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的就是通过夫差来渐渐掌握兵权。夫差北上一趟转下来,这一万士卒十有八九会交给颜不疑率领,二人这么想着,暗暗高兴。
伍封无端端多了若干差事,虽然他暂领两宫禁卫和一万城兵,看起来势大,但他在吴军中未任过职,并无心腹,何况这又是夫差自领的士卒,算不上他的手下,反而要忙碌了许多,也不甚高兴。
众人各有心思,议事已毕,各自出宫。
伍封随颜不疑、任公子和王孙骆在城中走了一圈,见了见把守各门之将,又到馆娃宫走了一趟,将宫中侍卫领到城中,好在夫差与西施移回王宫时,将馆娃宫的珍玩尽数迁到了王宫,侍卫撤走后,也不怕会有歹人来抢掠,何况宫中还有寺人宫女不少,虽当不得大用,一些宵小鼠辈倒可以应付。
伍封又见过了夫差,夫差将领兵的虎符交给他,唠唠叨叨说了良久,才将伍封放出了宫。
伍封才出宫,便见石番和王子地在宫门外等着他。
王子地上前道:“王叔,小侄今晚在落凤阁设宴,承蒙应允,小侄便在落凤阁相候了。”
伍封大感愕然,心道:“眼下国中有事,明日大王要出城,弄不好便要两头受兵,与国之存亡大有关联,你怎念念不忘今晚的宴饮?”
王子地见他的神色,猜出他心中所想,笑道:“适才王叔外出公干,小侄向父王禀告,说王叔身负重任,今晚过后怕有好一阵忙,是以小侄便设宴款待,代父王向王叔敬几爵酒,父王十分高兴,说只要不饮醉误了事,但饮无妨。”
伍封见他连夫差也搬了出来,又口口声声称他为“王叔”,自称“小侄”,十分客气,何况他先前答应过石番,虽然国中有事,也不好自食其言,只好答应。
石番“呵呵”笑道:“既是如此,小人酉时到龙伯府上相候。”
伍封点了点头,寒喧了几句,告辞回府。
回到府中,将叶柔叫了来,告诉她叶公大军压境,又说了夫差的安排。
叶柔秀眉微蹙,道:“叶公用兵虽然爱行险着,但多是经过深思的,他这次的举动,恐怕大有文章,不可轻忽。”
伍封叹了口气,道:“这次到吴国一走,才知吴事难为。吴国虽有天下精兵,但缺乏粮草,难以使用。最可怕的还不是缺粮,而是大小吴臣贪利忘义,不分轻重。在齐国时,虽然田氏专权,但遇到国之大事,仍能以大局为重,吴臣却是不顾大局,处处只考虑自己的权势。”
叶柔道:“伯嚭身为太宰,那是百官之长,却私心最重,夫差多年来对他听之任之,给群臣做了一个极坏的榜样,这叫作上梁不正下梁歪。”
伍封又说了晚间要到落凤阁赴宴的事,妙公主不悦道:“夫君怎想着到那种下流地方去?没的失了身份。”
伍封叹了口气,道:“无非是应酬一下而已。”
楚月儿笑道:“夫君整日在临淄时,也不见踏进那长笑坊一步,这次去落凤阁,想来不是去沾花惹草。”
叶柔心细,问道:“这落凤阁是王子姑曹开的还是伯嚭开的?”
