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田恒道:“右司马既还活着,你便应该奏明国君才是。”
高无平道:“高某也想这么做,公孙挥却不愿意,因为他要找你田氏兄弟报仇,若非诈死,不易成功。他的长戟使得出神入化,以古陶子的剑术也及不上他,是以高某请他守在公主门外的长廊之上。若要找公主,唯有这一条长廊可行。”
田恒叹了口气,道:“好一个高无平,本相平日看走了眼,竟不知你的府中藏着古陶子和公孙挥这样的高手!”
高无平笑了笑,道:“这两人比起高某请来的第三个高手来,却差得远了,他二人联手,或可与此人一搏。”
殿上众人无不动容。
齐平公忙道:“那人又是谁?”
高无平却暂不答话,从铜豆中舀出肉羹,慢慢品尝,赞道:“国君虽然换了,宫中肉羹的味道却还未变。”
田逆怒哼了一声。
高无平叹了口气,道:“这第三个人,高某见过他用单臂举起过千斤之鼎,这人力气虽大,所用兵器却是又窄又细的长剑,他的剑法造诣如何,连高某也看不出来。”
田恒脸色一变,缓缓道:“天生神力,偏又用极轻之剑的,天下间只有楼无烦一人!”
高无平点头道:“他的名字确是叫楼无烦。”
赵鞅骇然道:“楼无烦?听说此人是楼烦胡人的第一高手,昔年随胡兵攻我大晋,被我军杀退。那一战中,楼无烦一人殿后,出三十一剑,杀我晋将三十一人,一剑杀一人,以致无人敢追!老夫在战阵之上,亲眼见过此人的剑术,当真说得上诡异狠毒,高深莫测!”
高无平道:“是么?高某也见过他使剑,只见剑气纵横,周围花木无一能生,至于如何高明却看不出来,不过,从古陶子和公孙挥眼在的惊骇之色猜想,剑术应该是极高明的吧!”
田恒正色道:“你身旁竟有楼无烦这样的高手,殊不简单,本相小觑了你,真是该死之极!”
高无平叹了口气,道:“高某如何请得到他?只不过他卷入了胡人的夺位之战,被迫逃离了胡地,恰好被高某遇上而已。他喜用轻窄之剑,高某家传的宝剑‘精卫’,正是窄长锋利的铁剑,高某将‘精卫’送给了他,他才答应为高某效力。若是他早来数日,高某也不至于狼狈逃出临淄城了!”
齐平公忧心忡忡,向田恒看了过去。
田恒眼珠子急转,还未有良策,高无平又道:“此事须得尽早决断,高某虽然吩咐这三人小心侍侯妙公主,但这三人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偏巧妙公主美丽动人,有齐国的第一美女之称,万一高某耽搁久了,这三人见色起意,那就大大麻烦了。”
田恒本想从高无平口在套出妙公主的藏身之地,偷偷派高手救出来,但听了这三人之名,知道齐国高手之中,无人能从这三人手中救出公主,就算知道了地方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也罢,你命人放了公主,本相向国君求情,请国君放了你一家大小便是!”
高无平大笑,道:“田相休要欺瞒高某!高某若是先放了妙公主,你怎会不派人追杀?高某虽有三大高手在身旁,却有大大小小、老少男女一百多人要照顾,怎好一战?何况一田相的剑术深浅,高某一直猜不透,即便不及楼无烦,想来也差不了太多。若是田相亲自出手,胜败如何,高某没有太大的把握,怎敢冒险?国君可派五十甲士,在我等身后十里跟随,待高某离境之时,便会将公主放回,那五十甲士,正好送公主回来。”
田逆霍地站起身来,怒道:“届时谁知道你会不会放公主回来?”
高无平拈了一片肉扔进口中,道:“高某今日特地趁各国使者在时闯了进来,倒不是想骂你们田氏,只不过是想,若是国君和田相当着众使之面,答应了高某,当然不会出而反尔,惹天下人耻笑。高某离齐,赴他乡隐居,也不敢自坏了名声,否则,何国敢留我这不讲信义的人?是以国君和田相大可放心。当然,田相若是一怒之下杀了高某,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能否在公孙挥他们杀了公主之前找到她就难说了!”
齐平公心中,早就在想:“高氏一族算得了什么?放了便是,就算损及齐国脸面,也无所谓。”却不敢答应,只是看着田恒。
晏缺也是一般想法,对田恒道:“相国,不如依了这贼子,如何?”
