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伍封哈哈大笑,顺嘴问道:“华神医可曾问过坊中伙计,那名叫月儿的小丫头是何来历?”
华神医摇头道:“小人曾问过,那丫头也就是那日去过一次,再未见过。”
这几天齐臣陆续登门相贺,除了田逆之外,齐臣都来了个遍。
第四章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这天午饭之后,伍封见多日未入宫,便到宫中去拜见齐平公。齐平公对伍封道:“封儿,你这多日未来,妙儿在宫中大发脾气,埋怨寡人封你为大夫,以致无暇带她出去玩。不如你这便去见她,陪她外出走走,免得她向寡人纠缠不休。”
田恒与晏缺闻言大笑,伍封只好答应,向公主寝宫走去。
一道高墙将整着公宫分为两半,与前宫不同的是,后宫在再也没有手执兵戈的侍卫,多是大袖飘舞的宫女和细声怪气的寺人。一路上的宫女、寺人见了这未来的公主夫婿,无不恭恭敬敬。
伍封才到宫门口,妙公主早以如小鸟般飞了出来,嗔道:“你怎么这些天才来?我本想去找你,可父君说你要应酬多日,只好闷在宫中。”如今婚事已定,是以她高兴之下,也就没那么多礼节了。
伍封苦笑道:“公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妙公主娇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今日你非陪我出却走走不可!”
伍封叹了口气,问道:“公主,你想去哪里?”
妙公主道:“听说临淄城中热闹得紧,不如就在城中走走。”
伍封道:“这可不好,你一出宫门,又是马车,又是侍卫,不免惊扰了百姓。抬眼看去,尽是些下跪施礼的百姓,有什么好看?”
妙公主想想也是,偏着头想了想,笑嘻嘻道:“不如,我换身衣服,也不用车仗侍卫,两人就这么走出去,便没有人知道我是公主了。”
伍封道:“只好这样了。”
公主进寝宫换衣,伍封叫来了一个寺人,命他去告诉兼任郎中令的晏缺,派几个身手高明的侍卫一并出行。
妙公主脱了宫衣,换了一身葱绿色的衣裙出来。
伍封见她头上梳着双岔小髻,眉似春山,眼如秋水,胸前高耸,显得极是清纯脱俗、娇媚动人,一时怔住。
妙公主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嗔道:“怎么,第一次见我么?”
伍封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口中支支吾吾,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妙公主将小嘴凑到他耳边,细声道:“如果你喜欢,我天天穿新衣服给你看。”
伍封叹道:“不管新衣旧衣,你穿着都好看得紧。”
妙公主格格娇笑,一同出了后宫。
这时,一个侍尉长带了二十个侍卫过来,向两人施礼,妙公主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伍封道:“这是我叫来的,一并跟着,以策万全。”
妙公主瞪眼看着他,道:“有你陪我不就够了么?何必这么多人?你对自己怎这么没信心?”
伍封苦笑道:“如果是我一人,什么也不怕,但有你在一起,怎么也要小心一些为好。”他将嘴凑在妙公主耳边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让我伤心后悔?”
妙公主这是第一次听伍封对她说的情话儿,立刻神醉心迷,面生红霞,自然也不会反对了。
众人出了宫,妙公主拉着伍封的手走在前面,那二十多个侍卫精乖得很,离他们十多步远跟着,既不至脱了踪迹,又听不到二人的说话。
伍封和妙公主一路上小声说着话,信步游走,周围闲看。只见周围的巷闾整齐,闾中白日不设禁,是以民众可以自行出入,十分热闹。
走了一会儿,忽听大街上马蹄声响,二人并不在意,待马蹄声渐进,便听哭喊声、车辚声、脚步声、喝骂声吵成一团。二人向嘈杂处望去,只见在数十乘兵车和数百名兵士的簇拥下,三五百乘囚车排成一线,缓缓向城外驶去。
妙公主皱眉道:“干什么?”
侍尉长上前答道:“公主,这是叛贼阚止、高无平、国异、公孙挥、犰委的族人,今日方押到城外淄水边斩首。”
妙公主面露不忍之色:“有这么多人?”
侍卫道:“这还算少的。本来依相国的意思,要诛其九族,国君仁厚,只诛其三族,而且那犰委家在燕国,在齐国无甚亲属,公孙家人丁稀少,是以主要是阚高国三族之人。要真是要诛九族的话,恐怕有上千人吧!”