伍封吃了一惊,道:“是伯嚭开的,柔儿好生了得,居然能猜想得到。”
叶柔笑道:“公子一反常态到女闾中去本就稀奇,何况在国中有事之时,那自然是另有计谋了,也不难猜。此地月儿去不得,眼下平爷在外,公子便将小兴儿、小刀、小阳带去,或能派上用场。”
其实伍封倒没有想许多,只是见石番盛情相邀,难以推脱,至于晚间到了楼中该当如何并没有去想,听叶柔这么说,有些惭愧道:“我倒没有什么图谋,只是见一步行一步罢了。小刀和小阳还要留在府中保护你们,我带小兴儿去便了。”
叶柔心想,在吴国眼下只怕没人是伍封的对手,若能智谋,伍封也不在伯嚭之下,又怕了谁来?笑着点头。
第二十六章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还未到酉时,石番便到了府上,伍封只带鲍兴一人,驱车随石番往西南方向而行,出了内城外郭,便觉凉风息息,耳听湖书拍响,已到了太湖边上,转过了一边长长的竹林,果见前面一处大宅子,里面火光明亮,丝竹笑语从湖面上传来,想来里面热闹非凡。
这落凤阁选址颇好,借太湖之景,不仅幽静雅致,夜间湖境也十分美丽。
伍封一随石番踏入阁中,便见王子地笑呵呵迎上来,道:“王叔果然是个信人,小侄可等候多时了。”
伍封笑道:“实不相瞒,为叔是平生第一次到女闾中来,也不知阁中有何规矩,到时候闯下祸来,贤侄可不要见怪。”他话中是说,今晚说不定会寻人晦气。
王子地笑道:“王叔所至之处,百无禁忌,怎会有祸?”听他的语气,是巴不得伍封这惹祸的祖宗大闯而特闯其祸。
伍封心道:“你邀我前来,未必有何好意。”笑吟吟地随着王子地入了东侧一个极精致的房中,甫一入房,便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这房中已有不少人,其中胥门巢、王孙骆、展如正各抱一女在怀笑闹,见伍封进来,忙向他打招呼,剩下还有七八个人都是锦衣玉带的大小官儿,伍封也不认识。
伍封向王子地看了一眼,心道:“你说请我来宴饮,原来还预先请了这许多人来。”
王子地笑道:“其实小侄今日请王叔来赴宴,只邀了展如作陪,他们闻说之后,都巴巴地赶了来,小侄也没甚奈何。”
王孙骆笑道:“龙伯府中美女如云,想来龙伯对女子另有一番手段,以至天下间美女尽往府上而去,今日正好在落凤阁学一学龙伯的本事。”
伍封笑道:“岂有此理?大夫说笑了。”
众人的眼光都不住向伍封身上打量,尤其是那些女子都盯着伍封,眼露惊异之色。
伍封身高一丈,便在齐国也未见有人高过了他,何况是在这江南锦绣之地?阁中这些女子平生阅人多矣,几曾见过伍封这种雄姿英发的健硕少年?何况此人来吴国月余时间,名声震响吴境,也怪不得那些未见过他的男女为之侧目。
胥门巢笑道:“我早说龙伯一到,我们在落凤阁中便不吃香了,果然如我所料不是?”
王子地将伍封引到主座之旁的空席上,伍封坐下来,早有两名女子跪于案旁,媚眼如丝,为伍封奉酒。
石番却向伍封告辞,伍封奇道:“石兄为何甫来便走?”
石番笑道:“小人怎舍得走?小人是想替龙伯去请人来。”伍封正想问他请谁,石番便笑嘻嘻走了。
伍封与众人对饮了数爵,便见鲍兴匆匆走了进来,由王子地的从人安排到伍封的案后,另设一案。他已停好马车,怕伍封人单势孤,便入了来。
尽管身旁女子大献殷勤,伍封却没怎么在意。一来这些女子虽然姿色不凡,但怎也比不上他府中的娇娆,不足以令伍封动心;二来伍封不知道王子地究竟有何图谋,心中暗生警觉,少了份沾花惹草的心思。
众人见伍封面带微笑,一连饮了数爵酒,神色却镇定如恒,连他身后的鲍兴也神情自若,不为女色所动,暗赞他年纪虽轻,治家却严。
王子地手握着铜爵,叹道:“小侄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一问王叔,又恐王叔不愿意答理。”
伍封笑道:“贤侄想问什么?”
王子地道:“这个疑问我猜在座诸位都有,便是人说王叔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那市南宜僚加害王叔爱妾,王叔能为一妾悬赏千金,又远赴千里之外追杀市南宜僚,既然如此,王叔为何会来吴国,助吴破越?”虽然他顾忌夫差的颜面,有些话未曾说出来,但人人都听得出来其语中的含义。那就是说,吴王赐死了你的父亲,你为何又来帮助吴王?
伍封见人人都看着自己,叹道:“先父忠于国而爱于民,明知已遭人猜忌,不能善忠,仍然勤于王事,终于被祸。其实以先父之能,若要弃国而走,何人能阻之?以先父之才,到何国会不被重用,视若国之柱石?先父之所以能慨然被祸,那是以国事为重,知其不可而为之,是为之忠。”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齐齐点头。
伍封又道:“先父被祸,对在下来说是私仇。在下生长于吴,先父是吴之相国,家母又是吴国公主,在下自然算得上是吴人。身为吴人,便要以吴事为重,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赴国之难,是为忠。父仇是在下的私事,吴难是公事,公私相衡之下,自然是公大于私,先公后私,才不违做人之理。何况先父以忠见诛,忠义之名天下皆知,在下若奋刀戈而入吴杀人,岂非令先父一生忠名付诸流水?”
