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越发地混乱了。
伍封一路刺开挡着的敌军,紧紧盯着桓魋,忽听风响处,桓魋手中的铜剑如箭矢般脱手飞来,等伍封将铜剑砸开时,人群中已经看不见桓魋了。
伍封问道:“月儿,桓魋去了哪里?”
楚月儿摇头道:“没有见着。”
便在此时,只听车声辚辚,鲍兴舞着大斧,带着车兵由西杀入,他们这一支更是生力军,乱军无可抵御,片刻间溃不成军,再无战意。
鲍兴一路喊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伍封和楚月儿带着勇士来回冲杀了两三次,虽未找到桓魋,剩下的敌军已经弃下兵器,抱头蹲在一旁。
此时战事了结,田燕儿带着张孟谈等人兴冲冲出来,那一众仆佣跟随田力清点降兵、收始兵车战马。
田燕儿道:“龙伯厉害得紧,连桓魋这天下名将也剿灭了。”
伍封叹了口气,道:“可惜让他逃了,日后必有后患。”
张孟谈道:“说不定他也死在乱军之中,一阵清点死伤,或能找到。”
楚月儿摇头道:“这人身手十分高明,又狡猾多智,恐怕真的被他逃脱了。”
众人回到村中休息,张孟谈再去安抚受够了惊吓的村民不提。
过了好一会,鲍兴与田力回来,鲍兴道:“死伤的人和活人中都没有见到桓魋,这人居然能够在乱军之中逃脱,身手还真是高明。”他在五鹿见过桓魋,故不怕他会看错。
伍封与楚月儿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们是人少了些,若人手足够,桓魋定逃不了。”
田力道:“我们人数虽少,这次却杀敌四百多人,降兵有九百人,获兵车三十七乘,加上龙伯救人质时所获的二十一乘兵车,共有五十八乘,收获甚丰,龙伯这一百多亲卫士卒当真厉害。”他顿了顿,又道:“桓魋的士卒只有极少数是他的亲随,其余都是晋人,大多来自曲阳。”
张孟谈吃了一惊,脸色微变,缓缓道:“曲阳是智氏的地方,智氏的士卒大多出自曲阳、宜阳、王垣三城。怪不得桓魋带着一两千在这里设伏,居然能瞒过我们赵氏,可见其平日藏身之地也在晋国,其粮草辎重也不会从太远的地方运来。”
田力道:“小人看过所获的兵车,舆板上的纹饰都是晋人所用,可见是晋车。”
伍封道:“田赵联姻,看来智瑶并不高兴,依我之见,这件事就这么含含糊糊算了,真要认真追究,只怕晋国四卿和齐国都会卷入,早晚会再出现一次六卿之乱。这些掳获便当作智瑶送给燕儿和无恤兄的礼物,岂非甚好?”
张孟谈道:“此事的确不宜追究。不过这些掳获都是龙伯指挥征战所得,理应交给龙伯才是。”
伍封笑道:“我也带不回齐国去,要它干什么?”
天快亮时,平启与招来押着百余乘辎车、数十乘兵车回来和数百名俘虏回来,平启呵呵笑道:“公子神机妙算,我们在桓魋营外慢吞吞射箭,等败兵入营,营中自己乱成一团时,小人与招兄冲入营大杀了一阵,大获全胜,好久未这么痛快厮杀过了。哈哈!”
伍封笑道:“厮杀了一夜,大家也该累了,先吃了东西,各自睡上大半天再说,今日便不用赶路了。”
伍封与众女盥洗后,用过早饭,各自休息。午饭之时众人才起身,伍封将众人都叫了来。
鲍兴道:“平爷和招爷夺了一百三十多乘辎车,多是粮草酒脯,另有金帛许多,还有四十余乘兵车,总共获一百零七乘兵车、一千三百多俘虏。”
伍封道:“这都算是燕儿和张先生之物,看看燕儿和张先生想如何处置。”
张孟谈摇头道:“此战虽有小人带来的晋国士卒参于,不过功劳十有八久都是龙伯的,这战争之利怎可混淆?龙伯若信得过小人,小人便略作安排。”
伍封笑道:“张先生尽管去办吧,不过这些村民担惊受怕,理应赐些金帛安抚才是。”
张孟谈点头道:“小人理会得。”他匆匆出外分配战利品去了。
伍封对田燕儿道:“这位张孟谈虽然谦逊,其实很有学问,文武全才,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田燕儿叹道:“张先生自然是个人材,不过龙伯手下也尽是人材。譬如春夏秋冬四女,随着我时只不过是普通的侍女,但跟着龙伯之后,便大有长进,昨晚她们四人独当一面,能指挥八百人与桓魋相抗,井井有条,颇具将才,若非龙伯指点,怎会这么有出息?”
