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伍封大喝一声,跨上两步,手中一百多斤的“天照”重剑如石天照惊一般,向颜不疑当头劈下。只见这一剑快如闪电,剑上墨光漾开,众人只听“嗡”地一声响,声若天外隐雷,声音似乎不大,但人人都听得清楚楚。
看见伍封这一剑,不说叶柔、平启等人心中惊骇,就连时时陪伍封练剑的楚月儿也暗暗心惊,虽然每次伍封与她练剑时未用大力,但楚月儿也想不到这位夫君真与人斗剑时,剑上的威力竟然凌厉至此,心中对伍封更是大生敬意。
在颜不疑的耳中,这一剑的破风之声却如雷鸣在顶,震得他双耳生疼。单听其声,便知这一剑声威惊人,就算千人千剑也难抵挡。
颜不疑侧身相避,手起一剑向伍封当胸贯去,他的剑尖尚离伍封三尺,伍封便觉得一缕森森的寒气沁透了铁甲,令他遍体生寒。
伍封并不侧身,仍是一剑斜下,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双剑相击,两人都是微微一震。
伍封是有意试一试颜不疑的膂力,这颜不疑比在宋国之时膂力略增,却是未有大进,是以自宋国一别后再也未曾蜕变,虽是如此,他这番劲力也是非同小可。
颜不疑本来就力大,自从习练“蜕龙术”之后,因为败在越女叶柔之手,是以被迫蜕变过一次,气力大了一倍,自此天下间无人能以力与他相较。在宋国时虽被伍封的神力击退,但他是身在空中无从借力,是以在气力上并不算败在伍封之手。眼看他第二次蜕变之期将近,劲力又增了不少,自以为必胜过伍封,谁知伍封的气力也大增,以致仍然及不上伍封,被震退了一步。他心中大惊,不知伍封未练过“蜕龙术”,为何也能气力有增。
伍封笑道:“在下这口剑名叫‘天照’,重逾百斤,本是支离益之物,可算是天下至宝了。原来颜不疑的剑也不错,剑刃与‘天照’相击,似乎无甚损伤,是否也是支离益所铸的呢?”
颜不疑沉声道:“不错,这口剑正是师祖用五金所铸,重十七斤,名曰‘寒沙’,是师祖少年时常用之剑。”
伍封奇道:“想来支离益随剑术造诣不同,所用的剑也不同,未知这位剑中圣人如今用什么剑呢?”
颜不疑微微一楞,道:“师祖多年来未与人动手,天下间还有谁敢去找他老人家比剑?”
伍封大笑,道:“十年之后,说不好在下便会去找他。只怕颜不疑练‘蜕龙术’太过急进,活不过十年便已寿尽,多半看不到我与支离益比剑了。”
颜不疑微微一震,心道:“师祖创出了‘蜕龙之术’,似乎他未授旁人,他自己是否会练呢?”还未及细想,只见伍封又跨上一步,一剑劈下。
这两人交手比剑,只怕是天下间百年也难一见的精采。伍封固然是天纵其才,那颜不疑也是强逆天意,世上少见的剑术高手,两人的剑法均是快捷迅猛,令旁边看着的人无不惊心动魄。
只听双剑相击之声如群珠落盘,连声脆响,场上除了楚月儿、叶柔能看清二人的剑法之外,连平启也只能见两条身影闪动,纵横往来。
颜不疑此时的这套剑法集董门刺御两派剑法之长,又有市南宜僚先前剑法中力量循环相济之妙,再加上练过“蜕龙术”,是以颇能持久。伍封与颜不疑交手了两百三四十招,斗了个势均力敌。
伍封暗暗吃惊,董门的刺派御派剑法他由列九和平启二人处都熟识之,但即使是熟识的剑法,在颜不疑手上使出来,比起列九和平启来,无论是快捷和劲力都超出了三倍以上,使这熟识的剑法威力大了五六倍。
颜不疑更是惊骇,他的剑法在董门之中仅次于支离益和董梧二人,其余的董门弟子均非其敌手,就连任公子也比他略逊一筹,是以多年来纵横无敌,未遇敌手。不料眼前这伍封年纪轻轻,剑法却自成一家,虽然经验并不上他,但劲力又略胜于他,是以能够刚好匹敌。
