议论,有声音大的被班长一顿训,说美国鬼子的飞机在天上飞呢,声音太大小心被飞机听见。
丁三听了差点没笑出来,他从桥上扭头看看自己的兄弟,“啥妖蛾子,我不信这个邪。”丁三大声地吼了一嗓子,“美国鬼子听好了,别他妈牛比,我丁三带着兄弟们过了鸭绿江了,你们他妈的就等着挨枪子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奔赴长津湖
“谁在大声嚷嚷。”陈锋声音低沉而严肃。丁三知道陈锋刚才听出是自己的声音了,所以嘿嘿一笑,伸了下舌头。
渡过鸭绿江后,部队一直沿着简易公路走,一路上不时有运送物资的卡车,为了防止空袭,都不敢开车灯,走不了多远就能不时遇见被炸毁的车辆,此外路边还有好多朝鲜老百姓的尸体。被冻得浑身发抖的兄弟就过去剥尸体上的衣服,团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天气实在太寒冷了,这会儿战斗力比军容重要的多。
志愿军司令部派了很多干部沿途接应,其中强调了两个纪律:一个是以后行军作战主要是在晚上,白天不允许擅自行动,防止被空袭;二是严禁用轻武器向美军飞机射击,防止暴露目标。
天亮之前,部队在一个小村庄边上宿营。部队全部在林子里隐蔽,天气寒冷,但不允许生火。很多兄弟冻得上牙撞下牙,挤在一起拿棉被围着。步枪根本不敢摸,如果手指放在枪管上稍稍时间长了点,就能被冻底粘在上面。
团部勉强拿树枝搭了个棚子,但根本不御寒,屋里屋外差不多一样冷。陈锋琢磨着这样下去部队别说打仗了,冻也冻趴下了。宿营之后让各个营想尽一切办法,务必寻找能够御寒的衣服。
村子里面的朝鲜老百姓早就跑光了。团里的兄弟分批把村子里的房门砸开,里面所有能拿来御寒的东西都被找了出来,对此陈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会儿好象什么都是好的,棉被被找出来,棉花撕开,能填到军服里的都填了进去。甚至连稻草都是好东西,有些兄弟拿破布绑在绑腿外面,在里面塞上稻草。
天气越来越冷,陈锋察看了几个营,分别都有冻伤的情况,而且晚上的行军中,有些兄弟的鞋子破了,大脚指头伸出来卖呆。
除了寒冷之外,还有个大问题就是缺少向导和地图。志愿军总部派到团里的参谋带来了一份地图,但不是军用地图。上面只标注着俄文,边上司令部的翻译再翻译成中文,整个地图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从地图上看,团里开拔的目标是长津湖,但仅仅从地图上看,按照现有的行军速度,至少还要走上十天。
团里费了好大的劲要通了电台,和上级机关取得了联系,汇报了团里所处的位置。上级要求团里继续隐蔽前进,同时做好御寒工作。陈锋不禁苦笑,这天寒地冻的,被装不足,不知道应该怎样御寒。
到了傍晚,因为不敢生火,团里的兄弟大部分都是就着冷水吃的干粮。吃完之后,个个被冻得浑身哆嗦,但好在马上就要开始行军了。为了赶上计划的行军速度,陈锋命令翻山走小路,完全依靠指南针和一张标注不清的地图翻越崇山峻岭。
一到晚上,凛冽的西北风呜呜地刮过来。陈锋感觉好象没有丝毫的热气,鼻孔呼出的热气在胡子上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脸上一摸,能摸出霜茬子。脑袋更是被冻麻木了,揪着头发,钻心的疼痛,感觉脑仁儿都要被冻成冰一般。
团部有个寒暑表,表上显示的温度是零下三十度。陈锋想,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估计明天肯定有冻伤的,想到这里就往队伍里传令:严格禁止休息。哪怕走得再累,也不能停下来。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只要一停下来,可能就冻得再也起不来了。
第二天宿营的时候,全团累计冻伤一百多人。主要是各班的班长,很多班长身上穿的都是薄的冬装,东北边防部队脱给团里的厚冬装大部分都是普通战士穿着。除了冻伤,昨天翻越山岭的时候,全团失踪七人。谁都知道,在这种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失踪意味着什么。
陈锋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召集各个营连一级指挥员开了个会。说是开会,但大家没一个坐着的,都站着,身体瑟瑟地发抖。大家一致的意见是无论如何,要在白天生火做顿热呼的饭菜,不然再这么走下去,既吃不饱,又挨冻,明天还会有冻伤的。
生火的事情陈锋不同意,一旦招来了美军的轰炸机,伤亡更大。
最后会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散了会,陈锋要通电台,向上级做了汇报。重点说了部队冻伤严重的问题。但从电台里转回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其他部队的冻伤现象比陈锋团嗨哟啊严重。其实主要是昨天陈锋默许团里的兄弟在朝鲜村庄中找了一部分能御寒的物资,否则的话,冻伤数量远远不止这些。
