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伍封叹道:“怪不得勾践拖拖拉拉地故意耽搁,必是刚才寺人扶大王入座之时,悄悄将大王的玉佩偷了去,再派人骗王子季寿。”
夫差大声对勾践道:“大王,小儿并无得罪之处,还请大王将他放回来。”
颜不疑在一旁小声道:“勾践必是想用季寿换越王后和那些越臣。”
他说得小声,不料勾践耳音极佳,也听到了他的说话,笑道:“寡人请了王子季寿之后,又有人拿着玉佩到驿馆将内人和越臣释放了,他们有范蠡和陈音护卫,当是安然无恙,只怕已到了文种的大营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道:“勾践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此番中了他的算计,大大不妙。”
正在此时,忽见一乘兵车从姑苏城的方位驶来,车到近前,伍封见是圉公阳、庖丁刀二人,便问道:“是否有人将越王后放了?”
二人听伍封这么一问,立刻变了脸色,庖丁刀叹道:“果然如小阳所料,其中有诈。”
庖丁刀道:“先前有一队人拿着大王的玉佩来带人走,小人便觉得有些古怪,只是我们都不识得大王的侍卫,驿馆的守兵都认识那是大王的玉佩,我们也不敢多嘴,只好由得他们将人带走。事后鹿少爷觉得不太妥当,追了出去,但久无消息,正好柔姑娘派小阳为我们送酒肴来,我们将其他人打发回府,二人一路追了来,一路都不见人影,看来他们并未走这条路到营中来。”
伍封脸色微变,道:“小鹿儿孤身追下去,你们一路过来也未见到么?”
圉公阳和庖丁刀都不住摇头。
伯嚭惶恐道:“想不到勾践竟然如此狡诈,大王,说不定勾践另有埋伏,此地不宜久留,理当尽快回城。”
夫差不悦道:“寡人若走了,季寿怎么办?”
颜不疑向勾践道:“大王如此欺哄我们,有失身份,就算季寿在你们手中,可别忘了这里是吴国的地方,等我们大军拥上,忙乱之中,恐怕会伤了大王的贵体,不如将吾兄季寿放了,下次再找机会,重开和议。”
勾践大笑道:“这里虽然是吴国之地,寡人却是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吴军能奈我何?”
夫差想起勾践的厉害和越人的强悍,不敢再多留,小声道:“勾践有备而来,还是依太宰之见,我们先回城再说。”
伍封忙道:“不可。这是吴国的地方,越人怎也不敢太过放肆,我们若留在此地,又有数百侍卫守着,勾践怕我们另有打算,多半不敢乱来,若是匆匆回去,路上无从防备,反而会中了勾践的埋伏。”
颜不疑也道:“一动不如一静,我若是勾践,当然不敢在此地硬攻,定会暗派了一支人马扮成盗贼之类,在父王回城的路上设伏。”
伍封道:“勾践在此地必无多少兵卒,否则,也不会大费周张将王子季寿骗来,我看他也是无甚把握,才会将王子季寿留在他船上,让我们投鼠忌器,他万一事情不成,便挟持王子逃回越国。大王,王子姑曹领有大队人马在附近,若将他们招来,勾践恐怕插翅难飞,只好将王子季寿放了。”
夫差知道今日之事必定难以善解,回首小声对颜不疑道:“不疑,你快派人去将姑曹的大军调来。”
王子姑曹的军马就在附近,多半不知道出了变故,颜不疑点了点头,道:“父王设法将勾践留住,儿臣去将姑曹的兵马引来,若是勾践将季寿带回越国,季寿恐怕再也难回来了。”
夫差见他念及手足之情,心中大慰。
伯嚭道:“王子,老臣送你出营。”
夫差皱眉道:“此刻还哪里顾得上这些穷讲究?”
