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玄菟灵笑道:“如此最好,满饰人其实颇熟畜生习性,说不好,我们还可以共研它法,养牛固然可以,未必不能养鹿吧?”
满饰箭高兴之极,忽又道:“玄菟族人将秘法教给我们,岂非大大的吃亏?”
玄菟灵笑道:“我们族中人少,自然要借助你们的悍勇之处,日后玄菟族人有难,便要你们保护了。”
满饰箭道:“这是容易之极的事,就算法师不说,小人和鄙族之人感于玄菟族的恩德,也会将玄菟人当作自己族人看待。”
玄菟灵向伍封道:“封儿,日后你划地之时,便将玄菟族与满饰族的地域设法连在一起。”此刻他当着满饰箭,索性改口称伍封为“封儿”了。
伍封点头答应。
满饰箭忽然道:“其实玄菟人和我们满饰人并无多大分别,站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就算将两族合在一起,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既不用担心玄菟人少,也不用害怕满饰人粗蠢不会生计。”
他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令伍封等人大吃了一惊,想不到满饰箭虽是个粗人,竟然有如此见地。
玄菟灵是巫臣和夏姬之后,本来就不当自己是夷人,对于九族之别并不在意,听满饰箭之言,佩服道:“想不到长老能想到这一点。其实在下也曾想过,夷人九族并无分别,只是习俗有异,当年莱国鼎盛之时,九族之分并不太认真,后来齐人入莱后,才挑动各族划地而治,若能九族融合,那是最好的事,甚至与齐人融于一体,也未始不能。如果长老有意将两族合而为一,在下十分愿意,日后这族长便由长老担任便是,在下正好借此脱开俗务,陪伴小女。”
冉雍在旁听得最为兴奋,他从孔子门下学成出来,专营莱夷,九族融合正上他梦寐以求的目的,此刻见二族之长有意将两族合一,极为高兴。其实他身为满饰箭之师,时时向他灌输九族划分的弊端,尤其是满饰族的射猎生活,更是他最欲改变的事。但他毕竟不是夷人,威望又不足以服满饰一族,是以见效甚微。
满饰人被夷人认为是九族之中最蠢的人,其实是因他们不擅生计,又粗俗无文,是以他们对玄菟人最为佩服。如今有玄菟灵亲自表示要与他们满饰族人共谋生计,当然是大有受宠若惊之感,满饰箭在感动之时,便想起冉雍对他的说话来,说出两族合并的话来。
满饰箭想了一阵,面露喜色,道:“此事关系到我们一族生计,小人得回去与族中长辈仔细商议。”
他行事素来干脆,向众人告辞之后,引着族人飞一般地驰入了山林之中。
伍封心中也甚是高兴,心想:“若不是我这未来岳丈在身边,满饰族人怎会想到两族合一的大事?”笑道:“原来法师在莱夷的身份,比我这大将军还高哩!”
玄菟灵道:“当年的莱君便是我先祖的女婿,莱国被齐人灭后,莱君一直匿身于玄菟族中,其它的族长要见莱君便得先得玄菟族的许可。如今莱君已没有了,但玄菟族数十年在夷人中的地位却是始终未曾变过。”
冉雍笑道:“小人与长老曾谈过多次,终是不能服人,若非法师在此,长老也不会如此顺随。”
玄菟灵道:“我们玄菟人少,两族真能合一,满饰人也不怕我们将他一族吃了下去,何况我推长老为两族之长,便是表明了态度。其实以我们族人的才智,定会逐渐影响满饰人,真正算起来,其实是我族吃下了整个满饰族。”他看着迟迟,赞道:“想不到迟迟的箭术如此了得,看来是封儿调教有方罢,哈哈!”
一路说着话,到了月上枝头之时,大队人马才到了主城。
这座主城建在北边靠海不远处,此处两行低山相向而行,山虽然不高,两旁却是无以攀沿的石壁,中间是方达十余里的圆形平地,两端却狭窄之极,一条由南而北入海的水道从南端流入,又流出北端。东西两旁的山峦从中断开,如同被利剑斩开一样,两处绝壁恰好留出了东西的通道。主城便建在这山中平地上,与山外平地相比,离海高出了半山。
伍封见此地与鱼口有些相似,但腹中之地却大了很多,暗暗称奇。
冉雍道:“此地极为紧要,莱夷之地横贯着低山,莱夷南北的大道需经此地,而由山北靠海一带,东西的大道也经此处。当年天鄙族人幸幸苦苦将中间山腰的石地整平,才有这方达十余里的域地,谁知才建了村寨不久,便被国异逐走,将此地改建成主城。”
玄菟灵道:“此城虽然离海仅有五里,却是东西南北要道之中心,若在四端建立关隘,便成循轶之途,即便以老弱相守,也一可当十、十而当百、百而当千,国异精通兵法,自然看中此地。”
伍傲带人迎出了南门,见来人甚众,也暗暗吃惊,也不知伍封从何处变出这么多人来。
伍封见主城之外的城濠竟有两道,每道宽有十余丈,大奇道:“为何主城用了两层池濠?”