伍封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国氏是齐太公之后,高氏是齐文公之后,二氏说起来也是国君一族,数百年来为齐国二卿,想不到会有如结局。”
妙公主又问:“为何事隔半年才处刑呢?”
侍尉长答道:“只因事情牵连甚广,先君归葬之日才了结此案。新君即位的这些日子,不能有凶事,只好在今日行刑了。那第一乘囚车内便是弑害先君的恶贼犰委,第二乘车是高无平。”
伍封远远看见囚车中一大半是老幼妇孺,甚至有的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两岁的婴儿,心中不忍,拉着妙公主的手快步向反方向走开。
囚车逐渐远去,两人的心情却大坏。
伍封见公主闷闷不乐,道:“公主,算了,这种事情见多了不怪,天下皆然,也不是齐国才有。”
妙公主叹了口气,道:“封哥哥,你说就算犰委、高无平罪该万死,可家中一两岁的小孩又知道什么?何必非要陪着一起杀掉呢?”
伍封摇头道:“刑律原是如此,虽然颇有些残忍,却也不能不这么做。除非是修改刑律,否则,天下人都得守此刑律。”
妙公主摇头不语。
反是大街上的百姓对这种事见得多了,不以为然,毫不在意。
伍封见妙公主难以遣怀,道:“公主,你初来临淄,可知前面市肆中有家陶坊,所烧的陶器闻名列国?”
妙公主问道:“莫非他们比宫城中的陶坊还要高明?他们会烧些什么陶器?”
伍封道:“他们所制之陶器名曰‘须惠’,有釜、甑、盘、登等等,相当精致。其实这‘须惠陶器’之所以有名,不全在于其精致,而在于其产量之大,销往列国,据说连朝鲜国也大为盛行。”
妙公主大感兴趣,登时忘了先前的不快,道:“快带我去看看。”
伍封道:“这陶坊之中只有烧出的陶器,烧陶之地却不在此处,而在我家旁边不远处。”
妙公主笑道:“原来这‘须惠陶器’是你家所产!”
伍封道:“我们虽然制陶铸剑,不过全是由渠公销往列国。听娘亲说,我们初到齐国时,铸刀剑四销,后来才设大窑制陶,眼下齐地之陶全产在我家,陶利虽薄,却因销量奇大,是以所收甚丰,胜过刀剑。眼下在燕、鲁二国也开了新窑,制卖陶器。”
妙公主道:“我在莱邑的公子府上时,府中陶器便少见,宫中更是多用青铜器,陶器更少。”
伍封点头道:“那是自然,铜器贵重,陶器价贱。卿大夫家中喜欢用铜器,庶人臣妾买不起铜器,才用陶器为多。你们在莱邑的邑地甚广,家中富足,自然以铜器为主,宫中更是不用说了。”
两人在前面说着话,那二十多个侍卫仍在后面跟着,路过一条小巷时,忽听右手边的闾里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叫。
妙公主向闾边巷中望去,远远见一群兵士挤在巷中闾门外。立时又忘了去看陶器的事,拉着伍封向巷中快步走去,众侍卫只好在后跟着。
走到近前,从闾外矮墙上向内看去,只见一扇小木门前,站着十多个兵士。那是一间小小的土屋,离闾边矮墙不过两丈余远,屋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叱骂和哭喊声。
伍封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班兵士并不认识伍封和公主,一个胖汉撇嘴道:“关你鸟事?小子,休要多管闲声?”
妙公主怒道:“怎么这么无礼呢?”
十多名兵士见到公主这绝色美女,一起色迷迷地盯着她。那胖汉吞着口水道:“小娘子,你多大了?有了夫家没有?”
伍封大怒,喝道:“好大胆,你们是那一营的兵士?何人部下?”听屋内哭声甚急,夹杂着一名男子的狞笑声,急忙往屋内闯去。
那胖汉喝了声:“小子,想死了不是?”飞起一脚向伍封踢来。
伍封微一侧身,手起一拳,将那胖汉打得一个跟斗,摔出了十多步远,重重地撞在土墙上。幸好他留了手,只是略略使力,否则非把这胖汉一拳轰毙了不可。
众兵士见伍封身手了得,脸上变色,一起拔出了剑,向伍封攻来。
伍封哪里将他们放在眼里,长笑一声,迎了上去,只见人影闪动,片刻功夫,那十多名兵士纷纷跌倒。
一条大汉从屋内抢出来,叱道:“反了,反了!把这小子抓起来,送到营中细细拷问。”看模样似是个小军官。
这时,众侍卫已跟了上来,大声叱到:“好大胆,竟敢对公主和封大夫无礼!”
