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伍封和招来都吃惊道:“什么?”
中山王道:“寡人见招来是个忠义之人,也想赐他为千长,命为寡人亲卫军之统领,日后也好保护长儿。他招氏兄弟二人都是千长,正好光大招氏一族。”
伍封心道:“怪不得二哥先前没口子说我府上高手多,原来打的是这主意。”他心中虽有些舍不得,但他生性豪爽大方,道:“招兄虽是我的家臣,但这事由招兄自己决定,我可不能当他是件物什般送人。招兄,你随着我终只是个家臣,若留在中山,一来可照顾母亲和兄长,二来可为国家效力,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我虽然有些不舍,但也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一方是情意深厚的主子,一方又是自己家国的君王,招来甚感为难。
伍封道:“招兄便留下来报效国家吧,若再跟着我时,便是误了前程,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招来忽地流下泪来,道:“小人若非跟随公子,怎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公子处处以小人为念,如此高义,小人何以为报?小人若就此留在中山,世人必定笑我贪恋富贵,弃旧主而不顾。如此没心没肺之事,小人可不愿意做。”
伍封笑道:“这并非招兄弃我而不顾,你能说出这番话来,便见你是个忠义之人。”
长公主道:“长儿倒有一个主意,龙伯是齐、楚、吴三国的龙伯,也是我们中山的龙伯,父王不如在宫中为龙伯建一处宫室,龙伯若来中山,便居此室。这样一来,招来领亲卫之兵在中山既保护王宫,又为龙伯守府,他既是中山的统领,又是龙伯的家臣,岂非成全了招来的忠心?”
中山王掌拍大腿,赞道:“这法子极妙,龙伯以为如何?”
伍封笑道:“便这么办,招兄无须推辞,就留在中山为大王效力吧。”
招来出座向伍封跪倒叩头,伏地大哭。
伍封将他扶起来,道:“招兄,日后你出使齐国,常来看看我就成了。我若不在国中,可找你师父子剑,或是直接入宫见国君,国君多少会看我的薄面,事情也好办得多了。”
伍封口中说的话,其实便是中山王、长公主和柳下跖心中所想的事。他们厚颜向伍封索要招来,一是看中招来的武勇忠义,二是因招来本来就是鲜虞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招来在齐国随伍封日久,与齐国上上下下多少有些交情,日后来往齐国和中山之间,事情好办得多。
伍封这人何等聪明,自然猜得出他们的想法。
是日酒宴甚欢。
伍封在中山王、长公主和柳下跖的强留之下,在中山呆了三天,第四日时非要回巨鹿不可了,中山王大赠宝货良马厚革狐裘,却都被伍封一一推脱了,中山王只好赏了鲍兴夫妇和三十铁勇许多金贝、兵器,伍封见他们一路辛勤,便让他们收下来。
长公主拿了块金牌上来,道:“这是父王让匠人赶制的,听说龙伯身上有齐、楚、吴国三国所赐的‘龙伯’金牌,我们中山也依样学之。”
伍封顺手接过,口中逊谢。
离城之时,中山王、长公主、柳下跖和招来与中山国群臣一直送到了三十里外,分手之时,中山王道:“寡人少年喜欢逞强,每每亲临战阵,负伤数十处,如今年纪高大了,旧患常发,想是命不久矣!日后未必能再见到龙伯,甚是遗憾。”
伍封恻然道:“大王多多保养,少费精神,未必不能颐养贵体,外臣若有暇时,或会再到中山与大王饮酒。”
