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圉公阳道:“不过那石番也在府中,或可算是个外人罢。”
伍封道:“石番是大王的车右,又管宫中的侍卫,晚间不在宫中当值,如今落凤阁也没有了,他跑到伯乙府上干什么?”
楚月儿道:“小鹿儿身手不弱,那刺客竟能逃了去,这石番便大有嫌疑了。”
圉公阳道:“听说石番的拿手兵器是铜殳,不过那刺客手中的武器却是一口剑。”
楚月儿道:“刺客既然在脸上蒙上黑布,自是怕被人认出来,多半是个熟人。既然怕败露痕迹,便不能用独门的兵器了。”
鲍兴笑道:“譬如让小阳去暗杀一个人,又不能让人知道,小阳便不能拿你那支铁布,说不定也是随随便便拿一口剑。”
伍封眼珠转了转,笑道:“那被杀的女刺客若是萑苇,这个石番就大有古怪了。今日我们不管刺客是不是他,也到伯乙府上将他揪出来问问。”
鲍兴笑道:“这就最好了,那伯乙两三个月下来,多半伤势好了,小人正好去吓一吓他,让他再病哼哼地躺回床上去!”
楚月儿笑道:“你不是又想去扮‘鱼仙’吧?”
伍封命圉公阳去将小鹿唤来,认一认刺客是否是石番。
鲍兴将车赶到了伯乙府前,门前的家人认识他们,吓得脸色青白,鲍兴道:“去告诉伯乙,就说龙伯前来拜访。”
一个家人飞跑进去通报,伯乙拄着杖带了十数人出来。
伯乙脸上被伍封打过一拳,眼下伤已大好,但这张脸却鼻陷嘴裂的有些不成样子,不过他满脸的惊恐之色从残破的脸上还是看得出来,道:“龙伯到在下府上来,不知有何事指教?”
伍封问道:“城中有刺客要行刺越王后,逃到了你府上。在下是追凶而来,与你无甚干系。”
伯乙脸上更惊,道:“刺客怎会到在下府上来,龙伯说笑了。”
鲍兴道:“你这人行事胡涂,连自己的府第在哪里也分不清楚,家中跑来几个刺客也是等闲之事,不足为奇。”
本来伍封与伯乙说话,鲍兴是不能插嘴的,但此刻他们是存心来找岔,伍封便由得鲍兴胡说八道。
伯乙心惊胆战之下,不敢说话,向向身边的从人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往后溜走,圉公阳和庖丁刀闪身上前挡住。
伍封笑道:“伯兄,你莫非想派人通报刺客?要不便是派人禀告令尊?”
伯乙其实也搞不清楚是否真有刺客到了他府上,只是以为伍封存心来寻事,想派人到太宰府上将其父亲伯嚭搬了来,但他的用意被伍封一语道破,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说。
伍封道:“听说石番正在贵府作客,在下前来追凶,石番眼下肯定已经知道了,居然不出来拜见,当真是大胆之极!伯兄,烦将石番叫出来可好?”他一边恶狠狠地责骂石番,一边却对伯乙变得十分客气,倒令伯乙有些不知所措。
伯乙心道:“这人恶狠狠到府上来,我匆匆带人出门,石番也看在眼里。石番只是个小小的车右,虽然兼管宫中侍卫,其实连郎中也算不上。就算他是郎中令,见了这人也该立时上前拜见才是。这人是大王亲口封的龙伯,地位与王子相若,石番竟敢妄自尊大,这不是存心招惹这个祸胎么?”心中暗暗为石番担心,叫上一个家丁,命他去将石番请来。
过了一会儿,石番背上插着一只四尺长短的青铜殳,急匆匆从府中出来,向伍封和楚月儿施礼道:“龙伯,月公主,小人石番拜见。”
伍封哼了一声,道:“石将军好大的架子!”他本来一直称呼石番为“石兄”,此刻却称他为“石将军”,石番听在耳中,便觉得杀气腾腾的,身上沁出了冷汗。
第三十章 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石番忙道:“非是小人有意对龙伯不敬,其实是不知道龙伯前来。”
伍封冷笑道:“是么?”
石番见他脸色阴沉,道:“小人也在伯府为客,并非主人,原想待龙伯入府之后再行拜见……”,伍封笑道:“适才说不知在下前来,此刻又说要在府中拜见,石将军颇难自圆其说哩!”
石番是个粗人,论起言辞之锋,比伍封可是天壤之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伍封道:“石将军迟迟出来,是否心中有事,怕见在下呢?”