伍封道:“我能指点的无非是刀剑之术,其实她们随着柔儿有不少日子,大多本事都是从柔儿处学来。”他想起叶柔,深深地叹了口气。
田燕儿道:“我看月儿也了不起,假以时日,只怕也是天下少有的将才。”
楚月儿笑道:“四小姐过奖了,月儿最多能冲冲杀杀,若真用兵时便不成了。”
伍封点头道:“大凡用兵之法,无非是机谋权变,月儿虽然经验丰富,但她天性纯净,不会诡计,若让她去想些诡诡谲谲的法子,对月儿来说,只怕比杀了她还难过。我不愿意教她兵法,便是怕违了她的本性。你看她这样子岂非甚好,何必非要改变呢?”
田燕儿道:“原来如此,龙伯说得是,月儿人见人爱,除了生得美貌之外,还全在她这性子。”
说了一会儿闲话,张孟谈回来,道:“龙伯、四小姐,小人给村中各室分了二十金,那假乡老的家财被桓魋抢了去,还他三百金理应还多了,是以给了他三百金。”
伍封点头道:“这样甚好,他也是被迫而为,不必怪他。”
张孟谈道:“兵车有二十多乘是龙伯与小夫人夺来,剩下的平分下来,一半归龙伯,一半归四小姐,俘虏也是如此,龙伯看这样可好?”
伍封皱眉道:“我与燕儿何必分那么清楚?”
张孟谈道:“非是小人定要分清楚,这是军中常例,若不这么分法,岂非坏了规矩?其实这么分下来,龙伯可吃亏不少。”
伍封眼珠转动,笑道:“我们这点东西也无暇送回齐国,便送给燕儿算了。不过我有个主意,一阵间让张先生带三百人将一千多俘虏和百乘兵车押往绛都,一路上弄得声势浩大些,一来为燕儿立威,免得燕儿日后被人欺负,二来吓一吓智瑶,万一他还有什么诡计,便不敢轻易施展出来,我们这一路也就平安了。这叫作‘先声夺人’,燕儿和无恤兄脸上更有光彩。”
张孟谈大喜道:“这法子极妙,这么一搞,我们赵氏这一次可真是声势大张,嘿,这都是借了龙伯的‘龙威’哩!”
田燕儿道:“桓魋逃在外面,一路上找张先生捣乱怎办?”
楚月儿笑道:“不怕,桓魋被夫君一戟伤了,虽然不会死,但躺两三个月是免不了的,怎有可能再行出手?”
伍封道:“为安全计,我让平兄随张先生一道去,有他在一起便不怕了。”
用饭之后,张孟谈和平启带了三百晋卒,将一千多俘虏缚住了手,用绳扎成一长串,众士卒正好三人一乘,共百乘兵车和数百乘辎车一道,浩浩荡荡往绛都去了。
众人走后,田燕儿道:“这位平爷十分勇猛,有他一路随行便不怕了歹人。”
伍封笑道:“平兄是胡人,善骑射,最能闯阵。”忽想起一事,命人将招来请过来,问道:“招兄,由此北上到中山不足百里,那是你的家乡。你离乡多年,要不要回去瞧瞧?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招来感动道:“小人家在中山顾都,父亲在中山军中任百长,可管一百户。小人是庶子,长兄比小人大了十余岁。父亲死后,长兄继为百长。按我们鲜虞人的习俗,家母只好嫁给了长兄。这便有些不伦不类了,小人见了长兄之母还好说,见了家母便不好称呼了,小人之所以离开中山,也是因此。这些天小人也在寻思,想回中山去看看家母。可桓魋在此捣乱,小人怕误了战事,又怕误了公子和四小姐的行程,未敢说出来。”
伍封道:“既然有母在堂,招兄怎能过门而不入?我们这一程倒不甚急,你便回去瞧瞧,我再备一份厚礼,你替我带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夫君,好不好我们也到中山去,顺道拜访一下柳下跖?”
伍封见楚月儿这好奇心又上来了,笑道:“既然月儿想去,我便陪你去看看。不过燕儿处便空虚了些,如何是好?”