伍傲道:“这是国异的杰作了。因为城在山腰,石多土少,是以除了挖濠为墙之外,还得挖出土来在城郭中大建屋院,便挖出了两条城濠了。夫人将南北流向的水道在城中分成两支,一条供饮用,一条供排污。两条水道流出外郭,排污之水又可供城外灌田之用,二水分别汇入这两条城濠,再北向汇一,流入大海。”
玄菟灵赞道:“夫人的想法真是大有新意。”
众人入了外城,伍封见城墙甚厚,墙下有许多隶臣正立木于墙后,往内畚土以加厚城墙,好奇道:“城墙本就够厚了,我看与临淄城的城墙也差不了多少,为何还要加厚呢?”
伍傲道:“这是夫人的主意。齐都临淄城墙已过一千五百丈,高达二丈。主城之郭墙也过了九百丈,这是国异所建,无法再改小了,但主城高达两丈四处,已超过了临淄城。夫人说这城墙高过了国都,不合于礼。是以命人堕下数尺,改为丈六之高,拆下无数之土。另外夫人怕冬天山水稀少,分挖水道时,又在内城和外郭掘了百余口深井,还各挖了一个大池,以石相砌,用来蓄水。这样一来,挖出的土不少,加上城墙上的多出的土,除了建府第营房之用,便用来加厚城墙。”
冉雍点头道:“夫人深明大义。虽然古制大夫府无藏甲,城不过百稚,但如今天下谁能行之?何况如今天下人丁渐增,城以盛民,太小了无用。大夫之城当然不能超过国都,当年吾师孔子任鲁国大司寇,堕三都以警鲁民,国乃大治。夫人能自行堕城,正为列国作出了一个表率。”
伍傲又道:“主城全城方十里,其中内城方五里,外郭中庶民隶臣所居的闾里占了一半,还有二里之地是留作都辅军营地的空地,可容士卒万人。另有里半空地,夫人拟着市肆之用。”
伍封笑道:“正好我要在莱夷建市肆,这片地方正好用上。”
伍傲道:“夫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修筑宗庙,如今昭、穆、大庙已基本建成,在大将军府之东侧。”
众人先到了外郭中的空地,命大军立帐驻扎下来,将一众妇婢也留在营中,自己只带了妙公主三女、叶柔、四季燕女、剑姬和遁者入内城。
玄菟灵极擅构建之学,见五里内城处在整座城的中心处,内城周围外面闾里相间,市肆之地在南,军营之地在北,两侧各留了不少余地,水绕其中,虽然大多还在营建之中,却是分划有据,佩服道:“我看这都是夫人重新设计的吧?夫人胸中的学问真是了不起。”
伍傲得意道:“夫人设计的闾里更是别出心裁。各城以闾里安居庶民和隶臣,一般都是圆形,夫人设计的闾里却是方形,与众不同,每闾内有深井一口,立阳燧四个。两条水道都在城壁下,每闾有两条窄渠相连,通往水道。夫人说要聚民盛民,自然要迁庶民隶臣于闾内,若不将水道通入闾内,大有不便之处。”
冉雍赞不绝口道:“夫人所虑及之处,连庶人隶臣也在其内,这真是仁厚之极。”
伍傲又道:“外郭每侧有三门,内城每侧有一座城门,内城中南北各有四条大道,每道可供八辆马车并行,气势十分雄壮。此八条大道将内城割为二十五块,各有一里,大将府恰在正中。”
众人说着话入了内城,伍封见内城的城墙也是丈六之高,与外郭城墙还厚,城中的人还不多,只有随处可见的匠人褐民,这些人都是伍封的领民,既然主人令他们筑建,自然是十分认真。
只见城中的主道是原先就有的,用石块铺就,两旁都是四尺矮墙围成的闾里,闾间的巷道也能供二车并行,闾闾相连,形为方格,排得极为整齐。
庆夫人为伍封所选的府第是原来的国异之府,占地一里,正在内城之中心处,四方正好是四条大道,府门匾上以铜铸着“大将军府”四个字。
众人到了门前,庆夫人带着一大群人迎了出来,介绍之后,进入府中大堂坐定,众剑姬侍婢由伍傲引入安置。
伍封先将路上的诸事说了,又将迟迟引到庆夫人面前,讪讪道:“孩儿想在与公主大婚之时,将迟迟一并娶了来,不知娘的意思如何?”