石番忙摇头道:“小人并无得罪龙伯之处,怎会如此,适才委实是小人大意了些,礼数未足。”
伍封道:“你脸上的那块黑布扔到何处去了?”
石番身体微微一震,摇头道:“龙伯此言,小人有些不解。”
伍封道:“你既为大王车右,当守在宫中适侍卫之职,眼下这么晚了,跑到伯兄府上来干什么?”
石番显是早已拟好说辞,道:“小人是奉王子姑曹之命,到伯府来探望伯乙公子,正准备赶回宫去当差。”
伍封笑道:“这事情就奇怪了,姑曹要探望伯兄,自己来不了,大可以派他府中的亲随来,如何会巴巴地到宫里去,请石将军走这趟差事?虽然石将军是姑曹的徒弟,但都是朝中官员。因私而废公的事,王子怎会去做?石将军这么说,岂非是有意在王子面上抹黑?”
石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时,大道上一行马车匆匆而来,车到近处,众人见是伯嚭的数十个随从,忽见小鹿和圉公阳从一乘马车是跳下来,到了伍封身边。
圉公阳道:“小人和鹿少爷一路赶来,正好撞上太宰的车仗,便顺路一起了。”小声对伍封道:“适才有人认出了那女刺客,正是落凤阁的萑苇。”
伯乙见父亲赶来,立时放下心来,石番脸上也有宽慰之色。
伍封心道:“这伯嚭的消息倒是灵通,居然立刻赶来。”
伯嚭马车上前,道:“龙伯,这么晚到小儿府上来,是否小儿又有何得罪之处呢?”
伍封笑道:“非也非也,那日在下情急之下,一时手重了些。在下今晚游兴甚浓,忽想来探望一下令郎,不过正好遇到有刺客要暗算越王后,欲破坏吴越的和议,在下便追到了此处,非是对令郎有甚恶意。”他惯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刻在伯嚭这当世大“鬼”面前,自然是鬼话连篇。
伯嚭自然知道他没那么好心,真会来探望伯乙,不过他既然说了对儿子无恶意,便放了心,点头道:“那刺客竟敢要刺杀越王后,当真是岂有此理!”
伍封心道:“这人得了越人的重贿,一心要与越议和,自然不会派人暗算越王后。石番与他们一党,莫非真的不是刺客?但萑苇是他的心上人,萑苇行刺,石番的嫌疑可不小。”向石番扫了一眼。
伯嚭惊道:“龙伯不是疑心石将军是刺客吧?”
石番道:“小人怎会是刺客?龙伯正与小人开玩笑哩!”
伍封微笑道:“萑苇能当刺客,石将军如何当不得?”心想:“这件事古怪之极,萑苇是落凤阁的人,理应是计然的手下。她是越人奸细,为何要行刺越王后?”
小鹿自赶了来,眼光便死死盯着石番,此时忽哼了一声,道:“刺客!”从腰间拔出了“大梦刀”,向步上前,向石番逼了过去。
众人都吃了一惊,伍封和楚月儿对望了一眼,心道:“莫非这一次误打误撞还真是弄得对了,石番果然是刺客!?”
石番倒退几步,忙道:“小人不是刺客,鹿少爷万万不要弄错了。”
小鹿冷冷道:“一试便知。”话音未落,双手握刀,“呼”地一声向石番当头劈了下去。
石番连忙后退,口中不住地道:“鹿少爷,小人……”,他的身手本就比不上小鹿,此刻空着手,险象环生。
伯嚭见小鹿刀下毫不留情,竟似一心要将石番斩于伯府之前,心道:“石番是王子姑曹的心腹爱将,今日若在我面前被伍封杀了,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去?”冷哼了一声,怒道:“龙伯行事未免太过霸道了吧?石将军好歹是大王的车右、王子姑曹的弟子,今日又当着本太宰之面,怎能格杀?”
伍封笑道:“今日在下杀的只是刺客,至于石番其它的身份,在下并不在意,一阵在下自会提着石番的首级去见大王,大王怪罪下来,由在下一力承担,不干太宰事,太宰若是看不过眼去,大可以拔剑阻止,在下自然不会伤了太宰,不过王子姑曹面前,太宰便好说话了。”
伯嚭心中一凛,心道:“你想骗我动手,正好杀我为你父报仇,到时候再说我与刺客是一党,眼下大王正倚你甚重,我万万不能上这个当?”他虽然自负剑术高明,但见过伍封的本事后,知道自己非其敌手,忙摇头道:“龙伯说笑了,本太宰一把年纪,怎能学少年人逞血气之勇?”