伯嚭小声对夫差道:“老臣假装送王子,其实正好看看周围是否有越人的埋伏,好作定夺。”
伍封也暗暗佩服这家伙老奸巨滑,点头道:“太宰说得不错,你们小心,在下留下来保护大王。”
颜不疑与伯嚭二人出营,伍封将楚月儿等人叫上来,小声吩咐:“越王勾践诡计多端,我们可要小心行事,不能让大王有失。”
夫差道:“想不到这勾践如此多诈,幸好这是吴国境内,若是在越国议和,恐怕就麻烦大了。”
伍封叹气道:“微臣倒是担心文种的那支兵马,此刻勾践的奸谋施行,说不定文种的兵马也有所动。”
勾践在船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忙乱,也不吱声,见他们忙过,笑问道:“王子不疑是否去招王子姑曹的兵马?哈哈。”
伍封与夫差见勾践一语道破,明知颜不疑去搬兵,却并不急于走,反在船上耽搁,也猜不透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心中惊疑不定。
楚月儿道:“大王,夫君,我看勾践也是在等人,说不定是在等文种的大军。”
她随伍封日久,居然也能略知兵法,伍封赞道:“月儿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
夫差道:“既然文种的大军未至,我们何必去等他来?不如先走了吧。”
伍封向来果敢,但此刻被勾践着着占先,知道碰上了平生所遇的第一个用兵高手,此刻颇有些犹豫不决,猜不透勾践的心思,皱眉道:“万一文种埋伏在我们回城的路上,反而不好。”
夫差想想也有道理,道:“既然勾践明知道我们去请救兵,居然安然不动,是何道理?”
伍封道:“微臣也想不出来,还是先等太宰回来再说。”
说着伯嚭,伯嚭便到了,只见他一车飞速驶了过来,众人见其兵车狂奔,心中便知不妙,猛见周围烟尘大起,无数兵车士卒围了上来,在离众人一箭之地外围成了一个大圈,虽然不再迫上前来,声势却极为骇人。
伯嚭的兵车驶进,只见他满脸张惶道:“不仅四周有越人埋伏,从此处往姑苏城的路上还有越兵,主将是文种,加上埋伏的人数,只怕不下于二万人,非同小可。”
伍封暗暗吃惊,道:“二万余大军兵临城下,为何竟无人察觉?”
夫差怒道:“各地的官儿干什么去了?竟然由得文种领大军到了此地。”又叱道:“太宰不是在营中和船上查探过么?怎么会有这么多越人埋伏?”
伯嚭忙道:“老臣先前察看时,的确无多少越人,这些人恐怕是我们到后偷偷赶来的,勾践这家伙太过狡诈,老臣是个老实人,上了他的当,请大王责罚!”
伍封和夫差心中都道:“你也算是老实人?!”
伍封皱眉道:“王子姑曹的一万兵马不是也在附近么?以军中众多的哨探耳目,王子姑曹怎会不知道呢?”
伯嚭满脸苦笑,小声道:“大王,臣适才听到越兵说话,其实王子姑曹知道了敌军的动向,不仅不带兵上来营救,反而将兵车退到了姑苏山下,将要隘之地让给了越人,越人才会如此猖獗。”
夫差惊道:“姑曹他……,他这是干什么?”
他们的说话居然又被勾践听到,勾践笑道:“大王与王子季寿若是有失,姑曹岂非顺理成章便当上了吴王?”
伍封等人脸上变色,互相对望,心知勾践此言也是大有可能,若是王子姑曹真的心有此意。后果堪虞。
夫差又惊又恼,喝道:“姑曹不会如此胡来吧?”
伍封心如电转,伯嚭与姑曹一向是一党,自不会故意挑拨夫差与姑曹的关系,言语便较为可信,若此消息是颜不疑所说,反而信不过。
伍封小声道:“既然如此,只好设法杀回城中了。微臣等人在前开路,大王与太宰由众侍卫护着,在后面紧紧跟随,见微臣车动之时,马上跟上来。”
伯嚭脸上变色道:“龙伯虽然厉害,但那是文种的二万大军,文种这人足智多谋,比范蠡要心狠手辣得多了,我们数百人怎冲得过去?”
伍封颇有些不耐烦,道:“就算比他再厉害十倍的人,我们也不必怕了他!”
夫差皱起了眉头,心道:“你虽然身手了得,但面对文种的二万大军,我们硬冲进去,恐怕是羊入狼群,自寻死路吧?”