田力道:“这沙家村属沙丘之邑,西南下去四十余里,有一处大邑,名叫巨鹿,这是赵氏的要邑,据说内有驻兵三千多人,若停驻巨鹿,便可万无一失。”
伍封愕然道:“原来离此地不远便有赵兵!若向巨鹿借一千人来,桓魋便逃不掉了。田兄何不早说?”
田力脸上微红,小声道:“龙伯与张先生商议大事,小人怎敢插嘴?”
伍封不悦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在下府中之人向来是不论身份高下,如有善策便说出来。田兄与在下认识也算久了,岂会不知道?当日我们还在鱼口一起出生入死,怎么如今反而变得生分了?”
田燕儿叹道:“这也怪不得田力,田力原是田政的人,自从田政出事之后,父亲和兄长便不大在意田力了,他也变得小心慎言起来,当着张孟谈的面,他不愿意乱说话,也是怕人说我们田家的人没有规矩。若只有龙伯在时,田力的顾忌便少了。”
伍封道:“都是在下未曾顾及田兄的感受。田兄,下次你有话便说,无须顾虑。”他小声道:“尤其是到了晋国后,田兄便要多加留意。晋国比齐国要复杂得多,小心有人对燕儿不利,如觉有不妥便告诉燕儿。”
田力点头道:“小人理会得。不过小人以为张孟谈会提议从巨鹿调些兵来,是以未曾说话。不过张孟谈始终未曾提起,小人便有些不解了。”
伍封叹道:“赵氏是极大的家族,想来内情复杂,张先生说不定有何难言之隐呢?桓魋率了两千多人在此,巨鹿城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张先生或是怕我们责怪,是以隐忍不说。”
说了一会儿话,伍封让招来去准备,正寻思先派人到巨鹿报讯,鲍兴便进来道:“公子,巨鹿宰商卿求见。”
伍封呵呵笑道:“这人来得正好。”让鲍兴引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鲍兴引来一个七十余岁的老者,那老者向伍封和田燕儿施礼道:“龙伯、四小姐,小人商卿,现任巨鹿之宰,特来请龙伯和四小姐入巨鹿城暂住。”
伍封请他坐下,问道:“商先生,桓魋带兵在附近设伏,欲害四小姐,阁下知道么?”
商卿满脸惭愧之色,道:“先前张先生从巨鹿经过,将小人大大责斥,说龙伯和四小姐途经此地,小人不仅未能迎接,还由得桓魋在此横行,小人真是惭愧之极,无地自容。”
伍封道:“这么说,商先生并不知道桓魋在这附近了?”
商卿道:“小人手下虽有三千人,前些天大雨如注,漳水暴涨,巨鹿附近的河道毁了十之三四,小人这些天忙着带人修理河道,以防秋后大雨,故而忘了迎接四小姐。”
伍封叹了口气,道:“这水患极为可怕,自从大禹治水以来,何处未曾被水淹过?商先生以民生为虑,不阿谀拍马,当真难能可贵。若换了他人,早就大派人手探听四小姐的行踪,千方百计安排巴结了。”
商卿见伍封并不责怪,还大加称赞,愕然看着他,心中却十分感动,叹道:“小人这个城宰甚不成器,常被家中各位少爷责斥,说小人不重军备,专行琐事讨好庶民,只是看着小人是赵氏两代家臣,才未撤换,想不到龙伯能理解小人的一番苦心。”
伍封问道:“巨鹿城现有多少士卒?”
商卿道:“虽有三千人,不过都是老弱之士,当不得大用。”
伍封奇道:“巨鹿邻近齐、卫、中山,是边境大邑,为何军备如此松懈?”
商卿小声道:“本来巨鹿人勇猛善战,素产精兵。这巨鹿之邑是七少爷赵望的地头,每练一支精兵出来便被他调走,留下的便只有老弱之兵了。”
伍封问道:“七少爷将兵调到何处?”
商卿道:“或往绛都,或往晋阳,上月八少爷无恤一怒之下,将七少爷拿下,送到中牟关起来,不过巨鹿的士卒便来不及补充了。”
伍封心道:“这又是兄弟间争权夺利了,怪不得张孟谈不提巨鹿之兵,原来是兵不可用。”也不愿意多问,道:“虽然巨鹿兵弱,好歹是个大邑,可以据守,我们即刻便移到巨鹿城去。”
巨鹿城覆地六里,墙高一丈五尺,甚是坚固,伍封将田燕儿安置到商卿府上,由春夏秋冬四女在内、圉公阳和庖丁刀在外守护,田力带一百倭人勇士、伍府寺人侍女驻在府内各处。伍封又叮嘱商卿这些天小心城防,商卿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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