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伍封点头道:“阿三,你有没有办法带人到底舱中去?”
众人都吃了一惊,向伍封看去。
阿三摇头道:“小人没有办法,不过小人可找匠头来,他也是乐浪人,专管一组人修船,可以带人上去,只不过你们要换上乐浪人或索家人的衣饰才行。”
乐浪乘道:“大将军料事如神,命我带了乐浪族的衣服来。”
阿三面露喜色,道:“这就好办多了。”用手指了指前面,道:“此去第三艘船的船舱较高,你们潜到第四艘船上去,前面船舱可挡住贼人的眼光,那几艘船上都没有人,你们在舱中穿衣,等小人回来。”说完匆匆去了。
伍封带着众人潜到了第四艘船下,伍封先露头周围看了一番,果然如阿三所说,第三艘船的船舱甚高,挡住了岸上贼人的眼光。不过从船头看去,还是可以看到那一艘高高的余皇大舟。
众人小心从船尾上船,走了舱中,将乐浪族人的衣服罩在身上,刀剑兵器竖插在腰带中,用外衣盖住。各人所带的连弩较大,衣服盖不住,伍封见旁边有一个大竹篓,便将连弩和自己的大铜弩尽数放入,从渔船上找了几块舟上常来备用的木块盖在上面。
楚月儿笑道:“夫君不是想抢那艘余皇吧?”
伍封沉吟道:“本来我只想看看徐乘的水寨,不过此刻我改变了主意,想将余皇抢回五龙。余皇一去,徐乘就败了一半。”
小鹿点头道:“好!”
乐浪乘怕那阿三有诈,一直在窗口向外偷看。等了好一阵,便见阿三带了一人匆匆而来,进舱后,那人向众人扫了一眼,看见了乐浪乘,喜道:“乘少爷,还记得小人大头么?”
乐浪乘惊道:“大头,你失踪了三年,原来你还活着!”
大头叹道:“小人在屈身在贼人之中已有三年了。”
乐浪乘将大头带到伍封身边,道:“大头,这是大将军,近日要来剿灭徐乘。”
大头忙向伍封施礼,道:“大将军一举剿灭了莱夷三盗,早在贼众之中传开了。如今我们被掳的两族之人,都盼大将军引大军杀来,将我们救回,与家人团聚。”
伍封将他搀起来,道:“事情急迫,既然徐乘想夜袭我五龙水城,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余皇抢来。只要你能带我们到底舱中去,区区二十个守舱的贼人算得了什么。”
大头惊道:“原来大将军就带了这么十几个人来?甲板上还有三十守船的贼子哩!”
伍封笑道:“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十,抵得上一百人用。今日只是夺船,不是剿贼,不过要靠乐浪和索家两族的浆手相助,才能将船驶回去。”
大头点头道:“今日若是夜袭五龙城,我们两族的浆手不知要死多少人,小人只好冒死一试了。不过小人这个匠头,所辖一组连小人在内只有十二人,大将军共有十三人,小人带不上去。”
伍封道:“小乘、水兄,你们与众遁者正好共十人,随大头和阿三先上余皇,到了底舱后,等到月儿上了夫皇,甲板上骚动时,你们一起动手,先将底舱的二十士卒杀了,然后说服众浆手,今日奋力将余皇划回去。大头和阿三今日相助我们,自不能再留在贼众之中,也一并回去。我和月儿、小鹿儿等你们上去后,另有办法上船。我们一上余皇,你们就动手杀贼,再将船驶向五龙城,甲板上的士卒便由我们三人对付。”
巫水等人点头答应,心想:“小夫人有何办法混上余皇?”但他们随伍封多番历战,知道他用兵鬼神莫测,向来信服,定有办法让楚月儿上船。乐浪乘背着那装满连弩的竹篓,与九名水遁者随大头和阿三上岸,向余皇所泊的专用高台走去。
伍封见他们渐近余皇,向楚月儿道:“月儿,你还记得我们在卫国偷入桓魋的前锋司马大营的事吧?”
楚月儿笑道:“夫君是让我引贼人出来?”
伍封笑道:“此番是让你引他们将你扯上船去。一阵间我们潜到夫皇之侧,你便冒出水面,扮作遇溺,这些贼子见了你这样的美人儿,自然会英雄救美,用绳索竹篙将你扯上去。甲板上的贼人必定被你美色所迷,魂飞天外,有些忘乎所以,我和小鹿儿便沿着锚索爬上去,到时候三人动手,将那三十个色鬼杀了,这叫作‘美人之计’,哈哈!”