众兵士吓了一跳,一个个面色如土,立时跪了下来。
伍封见那大汉衣衫不整,身上的革甲已脱了一半,对侍卫道:“问问他们是哪一营的兵士。”牵着妙公主便往屋内走去。
屋内比外面稍暗,幸好东墙上的木窗还算大,此时阳光透了进来,照在屋中。
靠西墙处有一张土炕,一人躺在上面,见伍封二人进来,欲要起身,勉力坐起来,旋又跌躺下去。
两人走到炕边,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美貌妇人,年约二十七八岁,体态丰腴妖娆,眉目如画,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轻轻咳嗽着,似是患了重病一般。
那妇人喘道:“多谢二位相救,否则,妾身必被这些兵士污辱了。”指着桌边的桌几道:“二位请坐,妾身无力身软,失礼莫怪。”
伍封与妙公主在桌几边的软席上坐下来,妙公主道:“你病了么?我让人替你请大夫来。”
妇人摇头道:“不必了,我这病已拖了三个多月,早就死了一大半了,这三个月未曾出过这屋子,即便请了临淄城最著名的华神医来,也未必治得了我这病。”
伍封见她衣着虽然平常,但风姿慑人,不似普通人家之妇,问道:“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妇人叹了口气,道:“妾身是楚国人,是楚国的钟大夫送给右相田恒的歌姬,人都叫我作楚姬。”
伍封惊道:“既是田相府中的人,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楚姬眼中掠过一缕怨怼之色,道:“有一晚,右相将我赐给了家客犰委。谁知第二天便出了事,犰委竟然弑君造反。若非右相暗中派人将我放走,定会被兵士拿出,免不了要陪犰委族诛斩首。妾身本想回楚国去,可因为小妹子尚在相府中,又不敢再进相府,只好设法等她出府,带她一起走。好不容易接了她出来,我偏又病倒了,只好藏匿于此,等病好了回楚国去。小妹子年纪尚幼,在相府中侍侯二小姐貂儿,二小姐对她十分宠爱,那田逆几番索要,都被二小姐挡住。这次小妹偷出相府,二小姐定是以为她被人拐走了,才派人搜寻捉拿。”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道:“公主、封大夫,那群兵士是左司马的手下,说是奉了左司马之命,捉拿两个女人。”
伍封怒道:“带了那为首的进来。”
侍卫将那小军官押了进来,那小军官道:“公主、封大夫,小将名叫恒善,是左司马辖下的带兵尉,这次是奉左司马的军令来捉人,不干小的事。”他口上虽然这么说,满脸却是不大在乎的样子,显是因有左司马田逆为靠山,连妙公主和伍封也不在意。伍封想起那日一群汉子要捉一个叫“月儿”的小丫头,口中曾经提过“善爷”之名,想来就是这恒善了。
如今田氏权势倾天,齐平公又是初登君位,威望不足,这班兵士在田逆手下一向是横行无忌惯了的,更何况是奉命行事,所以态度傲慢。
伍封心中大奇,心想就算田逆势大,你这小小的带兵尉也不至于如此傲慢吧?冷笑道:“莫非左司马命你等污辱了人后带回去?这女子重病在身,你们竟然胡作非为,若是出了人命,你说左司马会不会怪罪呢?”
恒善脸色微变,忽想:“左司马命我们捉人,说不定是看中了这女子的美色,若是知道我拔了他的头筹,恐怕会大加责罚!”
伍封又道:“左司马辖下兵士逾万,自然也有管不到之处。我这便将你们送到晏大司寇署中,请大司寇依我齐国的军律来治你们的罪。”
恒善大骇,心道:“晏缺那老家伙素来冷口冷面,与左司马又有些不和,若是进了他的官署,哪还有命出来?”连忙跪下大声道:“封大夫饶命,小将是一时间起了色心,如今小将知错了,请封大夫看在家父面上,饶过小将这一次。”
伍封皱眉道:“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