众人听他义正辞严,暗生敬意,展如叹道:“若是人人都如龙伯所想,吴国岂至于此?当年吴国之地与鲁国相仿,凭令尊之谋划,用孙武之兵练,破楚灭越,夺楚东之地,平江淮之境,辟地千里,使吴国一跃而成大国,威加齐晋,兵甲雄于天下,战船所向无敌,那是何等威势?可惜如今被弹丸之越国所牵制,进退两难,展某身为吴臣,思之憾焉。”
伍封击掌赞道:“展司马言之有理!”心道:“这个展如武技不弱,谈吐文雅,原来是文武双全之士!他的一箭双矢之法算是种厉害本事,下次倒要见见。”
胥门巢哼了一声,道:“其实眼下吴国也未必弱于越国,展司马也不必抱怨,只要吴国能有三四个丰年,必可重振声威,与诸侯争霸。”想是他在伍封与展如的赌赛上输了不少金贝,心中愤愤不平,所以与展如说话就没有好声气。
王孙雄也道:“胥门司马言之有理,当年在下随大王南征越、北破齐,吴军何等了得!展司马虽在水军,但征越之时还是小儿,破齐时又未用上水军,未经此二战,自然不知道我们吴军是厉害处。”语中对展如没有丝毫敬意。
展如脸上微红,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王子地打圆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眼下我们水军万人,全靠了展司马的调教,才能称雄东南。”
伍封心道:“展如的水军是大王的亲兵,由大王直辖,王子地定是想将展如拉拢过去,否则今日请他来干什么?”他见展如是个人材,又较清廉,心知胥门巢和王孙雄对展如态度不恭,多半是因为自己与展如一场赌赛,令得展如大丢面子之故,暗生歉意,便说道:“王子之言甚是,展兄水中的本事极其高明,是在下平生仅见,其实在下除了在水中能耐久之外,其余的本事未必比得上展兄,譬如说第三场泳速未比,真要比起来,在下绝非展兄对手。”
展如摇头道:“龙伯过谦了。”
伍封正色道:“非是在下故意吹捧,在下在水中速度的确平平,绝非虚言。”
展如见他一力为自己挽回面子,言语甚诚,心中甚是感动,心想这场赌赛是自己提出来,先行招惹,也怪不得伍封。
伍封又道:“展兄久在水军,在下对水战之法不甚了了,正想觅个机会向展兄讨教。趁此刻之便,在下有个疑问在胸中已藏得久了,便想讨教。”
展如道:“龙伯但说无妨,在下若是知道自会相告。”
伍封道:“在下曾将酒觥放在水中,却见铜觥浮而不沉,甚是不解,按理说铜重木轻,木能浮于水,怎么铜也能浮?”
众人都愣了愣,铜盆铜觥只要空着,口朝上置于水中的确不沉,这种事情是常常见到,不过并未想过其中的道理。
展如也有些愕然,他想了想,道:“这事与轻重无关,关键在于器皿之形状,铜觥口大而身阔,乃能浮于水上,铜爵口小身长,就算是与铜觥一样轻重,但却是入水而没,是以能否浮于水,在其形而不在其质。譬如有二人体重相若,一个肥而阔,一人瘦而长,那肥的在水中便不易沉下。”
伍封听他言之有理,又问道:“若是按铜觥之形,以精铜精铁造成巨舟,能否行于水上呢?”
众人吃了一惊,一起向展如看过去。
展如眼中一亮,缓缓道:“龙伯这想法甚有新意,只是在下不知该如何答了,依在下所想,如此巨舟说不定能浮于水上,但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何况如今谁有如此铸艺能造出铜铁巨舟?若有此巨舟,只怕纵横江河四海无人能敌。可惜那徐乘兵败为盗,已被龙伯所杀。此人世代在吴水军,最擅造舟,虽然造不出铜铁巨舟,但多半能解答龙伯此问。”
伍封心道:“你不知道徐乘以双层之木,内藏精铜改造余皇大舟,虽然不是铜舟铁舟,却大有鬼神莫测的奇思妙想,使那大舟坚固异常。”点了点头,又问道:“虽然列国之中,多有水军,但以水军之精而论,当数吴、越、楚三国,以展兄腹笥之广,可知如今水军之中,何舟最强?”
自从他占海上十八岛之后,对水军就极感兴趣,可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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