小鹿点头道:“好!”
楚月儿格格笑道:“夫君说的话反而象色鬼多些哩!”此女向来不知害怕,伍封怎么说她便照做,毫不理会其中的凶险。
伍封笑道:“你上了船后要小心,别让人占了便宜。”
楚月儿白了他一眼,嘻嘻笑道:“贼人若无夫君一样的本事,想占月儿的便宜怕不大容易。”
小鹿见他二人这当口还能说笑,心中佩服之极,尤其是这位整日笑嘻嘻的小师娘,其胆色之豪就算在天下男子中也是少有。
这时,远远见大头带着乐浪乘等人已上了余皇。三人潜下水去,游到了夫皇之侧,伍封估计巫水等人早已到了舱底,向楚月儿使了个手势,自己带着小鹿向锚索游去。
楚月儿这时从水中冒出半个身子来,双手拍打着海水,扮出遇溺的模样。
甲板上的贼人听见声音有异,探身下看,见一个女子不知如何掉在水中,仔细看时,见此女竟然是人间绝色,无不头脑昏沉,大为痴迷,纷纷扔下了绳索,放下竹篙,口中怪叫:“小娘子勿惊,我来救你!”抑或是:“抓紧绳子,我扯美人儿上来。”如此云云。
本来也有人觉得有异,得转念又想:“一个小女子能干得出什么来?”立时也出手相救,唯恐手脚慢了被他人拔了头筹。
三十人一起探身于舷边救美,自是一片骚乱,纷乱之际,群贼连底舱传来的嘈杂之声也未在意。等到这娇滴滴的美人儿被他们七手八脚用绳索拉上甲板时,伍封和小鹿也沿锚索爬上了甲板。
这时便听底舱传来数声惨叫,群贼吃了一惊,忽听脑后风响,一柄冰冷的长刀已挥过了数人的颈子,那几个着了小鹿先手的家伙出奇不意地人头落下,两眼翻白处,仍可见其未及泯灭的色迷迷眼神。
此时楚月儿拔出了衣下的“映月”宝剑,如风般闪过,她出剑奇快,连杀数人,自是担心被贼子七手八脚之下讨了便宜。夫君吩咐不要让人占了便宜,这话不可不听。
伍封却站在锚索边,旁边虽有辘轳绞盘,但他仓猝之下,也懒得去慢慢绞上大锚,双手交替拉着铜索,片刻间将一个七八百斤的大铜锚硬生生提了上来。
这时本有几个贼子手握兵器向伍封扑来,却见伍封如此神力,无不大骇,哪里还敢上前。
锚头一起,这艘余皇大舟便剧晃一下,向水深处滑去。伍封手起一剑,将船头系在岸上的粗绳斩断。忽然船身又急晃了一下,这艘大舟缓缓向东驶去,舟下的数百大浆拍得水响,声音十分整齐。舟入海中,速度便越来越快。
伍封知道底舱已经尽被掌握,转过身去,他还未及动手,甲板上的三十“色鬼”已尽数被楚月儿和小鹿杀了。
这时岸上水中一片大乱,群贼纷纷上战船追赶,但要么浆手不齐,要么甲兵未备,猝不及防之下,一时间怎来得及?还有数十人沿岸追赶,不过那只是下意思的反应而已,他们就算追上也不能跃上已在海中的余皇大舟了。
底舱中也不知谁掌着那铜舵,这艘余皇大舟竟向阻挡的几艘战船撞去,船身只不过轻微摇晃,但那些战船却或折或覆,战船上的人纷纷落入。这时巫水等人上了甲板,手执连弩不住向贼人射去。
伍封站在船头,见这群海盗甚是狼狈,哈哈大笑,这时楚月儿和小鹿已将余皇上的大旆尽数扯落,扔在水中。
忽听海盗中有数人惊呼:“龙伯!那是龙伯!”多半是樊越等人惊吓之下,反而为伍封造势了。
起初是数人惊呼,渐渐呼唤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乐浪和索家两族之人,最后只听水寨中呼声一片,都大喊着:“龙伯!龙伯!”
有几艘战船正从后面追来,此刻却慢慢停了下来,显是被这整个水寨的气氛所骇怕了。
本来这余皇大舟速度就快,比得了中翼之速,如今驶出了水寨,底舱的乐浪、索家两族浆手更是奋力齐划,如今徐乘就算以小翼飞赶也追之不及了。
余皇出了长岛之东的礁石,转而向南,直往五龙水城驶去。转弯之时,伍封忽一眼瞥见那市南宜僚站在礁石之上,吃了一惊,道:“小心!”