中山王道:“我们鲜虞人知恩必报,龙伯仗义相助,又不愿意要寡人所赠诸物。寡人无以为报,昨日大搜宝藏,觅得一物相赠,龙伯再不收时,寡人会觉得欠龙伯太多,终身不安于心。”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鸡卵大小的珠子,道:“此物是寡人祖上传下来的,来自大上海之深处,名曰‘夜明珠’,不仅能在夜里放光,深入水中更如举火夜行,甚是奥妙。本来是一对,后来送了一颗给齐国田氏,还余下这一颗。中山之地无甚深水,这夜明珠没有什大用。招来说龙伯和月公主喜欢潜入水底为戏,这珠子或用得着。”伍封想起那日鱼口中伏回到画城后,他和楚月儿曾见过田恒颈上挂着的那颗“夜明珠”,能在黑处自行发光,当时田恒说过那是中山人所送,本是一对,想必另一颗便是此珠。
伍封推辞不得,只好接过来,只见这珠子中间用细细的金链穿过,金链甚长,足可挂在颈上,心道:“水深难以视物,若带着这珠子入海,恐怕好玩得紧。”又想:“若是吴越和齐国有这宝物,倒不甚稀奇,中山离海甚远,居然有此海中宝物,确是件怪事。”
众人依依不舍地分手告别,招来奉中山王之命,领一千骑兵一路相送,到房子城时,楼扬出城相迎,也带了百余人相送。
众人一路说着话,快黄昏时到了中山边境。招来与鼓扬在野地里铺开革席,众人坐用晚饭,各饮了些酒,这才分手告别。
招来不禁又落下泪来,伍封叹道:“君子之交,贵在乎心。我与招兄日后虽然难以相见,不过只要心中互相有这个朋友,相隔千里也无妨碍。”
依依惜别之后,伍封等人离了中山,一路南驰。
楚月儿道:“这一趟中山可没白跑,夫君可算得上得了一国朋友。”
鲍兴叹道:“只可惜招爷随我们同去,却留在中山未回来。”
伍封笑道:“其实这是件好事,招兄本是鲜虞人,能在中山出任要职,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日后如果有人要重用小兴儿,我虽然舍不得,但也会让小兴儿答应下来。”
鲍兴忙道:“公子,这事可不能说笑。就算给小兴儿一个天大的官儿做,小人也不愿意离开公子。”
小红笑道:“也没有人会给你大官做哩!”
鲍兴叹了口气,道:“做大官虽然有好处,但在我心中,怎也比不上情义重要。我自小服侍公子,那是十余年的感情,一旦割舍,可真是难过之极。”
伍封也道:“说得也是,招兄随我的日子毕竟不太长,我便不十分难过,小兴儿却不然,府中上上下下谁不喜欢?上次燕儿向我索要小兴儿,虽然是开玩笑,但以我与她的交情,本该将小兴儿送过去,可我着实舍不得,只好小气一回,假装麻木。”
楚月儿笑道:“夫君若将小兴儿送了人,月儿便不愿意了,只好回过头又将他要回来,何况公主和春夏秋冬四人也一定会找夫君算帐,夫君便讨不到好去。”
伍封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月儿,我便先讨讨你的好,别动!”他从袖中取出那颗夜明珠,从马上俯过身,挂在楚月儿颈上。
楚月儿道:“这颗珠子怎挂在我颈上?”
伍封笑道:“此珠晶莹剔透,彩光四射,只有月儿这么美丽的脸儿才配得上,若挂在我颈上时,岂非太过娘娘腔了些?”
楚月儿格格笑道:“这珠子公主见了必定喜欢,不如送给公主好了。”
伍封道:“公主喜欢的物什可多了,她房中的宝贝多得很,怎象你房中清洁简单,除了我这一个宝贝外便没有它物?”
楚月儿啐他道:“嘻嘻,夫君算个什么宝贝?”
伍封笑道:“人是万物之灵,怎么算不上宝贝?不过这珠子由你挂着,我是大有道理的。”
楚月儿好奇道:“有何道理?”
伍封道:“你还记得田相颈上的那颗珠子吧?我们时时到水底去玩,公主便不能去,每每我带她潜入三四丈深处,她便受不住了,非将我扯上水面上去不可。那三四丈深处阳光可射到,用不上这珠子照明。我和你下潜到十余丈时,水底便一片漆黑,不能视物了。我们有了这珠子,大可以潜到海底最深处,看看水底是何模样。”
楚月儿喜道:“正是,我常想看看海底模样,却不能视物,只能到浅海处玩耍,少了许多乐趣。”
鲍兴问道:“公子,小夫人,小人有些不明白处,早想问一问了。”
伍封笑道:“小兴儿想问什么?”
鲍兴道:“小人也过学潜水,虽然能闭息下潜,可到一定深处,水便向耳中、鼻中直灌,且浑身如被挤逼,难过之极,只好上浮。小人问过其他人,都是如此。公子和小夫人却能深入海底,就算能闭气,可海水不会逼灌耳鼻么?”