田恒心中为难,心道:“放了高氏一族,虽非所愿,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各国使者在场,这么答应了他,齐国脸面何存?这高无平十分可恶,偏偏选在此时闯进来!”
这时,一人从使者座中站起身来,向齐平公施礼道:“君上,外臣有一言,不知君上是否愿意一听?”众人看时,见是越国的范蠡。
齐平公道:“范大夫请说。”
范蠡道:“国高两家是天子亲任的守国二卿,高氏一族,三四百年来世为贵国大夫,也应该有些功劳。如今高无平一人有罪,念他祖上的功劳,不如饶恕了他,逐出齐境便是,这也可见君上的仁慈之心。外臣不才,厚着脸皮为高无平求请,乞君上恩准!”
田恒心中暗暗赞道:“好个范蠡,不愧是越国第一智士!他不提公主之事,只为高无平求请,其实是为我齐国君臣搭个下台阶,我们即便放了高无平,也不算是受胁了!”
殿上众人多是玩弄权术的高手,立时醒悟,暗赞范蠡机智过人,做事漂亮。
赵鞅暗赞范蠡厉害,也道:“君上,范大夫言之有理。君上初登大位,杀人不祥,不如发个善心,饶过了高氏一族,也好让天下人知道君上的以德服人的仁政。”
众使见被范蠡拔了头筹,又被赵鞅抢了先,纷纷开口,为高氏求情。
高无平心中却冷笑:“这些人都是些老狐狸,若是公主不在我手中,恐怕都会说我是乱臣贼子,理应诛杀吧?”
田恒向齐平公使了个眼色,微微点头。
齐平公立时道:“既是众使求情,相国,便放了……”
话未说完,忽听殿门口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父君!”
齐平公闻声大喜,脱口叫道:“妙儿!”
众人一起向殿门口看去,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站在门前,生得清丽脱俗,娇美动人。
高无平面色大变,惊道:“妙公主!”
这女孩儿正是齐平公的独生爱女妙儿。
齐平公喜道:“妙儿,快过来让寡人看看。”
妙公主蹦蹦跳跳走上石阶,到了齐平公身边。
齐平公握着妙公主的手,笑嘻嘻上下打量,一迭声问:“妙儿,有没有受伤?可曾用过饭?有没有人对你无礼?”
妙公主笑嘻嘻地摇头,齐平公见爱女无恙,这才安心,呵呵笑着,竟忘了问妙公主是如何从楼无烦等人手中逃脱回来。
田恒笑道:“公主无恙而回,实在可喜可贺。”心中却想:“妙公主怎能独自从楼无烦等三大高手的守护下逃了回来?”
妙公主美目流盼,忽看到高无平,娇哼一声,笑嘻嘻走到田恒身边,猛一把揪出田常的美须,道:“哼,右相,你剑术最好,替我杀了这姓高的如何?”
高无平见势不妙,“呛”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剑来。
殿上众人怕他行凶,但人人身无兵器,不敢上前。殿中侍卫纷纷挥戈,抢上前来,欲与高无平一战。
田恒见殿上不是齐国重臣,便是各国使者,若是高无平胡乱行凶,不知有何后果,忙挥手止住侍卫。
众侍卫各自退回去,眼光却盯在高无平身上。
高无平心中闪过念头,欲杀出殿去,但心中又大为疑惑,不知妙公主如何能从三大高手手中逃回来。这么一犹豫间,早有甲士守住了门。
高无平哼了一声,干脆坐了下来,将剑放在案上,剑柄紧挨在右手边,心道:“无论如何,殿中诸使节都是空手,我只须胁持一人为质,便可脱身。”
齐平公却不理会殿下的变故,只是打量着爱女,笑道:“妙儿,休要胡闹,现在他不叫右相,而是相国。”
田恒被妙公主揪着胡须,哭笑不得,忙道:“高无平这贼子得罪了公主,自是该死之极!”
殿上众人见妙公主娇憨可爱,无不会心而笑,唯有高无平面若死灰,却被田逆死死盯着,也不敢硬闯出殿。
妙公主放了手,又扑到晏缺身边,撒娇道:“外公,你后院的果树熟了没有?”
晏缺老怀大慰,笑得合不拢嘴,道:“妙儿不在,果树怎敢熟?”