本来颜不疑练习过“蜕龙术”之后,长力就远胜他人,何况他聪明过人,又将市南宜僚剑法中的那一种在水中练成的“断水剑法”中力量循环相济之诀融入了剑法之中,是以其长力比得上董梧这一代宗师,等闲使出二千招之外也不会气喘。但他此刻与伍封斗了两百多招,被伍封的神力所驭,用得力发了,居然微微有些气滞之感,见伍封却是神采弈弈,越斗越有精神,气力丝毫未弱,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颜不疑的“蜕龙术”每一次蜕变,体魄激增,长力自然也是倍增,他在剑术中所用的“断水”之诀虽然气力循环,却不如伍封在剑法中生出新力以致力量无限,是以在长力之上,就算他蜕变十次气力仍是有限。以有限对无限,颜不疑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伍封和楚月儿二人。只不过他的气力极大,对手若是楚月儿,在他力尽之先便会将楚月儿打败,但他遇到伍封这样的对手却不行了。
颜不疑心惊之下,忽地退开了丈余,飞身而起,使出了他最得意的“屠龙剑法”。只见他一条修长的身形在空中掠过,如一条灵蛇般在风中游动,手中的剑如同毒蛇口中的红信,虽然剑刃只有三尺,但剑风如针,他剑光游动处,只要是他剑尖所指,场外众人均觉一丝寒气刺入了心中,令人心悸。
伍封大喝一声,跃身而起,便如一头大鹰般横了过去,重剑向颜不疑刺去。
颜不疑大惊失色,他在宋国与伍封交手之时,伍封并不能抵挡他飞来飞去的“屠龙剑法”,全仗着铜戟上飞之力来应付了几招。数月不见,却见伍封竟能如鹰击长空,剑法凌厉之处,并不次于适才立足于地时。
只见伍封迎面而来,剑法如飞,也分不清是夜风还是剑刃,只觉他手中如同有数十口剑一般,纷拥而至。颜不疑不会老子的吐纳术,自然不知道伍封能靠脐息之妙借来天地之力,他的“屠龙剑法”靠的却是一弹一跃之间的地力,使出三十招便力尽,是以剑上的招式虽比伍封的“行天剑法”巧妙,却比不上伍封的飘然自如。
伍封一跃之间,才使出了十七八招,剑上的劲力便将颜不疑击得飘开了三丈多远,跌落在地。眼看伍封又飞身跃起,颜不疑此刻已知道伍封身上虽然有铁甲,但仍能凌空相击,潇洒自如,自己绝非其敌手。这并非他剑上的招式不如伍封精妙,关键是输在气力上面。
伍封能够凌空行剑,颜不疑神出鬼没的“屠龙剑术”便失去了其特效。如今同样是凌空使剑,颜不疑劲力却及不上伍封的一半,身在空中之时,自然吃亏多多。
颜不疑长笑一声,纵身跃起,众人只道他会迎面向伍封飞去,谁知道他身形后飘,如游蛇般横空划过,此刻他背对着树林,在空中转身,向林中飞去。他的身法不如楚月儿般快,其速却要胜过伍封,是以伍封虽然追了过来,却追之不及。
围在周围的众人之中,楚月儿和叶柔都在靠着树林的那一侧。伍封先前已说过不让人插手,楚月儿虽然明知颜不疑要逃,但这丫头唯夫君之命是从,见颜不疑从这方向飞过,却不敢出手阻挡。
颜不疑两跃之间,已掠过了众人的头顶,待伍封追到众人身旁之时,颜不疑的身影已没入了黑黝黝的茂林之中。
伍封插剑入鞘,只觉手心沁汗,心道:“我若未练成‘行天剑法’,单凭‘刑天剑术’,必定败在颜不疑手里!”长叹了一声,道:“今日我让这家伙逃走,必会后患无穷。”
第十九章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众人回到帐中,伍封叹道:“这颜不疑好生了得,我平生所遇的剑手之中,以此人最为厉害!”
楚月儿道:“月儿先前若及时出手,便可将他截下,夫君便可赶上来将他杀了。”
迟迟忙问道:“那你为何不截下颜不疑呢?”
楚月儿摇头道:“夫君大人说过不许人插手,我若出剑,夫君多半会生气。”
伍封笑道:“我怎会舍得生你的气呢?”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那日对付胡胜之时,我未听你的吩咐,冲到你前面将胡胜杀了,虽然夺了匹黑龙来,你却大大的生气哩!”
伍封笑道:“那是不同的,就算日后你的剑法胜过了我,在战阵之上你也不许到我身前去,柔儿也是这般哩!”
叶柔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与月儿一样跟在公子身后算了。”
田燕儿奇道:“先前大将军也这么吩咐过我,是何缘故?”