他虽然有些年老昏庸,却也是久历战阵,知道士气的重要,因而想是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免伤了众人的士气。
伯嚭道:“老臣暂为大王的车右,只要老臣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大王有损。”
夫差知道他的剑术高明,心中大慰,对伯嚭的恶感又减了几分,心道:“这人虽然有些奸滑,毕竟对寡人还是忠义耿耿。”
伍封将圉公阳和庖丁刀叫上前,道:“你们二人乘兵车守在大王与太宰的车旁,与太宰一起护住大王,无论如何,也不能离了大王半步。”
二人答应,从吴国侍卫处各要了条长矛,一齐上了车。
伍封又对鲍兴道:“你将车准备好,我与月儿办完了事,一登上车,你便将铜车驶出。”
众人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楚月儿却猜到他的心思,将剑插入了鞘中,却将笔管长矛拿在手上,向伍封微微一笑。
伍封从铜车上拔出大铁戟,喝道:“月儿,我们先将勾践擒来!”话音甫落,二人已经飞身而起,直向勾践的大船扑去,二人在交手一握,凌空窜去了数丈。
勾践打听过伍封的本事,早有防备,手一挥,忽地从船舷边冒出数十名弩手,各持连发神弩,对着伍封二人。
伍封暗暗吃惊,他常用弩箭对敌,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就算他和楚月儿的身手再好,这连发神弩一弦三矢,咫尺间射来却是绝难躲闪,忙道:“月儿!”伸过手去,不待众弩手向伍封二人发箭射来,二人已经转而向后。
与此同时,勾践所在的大船舱底数十橹齐动,大船疾向泽中划开,周围的大船也立刻向这边驶过来,船上黑压压站满了越兵,一个个气势雄状,身材魁梧,多半便是越兵中最精锐的所谓“君子之卒”了……
伍封二人如大鸟般又飞回来,落在铜车之上,小声道:“小兴儿,向东冲过去!”
众人愕然,姑苏城在西,为何又要向东冲?
鲍兴却唯命是从,也不想那么多,伍封既然命他向东,自然是有道理,大喝一声,驱车向东。
铜车一动,夫差和伯嚭的兵车以及小鹿的兵车立时跟了上来,众侍卫早已经准备妥当,众车纷纷跟上。
夫差赞道:“不错,虽然姑苏城在西,但文种的兵马也在西,向东冲出去正好,只要出了越人的埋伏,那便好办了。”
伍封与楚月儿的铜车当先,眼见面前的越兵纷纷拥上来,当先的几乘兵车上,站着的都是越兵中的悍勇之士,各持兵器,直扑上前。
伍封与楚月儿的戟矛齐动,一连将十几名越将挑下车来,越兵这才吓得开始躲闪,周围的越人虽多,但怎敌得过伍封和楚月儿等人如狼似虎的一路拼杀,便如一道潜流从人群中划了开去,数十乘兵车冲了过去。
夫差和伯嚭这是第一次见伍封在战阵之上大显身手,见他铁戟展动,直如鬼魅,当者无不所向披靡,不仅是他,连楚月儿也是厉害无比,二人暗暗心惊,夫差心道:“怪不得这小子能纵横列国,当真是神勇无双,万夫莫敌。”
伍封刺倒了二十余越将,还顺手从越人战车上拔下了一面旌旗,楚月儿也学他抢了两面旗在手。众人杀出了重围,身后越兵纷纷追来,但众人冲出二三里之后,越兵便远远落在了后面。
伍封叫鲍兴停下车,身后众车也停了下来,伍封让圉公阳点算了一下人手,只见夫差带来的百乘轻车只余三十多乘,车上侍卫大多见伤,幸好伍封让鲍兴教过他们剑术,否则这些侍卫只怕已尽数被越人杀了。
伍封命侍卫先行裹伤,略作一下休整,又让庖丁刀上前查探路径,圉公阳听他吩咐,将吴王夫差兵车上的旌旗摘下藏好,换上抢来的越兵旗帜。
夫差奇道:“王弟,为何不乘势冲出去?我们人手不足,万一被越人追上来,岂非大大糟糕?”
伍封道:“勾践是微臣平生所遇的用兵高手中最深不可测者,换了微臣用兵,前面必设埋伏,勾践兵法比微臣高明,我们若往前进,必中越人埋伏。”
伯嚭不信道:“龙伯怎知道前面一定有埋伏?”
伍封道:“文种引军在西,若真是想埋伏,怎会轻易让人知道?勾践这家伙诡计多端,西边接近姑苏城,城中有不少城兵,太湖之上还有展如的水军,越人想将我们一举格杀,也怕惊动了吴军接应,我猜他们定是想逼我们向东,因而将大部分士卒埋伏在东面。”
夫差问道:“既然如此,王弟为何又要带我们向东冲出来?”
伍封道:“越兵中最厉害的是连弩兵,这弩箭可怕之极。微臣听说越人的弩兵有三千人,行军设伏,弩兵最有用处。我们这么一冲,勾践定会将埋伏在西的士卒火速调往东面,那些弩兵更要调来。先前我和月儿假意要擒勾践,实则想看看勾践的虚实,果然他将越人的精锐和弩兵埋伏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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