便听“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射上船头,小鹿站在伍封右侧,正当箭锋之处。伍封一把将小鹿扯开,重剑扬起,将那长箭劈砸飞开。
这时巫水等人手中的连弩纷纷对准了市南宜僚,向他射去。
市南宜僚委实是少见的高手,一箭未中,立时跳落礁后,数十支箭矢都射了个空。
伍封哼了一声,楚月儿十分乖巧,早将伍封那支大铜弩从底舱拿来,此时递给了伍封,道:“夫君,你也射他。”
伍封搭上了箭对着礁石上面略高处,喝了一声:“宜僚!”
市南宜僚愕然探头出来,甫一探头立知不妙,便听劲风急响,一箭向他颈嗓射来,心知若缩身时必会被箭贯入额头,大骇之下向后便倒,只听“扑嗤”一声,一支利箭斜着从左脸上插入,被颧骨所阻,滑入左眼。若非他即时后仰,这一支箭凌厉之极,必定贯穿了头面。只听市南宜僚大叫一声,声震水上,连余皇船头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十一章 敬尔威仪,无不柔嘉
余皇大舟驶出了长岛十里之外,海面上已是一片平静。
小鹿忽然道:“师父,痛快!”
伍封知道他的意思,他押送的远兵船被劫之后,一直心中不忿,今日杀了不少贼人,更将水军中最为厉害的余皇大舟夺下来,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自然觉得痛快了。
伍封见已无凶险,让小鹿与众遁者守住船头,自己与楚月儿走到了底舱。底舱中三百名浆手见了伍封,纷纷道:“龙伯!大将军!”
伍封心道:“自今日开始,龙伯这两个字只怕怎也甩不掉了。”见乐浪乘坐在浆手前面的高座上呼喝,众浆手按他的呼喝之声操浆,是以甚是齐整。问道:“大头和阿三怎么未见到?他们二人今日立了大功。”
乐浪乘让浆手自行操浆,起身答道:“阿三带了数人在底舱后面的舵室之中掌舵,大头先前趁乱时已悄悄下水回去了。”
伍封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乐浪乘听了口气,道:“大头说贼众还掳了近万人,都是乐浪与索家两族之人,终日被贼子如牛马般驭使,苦不堪言,无不心念家人。这些人多是浆手匠人苦工,他回去是要说动两族之人,日后等大将军剿贼时作为内应。”
伍封和楚月儿立时肃然生敬,伍封赞道:“大头被海盗掳走三年,自然是心怀家人,他今日本可随我们回去,居然能以他人为重,委屈留于贼巢,这番义行当真少见!日后破了贼子,我定要重用他。”
乐浪乘道:“大头还说,日后与贼人决战之时,凡见战船水中的浆头上绑有白色葛布,其上面必无贼人,便可以放心上舟或是凿船,船上浆手自会接应。”
楚月儿叹道:“大头这么去做当真凶险得紧。”
伍封道:“我向樊越等人说,要在一月后破贼,其实是松懈海盗之志,我怎会等到一月之后呢?今日得了余皇,就好象斩了徐乘的龙头,月内便可大举破贼了。”
伍封安抚了众浆手,又到舵室中看了阿三,这才由阿三陪着仔细察看。
余皇底舱的架柱都是青铜所铸,再用木板相隔,划分出不同的舱来。
只见这底舱甚大,浆手们所坐处宽三尺,互相之距也有三尺,身旁是丈宽的木板,板下叠放在枕被,供各浆手夜间横卧所用,两板之间留出四尺的通道来。
通道之前、船首之下是一个较大的舱,两边也各有丈宽的木板为床,可睡三十人,比浆手所睡之处要宽敞得多了,还有数张大案,是底舱的士卒所睡之处。
通道之后的舵室较小,有木栏登上去一人多高,如同一个高台,人站上面,正好有半身露出船上甲板。舵位上有一个粗大的铜舵,须由二人同时操动,这铜舵并非下插入水,而是向上弯起,由舱顶处伸入水中,这就不怕吃水深时有水从舵口渗入。沿着舵室木栏上登,便上了甲板,舵室上又有一处高窄的观台,如一间小室,比甲板高出两丈,由三根粗铜柱支撑,是大舟上最高之处,供行船时观望指挥方向之用。
阿三道:“小人听来得久的族人说,吴国共有三艘余皇,是一个叫屈狐庸的人所造,这艘余皇是其中之一。船虽然大了,但用了二百浆手,是以比小翼还要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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