妙公主道:“这姓高的带人杀了护送我的甲士,将我关在一间旧屋里,十分可恶。”
田恒道:“是啊,公主,你怎能偷走出来?”
妙公主道:“哪能偷走出来?这人派了三个恶人守在外面,叫什么楼无烦、公孙挥和古陶子的,我亲眼见他们杀那些甲士时,凶恶得紧。这三人虽不敢对我无礼,却生得丑陋可怕。我只好乖乖地在房中,也不敢出声。”
齐平公奇道:“那你怎么又能离开?”
妙公主道:“我在房中有一个多时辰,便听外面有打斗之声,从牖往外看去,却又看不见。过了好一会,打斗声由远到近,忽听门外一声大叫,打斗声便停了。忽地门被人踢开,一人站在门口。我吓了一跳,便问:”你是谁?‘那人也问:“你是谁?’好一阵才知道这人是来救我的,我这才跟着他逃走,乘他的车回来。”
齐平公忙道:“那人是谁?”
妙公主俏眼闪动,对齐平公道:“父君,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齐平公忙道:“什么事?寡人答应你便是。”
妙公主道:“我初来临淄,你得让我明日四周去看看。”
齐平公道:“明日我派侍卫陪你去便是。”
妙公主道:“有侍卫跟着,有什么好玩?那人救我出来,你便让他陪我去玩。”
齐平公皱眉道:“那人是何身份?找个素不相识的人陪你,怎么可以?”
妙公主笑道:“封哥哥怎会是素不相识?”
齐平公和晏缺惊道:“那人是封儿?”
田恒却道:“鲍封?他……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被离在台下一惊,心道:“原来救公主的人是伍封!他竟然如此了得,实是意想不到!”
齐平公又惊又喜,对妙公主道:“封儿在哪里?我一早派了人去请他母子,至今未来,你怎不让他一齐来?”
妙公主道:“我叫他来,他怎会不来?只因庆姨让他给父君带了一壶酒来,结果为了救我,被古陶子那人打翻了酒壶,不好空手入宫,幸好他在渠公府上存有几壶,此刻已经赶到渠公府上另取。他脚程比我快得多了,想必就要赶到。”
齐平公喜道:“你庆姨命他送了酒来?妙极,妙极!”
妙公主嗔道:“哼,一壶酒就让父君这么高兴,我看父君心中,庆姨的酒比我还要紧得多吧?”
齐平公笑道:“胡说,怎能混为一谈?”
妙公主道:“父君,明天让封哥哥陪我,好不好?”
齐平公点头道:“好好好。”
正在这时,侍卫来报:“启奏国君,鲍封在殿外求见。”
齐平公大喜道:“快着他进来。”
殿外靴声响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这人约十六七岁年纪,虎目如电,剑眉入鬓,身高一丈,肩宽腰窄,生得雄壮挺拔,健硕异常,披着一身大红锦袍,头戴尺高金冠,往那里一站,神气摄人,如山之峙、如渊之深。
被离认得,这人便是曾经救过他的那位当街祭灵的少年,也是伍子胥和庆公主的儿子伍封。
齐平公笑着招手道:“封儿,快过来。”
伍封大踏步走到台前,向齐平公施礼。
妙公主飞身下台,站在伍封面前,双手插腰,嗔道:“你将我送到宫门口便溜了,是不是想躲着我?”
伍封苦笑道:“公主厉害得紧,在下纵是躲在天脚底,恐怕也会被公主揪出来,明知道如此,怎敢去躲起来?”
妙公主娇笑一声,嗔道:“你知道就好。父君说让你明日陪我在临淄城游玩,哼!我看你敢不敢不答应!”
伍封叹了口气:“陪公主游玩,其实是件美事,在下怎敢不答应?”
妙公主笑道:“这还差不多。”一把抓住伍封的手,道:“来,陪我到后殿去聊聊。”
伍封忙道:“不忙,你先去,我猜国君和田相多半有事要问我。”
妙公主大恼,道:“怎么?和我在一起很烦么?我偏不走,看你能怎么办?”
伍封苦笑道:“公主,你总要换身衣服吧?”
妙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见颇有些灰尘,哼了一声,道:“你可不许走,我去换了衣服来!”
田恒招来宫女,带妙公主到寝宫换衣,岂知妙公主才转入后殿,忽又如小鸟般折了出来,伸出一只小手向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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