伍封与楚月儿擅脐息之术的事,只有妙公主、春夏秋冬四女等几人知道,其他人却不甚明白,以为他们二人擅长闭气,才能久在水底,鲍兴自然也不大清楚。
伍封在学会脐息之前不曾游过水,便不知道鲍兴等人的感受,奇道:“原来你们是这样的,我怎不觉得呢?怪不得公主每每到稍深之处便要扯我浮上水面。”
楚月儿愕然道:“小兴儿说得是,月儿以前游水也有这感觉,后来能入深水之处,只觉得的理所当然,未曾细想过。”
伍封与楚月儿对视一眼,心道:“这定是脐息的另一妙处,能够抵御水深之力,连耳鼻等处也能自动地御水冲击。”
鲍兴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
伍封和楚月儿奇道:“你知道什么?”
鲍兴道:“小乘、小虎和小基都说公子是龙伯国之君,故是龙伯,小夫人是龙伯夫人,龙能够腾云行水,下可入海,上可飞天,是以公子和小夫人能上天入水,无所不为。下次小兴儿觅一块大石给公子和小夫人钻钻看,说不好能一透而入。”
楚月儿被他逗得格格娇笑,伍封哈哈大笑道:“岂有此理!我们闲得没事了以头撞石,你当我们是疯人么?”
众人一路说话,也不觉寂寞无聊,晚间便回到了巨鹿城中。
他们到中山几日,让田燕儿等人甚是心焦,见伍封等人回来,秋风抢上来埋怨道:“公子去了好几天,倒让我们好生牵挂。”
伍封笑道:“我走几天便这样子,日后我要远行,你们怎地好?”
冬雪笑道:“公子远行我们便跟着,也不怕你走到哪里去。是了,四小姐这几天坐立不安,盼你们回来哩。”
田燕儿瞅了伍封一眼,幽幽地道:“龙伯是干大事的人,怎会将我放在心上?”
伍封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中山一国与齐国交好,却与晋国甚恶,四小姐若到中山去,只怕晋人会在背后嘀嘀咕咕说些难听的话。何况此次中山内乱,好生凶险,你们若去了,说不定会有闪失。”
田燕儿好奇心立时上来,问道:“什么内乱?”
这时商卿过来,将众人迎入府中,伍封简单将中山之变说了一遍,田力愕然道:“中山立女子为嗣,岂非日后便是女王?鲜虞人行事果然与他人不同。”
伍封笑道:“这中山王年纪虽大,却极为聪明。其精明老到之处,不下于赵老将军。”
春雨叹道:“怪不得未见到招爷,原来他留在了中山,少了他这双夜眼,日后可辛苦些了。”
伍封笑道:“无妨,眼下也无多少人敢来偷袭我们,何况我和月儿夜里睡得少,有何异动须瞒不过我们。”
田燕儿叹道:“月儿随着龙伯四处走,每到一处都能大建功业,燕儿当真羡慕得紧。”
伍封道:“燕儿若不是要嫁人,我也可以带你四下里走走,虽然辛苦些,却能长些见识,增添许多乐子。”
田燕儿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伍封向田力细问过路程,道:“天晚了,都早歇了吧。眼看要到八月了,我们才走了四成的路径,自明日起要加速赶路,十日内赶到绛都去。”
晚饭之后,众人在堂上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房休息,伍封与楚月儿一入内室,便觉室中光莹莹地,近两丈内的物什清晰可辨,愕然之下,见这光是从楚月儿颈上那颗夜明珠上发出。
伍封道:“想不到此珠光亮至此,比得上一根火烛。”
楚月儿道:“既然如此,日后室中便可不用烛了。”
伍封笑道:“此珠甚是珍贵,不过这夜明珠虽好,又怎及得上月儿的明媚动人?”
次日动身之时,商卿道:“龙伯,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只是颇难启齿。”
伍封对这老人很有好感,问道:“先生请说。”
商卿道:“小人有一子名叫商壶,认识的人都叫他商丘子壶,甚是顽劣,想请龙伯收留。”
伍封道:“令郎在哪里?”
商卿叹道:“壶儿不喜欢受据束,他有些蠢笨,喜欢闯祸,他十余岁便离开小人流浪各国,前些日才回来。”
田燕儿道:“我们在巨鹿多日,怎么未见过他?”
商卿道:“小人数月前派壶儿到绛都见八少爷,原想八少爷给他一个官职,让他收收心性,谁知道他才到赵府,未见到老将军和八少爷,就先与九少爷争执起来,还将九少爷打了个鼻青脸肿。”
伍封吃了一惊,道:“这个祸可闯得不小!不过他不是赵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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