他们二人的说话,石番尽数听在耳内,脸色大变,心道:“原来这人今日不惜与太宰公然翻脸,定要存心杀我!”
小鹿见他仍不取兵器出来,也不在意,手上使力,刀法愈见快捷,“嗤”的一声,石番头上的铜冠被他一刀扫落。
石番眼见再等片刻,必会被小鹿一刀劈死,暴退七八步,扬手从身后拔出了铜殳,顺手向小鹿刀上砸去。
小鹿笑道:“好!”刀法展开,比先前竟凌厉数倍,连伯嚭也看得大吃一惊,不料伍封这一个徒弟竟然如此了得,刀法委实惊人。
石番虽然自负力大,才七八招之间,铜殳便被小鹿砸飞,圉公阳顺手扔了一口剑过去,石番兵器脱手,自大感惶恐,见铜剑飞来,顺手接住,又与小鹿战在一起,此刻他被小鹿的刀法所迫,心胆已寒,只是一力接拼,浑忘了是否还有刺客的嫌疑。
石番才使得几招,圉公阳大笑道:“石番果然是刺客,先前行刺越王后之时,正是使的这种剑法。”
伍封看了一阵,见石番的剑法其实也不弱,是东屠奔那一路,诡秘阴狠,显是伯嚭那一门的剑术。
伍封扭头看着伯嚭,笑道:“石番的剑术与太宰是一路,与太宰的关系大有奥妙,这行刺之事……”,伯嚭素来老奸剧滑,暗道:“这人莫非想随口攀诬,把我与刺客当成一伙?哼,我怎会上他的当?”
他是玩弄权诈的老手,笑道:“石番是大王的亲随,本太宰曾教过他的剑术,不过那是为了大王的安危,我与他倒无深交。不过,单看几招剑法,便说他是刺客,是否有些太过牵强了?”
伍封笑道:“在下自不会冤枉了他,不过听说越王后也识得一些剑术,石番的剑法定瞒不过她的眼睛。何况在下的小徒和小刀、小阳几个人眼力都不太差,他们说石番是刺客,那是从剑法中看出了的。石番的这门剑法出自太宰一门,若不是他又能是谁?太宰若是怕冤枉了他,不如在下从大王处领一道旨意,从剑法上着手,仔细地查一查,想来也是可以的。”
伯嚭吃了一惊,心道:“你若领了一道旨意,要下手查时,我们伯氏一门自然便成了你的俎上鱼肉,哪有好的?我们都用一门剑法,岂不被你搞得鸡犬不宁?”
他眼珠急转,忙道:“本太宰怎会信不过龙伯?既然龙伯说石番是刺客,想来所言非虚。哼,这人身为大王的车右,居然要行刺越王后,多半是受人指使,想破坏吴越的和议。既然这件事落在龙伯手上,龙伯尽管放手去办,本太宰也不好多问。”
他口中“哈哈”笑着,下了马车,与伯乙带着人入府,紧闭了大门,以示不理会伍封与石番之间的事,其实他心中却另有主意,甫入府中,便派人从后门而出,向吴王夫差和王子姑曹报讯。
伍封见这人入府不出,自然知道他心内另有所想,暗暗摇头。此刻小鹿已将那套“大梦十三刀”施展得淋漓尽至,石番怎是他的敌手?不出十招,手中的剑便又被小鹿砸飞,小鹿跨上一步,大喝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刀,石番只觉刀气渗人,一连退出了十余步,被小鹿一刀劈下,再也躲避不及,只见刀光大炽,刀锋离他头顶约三寸,被小鹿硬生生异凝住刀势,刀尖缓缓下移,指着石番的嗓间,火把之下,刀光将石番的脸印得碧红不定。
伍封笑道:“石番,你与越王后无怨无仇,又非朝中大将,犯不上黉夜行刺,想来背后有人指使。你若能说出来,我便饶你一命。是否只是想帮助萑苇呢?”
石番“嘿”了一声,缓缓道:“要杀就杀,又何必多问?既然苇儿已死,小人便去陪她算了。”忽地和身向前一撞,小鹿吃了一惊,连退三步,仍被石番撞在了刀尖上,直刺入嗓间。
小鹿不料他如此勇悍,不顾生死,大吃了一惊,急忙拔出了刀,正见鲜血狂喷,石番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伍封叹气道:“这人与白胜手下的石乞性子相似,虽不忠于王室,却仍算得上是忠心护主。”
楚月儿惊道:“夫君不说,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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