天下慈母见了儿子娶妻妾自然是高兴的,庆夫人笑道:“你连未来岳父也请了来,我怎会不允?”将迟迟拉到身边,上下打量,见她花容月貌,此刻正面色绯红,低着头害羞,赞道:“封儿的眼力当真不错。”
妙公主和楚月儿笑嘻嘻上前,二女钻在庆夫人怀中,哄得庆夫人十分开心,二女这才牵着迟迟入内去了。
玄菟灵大笑,命从人将嫁妆拿了上来,道:“我说夫人定不会不允,天下父母只会为了子女好,怎会反对这门亲事?”
庆夫人微笑道:“按理说此事本当由妾身派人到府上行礼,不料法师竟自己来了,失礼之处,请勿见怪。”
玄菟灵笑道:“我们夷人便没有那么多俗礼,行事干脆直接是最好了。”
庆夫人点头道:“封儿自小就对许多俗礼不喜欢,妾身常常怕他失礼于人,幸好法师是脱俗之人。”
伍封先由庆夫人和伍傲引着去了宗庙拜祭祖先,这是家事,只限于家人,是以连妙公主、楚月儿和迟迟也暂不能去。
宗庙中有伍举、伍奢、伍尚、伍子胥等伍氏历代祖先,陪祭的却有吴王僚、王子庆忌、鲍叔牙等吴国、鲍家的先人,都以帷幔相垂,若不掀帷而看便看不到其字。祭礼之繁琐自不必说,祭完之后,众人才回府中。
伍封一众远道赶来,还未吃晚饭,庆夫人早已得报,知道他们晚间会来,是以早安排好饭肴酒水,此刻将三女请了出来,一起用饭。伍傲自去安排大营士卒的饭食。吃过了晚饭,庆夫人与玄菟灵便开始谈起婚嫁的若干细节来。
伍封忙找个藉口,带着三女到后院去休息。妙公主道:“这座府第与临淄的封府几乎一样,倒是不错。”楚月儿笑道:“这都是国异所建,理应差不多。”迟迟此刻仍在害羞,未肯说话。伍封笑道:“迟迟仍在害羞,公主和月儿就不同了,脸皮颇厚。”迟迟格格一笑,妙公主和楚月儿跺脚大嗔,齐飞白眼。
四人过了练武场到了后院,伍封奇道:“原来这里也一样有大石屋,就不知道有没有玉石浴池呢?”妙公主道:“怎么没有?我们先前看过,你是否又想骗月儿鸳鸯戏水呢?”伍封奇道:“月儿连这也说了?”楚月儿嘻嘻笑道:“我怎会说,其实是公主猜到的,你腿伤之时,不是也想骗公主陪你鸳鸯戏水么?”
四人入了石屋,里面的几个铜炉早以烧着大火,将屋内烤得热气腾腾。伍封见里面与临淄的府第却略有不同,两侧有厢阁房屋大大小小十余间,后面的玉石浴池也略大了一些,赞道:“国异这人大有先见之明,将这浴池建得更大。”妙公主笑道:“我看也没有什么区别。”
伍封看着三女,笑道:“我们一路劳顿,我这便让春雨打了热水来,四人同浴!”楚月儿和迟迟吃了一惊,妙公主“呸”了一声,道:“你才想得好哩!”
庆夫人早已从隶妾中挑了些侍婢来,都是些天鄙族人,便拨她们在四燕女手下,服侍伍封四人。四人依次洗浴,换上干净衣服。
伍封让三女先行休息,自己想去看看玄菟灵的客房,此刻已经是亥时了。
伍封问春雨道:“我未来丈人安歇了没有?”春雨笑道:“法师正在厢房与夫人和傲总管说话。”伍封讶然道:“还在说话?”让四女休息,自往前院厢房走去。才到厢房门口,便听玄菟灵道:“夫人这想法甚好,我看城墙与四面山壁间的隙地极大,加起来只怕有四五千顷。若是将玄菟族人迁到城中,这四千顷地便可养畜种菜。”又听庆夫人道:“法师说得是。四面的山口若再建四座关隘,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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