楚月儿笑道:“这是夫君的例行吩咐,每每战前便有此说,我不知听过多少遍哩!”
叶柔笑道:“公子是怕月儿和我们在前面冒险,心中担心,是以他定要在我们身前,为我们挡着箭矢,如有高手便被他先杀了。”
田燕儿道:“怪不得我跟在大将军马后,总觉敌人都是庸手,能够所向披靡,原来厉害的对手已先被大将军对付了。”
伍封笑了笑,问平启道:“那市南宜僚是否逃了?”
平启叹道:“公子一走开,那家伙便从陷坑在跃了出来,小人和招兄两人也未能挡住他,被他逃入了林中。”
伍封点头道:“那就算了,今日若不是他,只怕公主和迟迟大有凶险。”
妙公主惊道:“我和迟迟有何凶险?”
伍封叹道:“我今日虽然慎之又慎,却还是低估了敌人,没料到颜不疑居然也到了莱夷。我们与市南宜僚带来的骑兵交手,营中空虚,颜不疑偷入营中,并不是只为了杀伯南一人那么简单。我看他多半是想捉了公主或迟迟来要胁,我不在营中时,以他的身手,颜不疑何事做不到呢?幸好他为了救其师兄市南宜僚,才在杀了伯南之后,打消了此念头,现身将我引开。”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无不心惊,若真是被颜不疑胁持了妙公主或迟迟,后果便难以预计了。
妙公主和迟迟也暗暗心惊。
叶柔惊道:“颜不疑厉害之极,他若再偷入大营,恐怕难以防御。”
伍封叹道:“我正是这么想,今日便有杀他的念头,可惜被他走脱了。”
田燕儿皱眉道:“月儿曾伤过他一剑,恐怕更要小心!”
楚月儿笑道:“我才不会怕他,我虽然敌他不过,但逃起来他绝对追不上我。”
伍封笑道:“这就象颜不疑逃起来,我追不上他一样。月儿的剑术我倒放心,虽不如颜不疑,三十招却还是能抵挡的。月儿有三十招的余暇,大可以逃到我身边来。何况无论如何,我都会将月儿带在身边,我们二人在一起,那怕颜不疑捣鬼?”
叶柔叹了口气,道:“柔儿就怕他回去之后,又用那种妖邪的法子,用人蛇之血助他练习‘蜕龙术’,若是他再蜕变一次,劲力再大一倍,恐怕连公子也阻不住他了。”
伍封微微一震,正色道:“此事大有可能,这家伙心高气傲,今日败于我手上,说不定真会产生此念。”
平启问道:“柔姑娘前次与颜不疑交手是在何时?”
叶柔道:“那是四年之前的事了。”
平启点头道:“这还好些。我听说这种‘蜕龙术’每五年蜕变一次,颜不疑下次蜕变之期已不足一年,恐怕暂不会以损寿十年的办法增强劲力。”
伍封道:“平兄说得是,我看颜不疑也不会那么蠢。不过这人身手高明,营中这么多人,我也看不过来,万一他再偷入营来,那就十分可怕了。柔儿、燕儿,这些天你们也住进我的大帐来休息,与公主和迟迟在一起,由我和月儿还有小雨儿她们四人为你们护卫。”
叶柔和田燕儿脸上微微一红,都点头答应。
伍封又道:“是了,柔儿,你今日可看清了那市南宜僚的‘断水剑法’?”
叶柔道:“市南宜僚运剑的法子极妙,能够使力量循环相济,大增长力。”
伍封道:“这种法子柔儿可以使一使,多半对你的剑术大有增进。”
叶柔恍然道:“怪不得公子先前与市南宜僚比剑时,故意取守势,让他将‘断水剑术’使了两遍,原来是想让柔儿看得清楚。”
伍封笑道:“我看他的剑术还另有妙处,直刺横斫如片削瓜果一般,只是暂不知其中的道理。”
楚月儿道:“既然他的剑法叫‘断水剑法’,是否与水有关?”
伍封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回主城之后再慢慢研习吧。”
这时鲍兴入了帐来,道:“公子,这次又杀了一百多名贼人,捉到了一百二十名降兵。两次激战下来,共得了兵车九十二乘,战马五百多匹,兵器革甲不计其数。”
伍封道:“刚才颜不疑入营,恐怕伤了人吧?”
鲍兴叹道:“有六个亲卫军的御者被他杀了,适才冲杀之时,还死了三个倭人勇士,伤了九人,幸好伤势不重。”
伍封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这笔帐我自会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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