部队就这么又走了两天,此时按照上级首长的指示,距离预定的地点还有三天的路程。但团里的兄弟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而且冻伤数量累计已经达到四百多人了。为了赶速度,经过团里开会决定。丢弃重型装备,留下一个班看管。团里只携带迫击炮等轻备。此外除了两辆拉迫击炮炮弹的大车之外,团里的骡马全部杀掉。马肉由炊事班在一处荒弃的地窖里面烧熟,然后分配到各个营去。地窖烧马肉的时候烟口堵死,这样外面就看不到烟了。
杀那些和团里转战南北的骡马是一件谁都下不了手的事情,但没有办法,这个时候要先顾人。
当天晚上开始下雪,气温骤降。雪片大的几乎几步之外就辨不清楚道路了。但是由于扔掉了辎重装备,团里行军速度反而有所提高。这天陈锋的左脚已经冻伤了,走路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整个脚都冻成了惨白色,各个营这天晚上都冻伤严重,很多是手脚冻伤,差不多所有人脸部全部冻伤,脸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第二天宿营,全团几乎全部冻伤。其中有三百多人基本上丧失行军能力。这部分战士被陈锋组织起来,留下一部电台,然后手绘了一幅简易地图,单独成立一个建制,让他们跟着团里的主力走,尽快赶赴预定地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团里要保证行军速度,只能这么办。
直到第三天凌晨,团里经过一处山谷的时候,发现有一长溜被炸毁的朝鲜人民军的卡车。当时完全是自发的,大家踉跄着脚步跑到卡车边上,寻找一切可以拿来御寒的物资。有几辆卡车拉的是人民军的夏季军服,有些烧的残破的军服也被翻出来,还有一些雨布。
现在团里看上去是一支穿者各式军服,形容极其狼狈的部队,但好在团里主力尚未受损,战斗力应该还能继续保持下去。
到达预定位置之后,又强行军两个昼夜,终于前锋部队在预定时间内到达长津湖地区。
陈锋和团里的人看着命令在发呆,谁也搞不清楚这个一零八三高地在哪。最后只能拿河流的距离换算。上级的地图上面一零八三高地距离河流为夹角72度,地图直线距离十三点六公里。
陈章拿着数字用炮兵计算方法测算了一下,然后通过望远镜目测了既定占领阵地,最后目测了三个不同高地的地貌和目测标高,再把目测标高发到上级指挥部。通过对比,上级指挥部认定,陈章测定的第二个高地就是预定占领高地。
陈锋带着武鸣、黄阳东、陈章趴在雪地里仔细观察了这个高地。从地形上看,一零八三高地位于公路十一度转弯处,相对高度为一百五十多米,是一个理想的阻击阵地。但问题有两个:高地正面是一个地势非常宽阔的缓坡,组织进攻相当方便,而且可以组织起多个线路的进攻;另一个问题是整个高地从公路上进行炮兵观瞄非常方便,一旦美军进攻,火力覆盖将异常猛烈。
陈锋认为一零八三高地不妨以一个营坚守,同时在比一零八三高地稍稍矮点的一零六六高地也设置一处阵地,这样可以提供侧翼火力支持。另外美军的炮火急袭很强,所以不能只在山坡正面构筑工事,而是要同时在山坡背面构筑防炮工事。这样即使山坡正面的表面工事被毁,也能保持战斗力。
这样一来,具体的作战计划就有所改变,由一营在总攻打响后,立即前出占领一零八三高地,二营作为一营预备队,在山坡背面构筑防炮工事。如果有美军部队从北边撤过来,一营下到公路两侧进行袭扰作战,一营和二营负责用迫击炮火力向公路上的美军车辆进行轰击。同时三营占领一零六六高地,为一营提供侧翼的火力支援。
整个防线后面,四营、五营作为总预备队。
布置完了作战,陈锋披着雨衣,一个人冻得发抖着透过望远镜看着这条静静的蜿蜒曲折的公路。在公路的尽头,陈锋知道美军前锋已经深入到了我军包围圈中,几个小时之后,这条不起眼的公路,将被打成一片火海。
爆炸。有些士兵子弹打空之后端着刺刀冲进车队,车队乱成一团,很多地方开始了肉搏战。车队最前面的潘兴重型坦克朝着公路两侧开炮,炮门几乎压到了最低的位置。有几个中国士兵交替掩护,其中一个士兵避开坦克的机枪扫射,把一根爆破筒塞进履带。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爆炸过后,潘兴坦克履带被炸断。
进攻势头很快被密集的炮火遏制住了,美军被炸毁好几辆卡车,另外两辆坦克履带被炸断,整个车队被堵的动弹不得。后面的坦克开足马力撞击潘兴坦克,试图把他撞到公路边上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牌对王牌
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中,参战各营潜伏在预定的前出位置。风呜呜的刮着,仿佛是死于战火的冤魂在呜咽着索命。雪花飘散着,一团一团,像球一样,落向地面。长津湖地区此时是几十年中最冷的一个冬天,地表的严寒就像刀子一样,一道一道地在裸露的皮肤上划着痕。趴在阵地上的兄弟们在寒风中能听到一片牙齿打颤的声音。
此时,即将血战的两军都没有想到,这条长津湖地区的公路,将注定成为两军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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